小说下载尽在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重莲墨影   作者:半牙月月   文案   重羽轩:   他挑眉一笑,眼中有不容反抗的傲然之色。朱砂缓缓打开,绽放出一朵怒张着的红莲,极度决绝,也极度华美。      他曾说,世间容华万千,只你一人得我心意。      千影绝:   如果曾经的爱终是擦肩而过,如果贪恋转变成伤害,如果你已忘记我,如果……   那么,很好,我一定先你一步……离开……   小白版文案:从前有只嚣张强大的小受,很悲催地穿越到了万年前的时空,变成一只好欺负的天然呆,而最悲催的是他以为小攻的鬼畜前世便是自己的小攻,却不知,自家那只温柔的小攻,正蹲在墙角,画着圈圈…… 其实,就是转世的魔帝陛下被他深爱着的美攻压着欺凌的血泪史   《重莲墨影》有个前篇《邪君魅血》,据说不看的话会看不懂《重莲墨影》,建议各位亲先看了邪君再看这部   看文提示:有适量生子情节,雷者慎!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虐恋情深 前世今生 生子   主角:重羽轩,凌宇,千影绝(苏影夜,冽炎) ┃ 配角:辛慕天,重霄,君澈,千穹崖,冽风,千寻,云清,虚,厉破,汐墨 ┃ 其它:HE,美攻,魔帝陛下被压成受的血泪史   楔子   仙界。   一池清水,白莲亭亭玉立,不染丝毫尘埃,纯白的花瓣缭绕着水雾,荡漾于碧波之中。   远方白塔之巅暮鼓阵阵,莲花池边,白衣男子凭栏而立,他眉眼清淡,如诗如画,只在眉心一点朱砂,给整个人添上分妖艳的气质。   男子忽然低低一叹,眸中浩淼如水,似乎日月星辰,都醉于其中。    “君上。”青衣的童子缓步行来,垂头侧立。   “何事?”   童子抬起头,素白的容颜泛起红晕,轻声道:“慕天殿下已现临盆之兆,长老特命我请君上前去临天阁。”   抓着栏杆的手蓦然收紧,眉心红痕跳了跳。男子的声音优雅动人,却也平淡无波,“知道了。”   他淡淡扬手,转身离开。   身后,一池白莲,竟瞬间染做红色,艳丽得如此凄厉,也如此绝望。   ……   魔域,下邪王城。   红色是最热烈也最妖冶的颜色,下邪红色的土地寸草不生,唯独一片片黑色的花海,绽放出灼烈的死亡之气。   黑色曼荼罗,是尊贵的花,也是不祥的花。   砖红大柱不见丝毫暖意,刚猛的风呼呼刮过,掀起厚重的帷帘,床上男人脸色灰败,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向上圆睁着,眸中却没有任何神采。   “请阻止它,陛下。”青龙俯首跪拜于地,不敢仰视男人的威严。   颤抖的薄唇吐出两个微不可闻的字:“出去。”下身流出的血将被褥浸染成红色,淋漓的汗水和战栗的指尖,也显示着男人正经历着怎样非人的折磨。他仰起头艰难地喘气,将苍白的手放上高高隆起的腹部,俊眉痛苦地扭曲在一起,这个孩子,已经开始吞噬他的能量。   “请阻止它,陛下。”青龙以头重重扣地,冰凉的房间,血腥之气再次加重。   殿外,玄武,白虎,朱雀三人正焦急地等候着。   玄武皱起眉头,“陛下能顺利产子吗?”   “有青龙在,应该没问题。”白虎想当然地道。   里面不断传出若有若无的悲鸣,朱雀苦笑着摇头,陛下那样的人,竟也有痛到呻吟的时候。   第一次得以瞻仰陛下的荣光还是十万年前,那个时候,她只是一只五彩小鸟,陛下却是整个魔域的统治者,他骑着青色的长龙,冷漠的容颜在夕阳下泛出寒冰似的光芒。伴着漫天的蓝焰,墨色的长发张狂着披散开,整个人如神袛一般,高贵不可侵犯。   然而,这样的人,如今竟然,竟然,因产子而生死不知。   她不禁抬起头向着阴沉沉的天空,那个人,究竟何德何能?   “啊……”三人皆被这撕心裂肺的尖叫惊得一颤,脸色瞬间白了下来。陛下……   “陛下,你的能量就要被它吞噬殆尽,请立刻阻止,陛下……”陛下痛成那样,必然是孩子吞掉了他的能量,即将破腹而出。青龙一个劲地在地上猛磕,额上血迹斑斑也丝毫未觉,“魔域不能没有你,陛下。”噬婴诞生之日,便是生母死亡之日,生与死的法则,从来都残酷来血淋淋。   “叫……晨星来。”   “不,不可以,陛下,现在阻止还来得及。”   无法抑制的呻吟不断溢出,床上之人气若游丝,每说一句话都仿佛用尽毕生的力气,青龙明白陛下是要临终托孤,凄然哀劝道:“晨星少君不过几百岁,若是仙界来攻,魔域如何抵挡,陛下是要少君做败军之将吗?”   “这个新生子吞噬了我能量,将来必能成为新的魔帝……”   “陛下,请不要再说!”跪拜在地的青龙霍然起身,拔出腰上长剑,剑身凛冽似冰,清冷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既然陛下置魔域于不顾,既然陛下心中只有重羽轩,如此,青龙便杀上仙界为陛下讨个说法。”   话音未落,已被巨力打倒在地——魔域的王者,尊严永不可触犯——男人强撑起身子,脸色苍白如纸,英俊的眉眼却仍是乖戾嚣张,被褥中的手狠狠捏紧,“我想,你定是活得不耐烦了。”   “活得不耐烦的是陛下不是我!”青龙擦掉唇角溢出的鲜血,面上有种决绝的疯狂,“陛下,实话告诉你,仙界的慕天殿下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产子,你便是为了这个噬婴魂飞魄散,重羽轩也不会下来看你一眼。”   男人咬咬牙,蓦然放声长笑,捏紧的手心却是血肉模糊,“这是我的孩子,我一个人的孩子,与别人有什么关系?”   胸腹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像是要把他硬生生从中剖开,男人猛地抓住床柱,笑声已低了下去,“我连晨星都生下来了,为什么不能生下他?”   “陛下!”   “住口!和那个人没有关系,没有,一点都没有!”   青龙再次重重扣地,泪水蜿蜒而下,“陛下,他不会来了,不会来了,求你,别等了,阻止这个孩子的降生吧,求你。”   “等?我等什么?”身体终是无力地滑下,浓烈似墨的眸子漆黑如深渊,“我没有等……”他喃喃说着,“我没有等他,我不是在等他……他就算来了,我也生给他看……”   瞳中神色涣散开来,那个人的容颜却越发清晰,尤其眉心那点朱砂,鲜亮得夺人心魄,像是灵魂深处的烙印……   我没有……没有……等他……   ……   仙界。   雕栏玉砌的宫殿华美冷冽,殿内一声声凄厉的惨叫闻者心惊。   “怎么还没好?”白衣男子拉住一个换水的小童,皱眉询问。   小童恭谨地低头答道:“殿下男身产子,自然要多受些苦的。”   男子的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凝目注视着盆中的血水,半响,方道:“下去吧。”   小童赶紧应了声,背后已出了身冷汗,这位新上任的君上一向阴晴不定,谁知道刚才那冰冷的气息是不是杀意。   走远了的小童不禁回头,只见男子神情呆滞,双手却随着里面的惨叫一次次缩紧,看来是担心殿下吧,心中暗暗猜想。   传言魔域的晨星少君也是君上的孩子,当年魔帝和君上的事可是闹来沸沸扬扬,结果君上还是选了仙界的慕天殿下做伴侣,魔帝性子阴狠霸道,素雅如莲的君上怎么可能看上那样的男人……   正胡思乱想,忽然听到一声凤凰悠然的长鸣。   惊恐地抬起头,天际正被蓝色的火焰覆盖,所有的云层都燃烧起来,山川震动,仿佛远古的巨人行走其间。   不禁喃喃自语:“这般异象,难道是魔帝要换人了吗?”   原来魔帝那样的人,也是会死的啊……   “不……”男子双膝软在地上,发自胸腔的哀鸣竟盖过凤凰尖声的啼叫,眉心的红痕陡然展做烈火重莲,“阿夜……”   他叫着阿夜,他叫着阿夜……仿佛心中已这样叫了无数无数遍,仿佛很多事,其实尚未改变……   小童讶然回头,男子额前红莲越燃越烈,亮丽得夺人心魄,可他忽然觉得,似乎君上的整个世界,都已经失去了颜色……   这一年是元纪90000年,距离上代魔尊冽炎大帝的离世刚好九万个年头。   一曲飞殇,乱之离花   相遇还是错失?   下邪魔域,天罡城。   血染就的大地上,黑色的花瓣狂乱地扑腾而起,似是要拥抱长天。   他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长身而立,衣衫在劲风中烈烈作响。   衣上一朵曼荼罗,不经意间盛开,渲染出大片浓墨重彩的死亡之气。   “城主!”   来人一身金甲,在夕阳的余辉中光芒冷冽,“城主,明王已带兵前来。”   “明王重羽轩?”厉破将手摸上袖间曼荼罗,丝丝黑气蔓延而出,瞬间铺天盖地。   金甲的武士赶紧闭气,过了今日,城中活下来的只怕寥寥可数。   厉破转眸望尽夕阳西下,无边原野,触目皆是荒凉。   天罡城——下邪魔域第三大城,已被我毁灭殆尽,重羽轩,你来了又如何?   “城主……”   “好了,”厉破眯起眼笑,再度摸上那朵曼荼罗,目中已温柔了几分,“大哥想必是等急了,凤离,立刻随我回返妖域。”   凤离蓦然抬头,目中似有金色光芒,“遵命!影王!”   元纪89666年,下邪魔域天罡城主厉破叛乱,当远在王城的明王重羽轩率重兵压境时,余下的,唯有死尸。   ……   潮流般的金色大军,悄无声息。   空旷的长街,尸体以各种姿势停滞在那里,妇女老幼,无一活口。   重霄皱起眉头,作为下邪第一魔将的他久经战场,却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人间惨剧。   耻辱,绝对是下邪的耻辱!   “重霄,当真没一个活人?”   红色的大轿,无一人抬动,正无比诡异地前进,冰冷的声音自里面传出,半分温度也欠奉。   周围的士兵都打了个寒颤,天罡城主厉破叛乱后,自己等人随明王擒贼,哪知贼没擒住,繁华的城池一夕之间变为空城,陛下心中愤怒可想而知。   重霄白玉覆面,额心雕刻一朵红莲,他策马上前,低头垂眸,“陛下,无一活口。”   “饿……饿……”   不知哪里发出低哑的呻吟,重霄高举起右手,大军立刻停住,侧耳细听,果然是有人!   正要查探一番,却见红衣的君主已先一步从轿中飞身而出。   红衣,墨发,眉间朱砂夺目!   “饿……饿……”   无人的房屋,门缝微开,声音显然是从里面发出。   重霄跟在重羽轩后面,右手按上剑柄,利剑随时准备出鞘,“陛下,还是小心为妙。”   重羽轩冷笑,一脚踹开房门,“我倒看一个小小的城主还能掀出多大风浪!”   “饿……阿宇……阿宇……”   满屋狼藉,男子蜷缩于墙角,布衣褴褛,他无意识地发出阵阵低喃,将整个身子缩成极小极小的一块,仿佛这样就能没有饥饿与寒冷。   “你是谁?”重羽轩将人踢过来面向自己,狭长的眼眸微微发光,“本王在问你,快回答!”   “我饿……”   重霄低身给地上人注入了些魔力,那人慢慢张开闭着的眼,重霄顿时屏住了呼吸,他从未见过如此黑的眸,似是几千几万年的墨汁都凝聚在里面,然后一点点化开,碎成满屋的琉璃。   苏影夜嘟囔了两声,“你们是……”他忽然张大嘴,猛烈地甩甩头,阿宇!你怎么也在这里?   “阿宇!”他一把将红衣的君主死死抱住,“阿宇……我等了你好久……”   也许真的已经很久很久,久来时间与空间都没了意义,久来连明王陛下都放下了想要推开的手。   大概他是饿晕了,重羽轩如是想着,轻笑着摸上他毛茸茸的发,“从来没人敢唤我名字,不过看在你刚刚死里逃生的份上,本王恕你无罪。”   苏影夜躲开那只在头顶作恶的手,感觉自己就跟他宠物一样,想到这里,苏少爷赶紧努起嘴,不满地抱怨,“阿宇,你说话真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重羽轩将男子侧抱起,面上依旧是笑意盈盈,刚才的接触他已探知这人身上流动的魔血竟是比自己还纯净,若能用来……   “阿宇,快放我下来!”苏少爷惊得大呼小叫,将重羽轩脖颈缠住,委屈地嚷,“阿宇……你还是就知道欺负我……”   “哦?”重羽轩扬起眉毛,抱着人大步向外,“我们以前认识?”   跟在后面的重霄大惑不解,这男子傻兮兮的,为何能让总是冰着一张脸的羽轩笑来如此开怀?   突然触到刺目的阳光,苏少爷不禁伸手挡在额前,他窝进重羽轩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声音却低落下去,“阿宇,全是死人,他们都死了。”   重羽轩环视一周,金甲战士毕恭毕敬地跪拜在地,而那些死尸,已成为下邪大地上永不可消除的烙印。   长袖一甩,“摆架,回城!”   ……   “阿宇,我还想吃那个。”   坐在轿子里的苏影夜眼巴巴地看着重羽轩,黑眸忽闪忽闪,见红衣的男人仍是没反应,干脆趴到桌上把另一头的糕点盘拉到自己面前,心里暗暗埋怨,这人真是小气,亏自己以前还经常请他吃饭。   重羽轩按住他手,挑起眉端,“本王可有许可?”   苏少爷一边把糕点往自己嘴里猛塞,一边大惑不解地问,“我吃东西还要你许可?”   若是旁人如此无理,早被明王陛下一把捏死,不过对上面前这人,重羽轩觉得满腔愤怒都陷入那软泥中,竟是没处发泄,咬牙切齿地抬高他下巴,哪知苏少爷喉管呛住,喷了明王陛下一身的糕屑。   苏少爷咽下口口水,“阿宇,这次真不是故意的。”   “那以前故意过?”   察觉到对方气息摄人,苏影夜赶紧往后面缩了缩,小心翼翼抬头观察重羽轩神色,嗫嚅着道,“第一次见面时,我看你身上干净的很,心里不服气,便故意把手上的泥蹭到你手上,”说完,苏少爷又咧开嘴笑,白晃晃的牙熠熠生辉,微微偏开头,“不过,那个时候你一人坐在屋顶上,看起来可怜极了,我是好心才来搭理你,”   再度拿起块糕点放入嘴中,眉端飞扬,那神情分明在说,凌二公子,别在本少爷面前摆谱。   “我是明王重羽轩!”红衣的君主终于被惹怒,也不知这人把什么人的事情安在自己头上,若非这身纯净的魔血实在让人肖想,明王陛下早把赖在轿子里骗吃骗喝的人一脚踹了出去。   重羽轩?苏少爷搔搔头,终于意识到自己朋友换了名字,“怎么不叫凌宇?”   “本王怎么可能有凌这等低贱的姓。”   “阿宇你……”苏少爷撇起眉毛,从怀中拿出血玉,玉体温润,却在周边有丝丝血气缠绕,硬生生变来肃杀妖异。   苏影夜垂眸敛目,“阿宇,你说只要我带着这个血玉,无论我去了多远的地方,都能把我找到。”   血玉!重羽轩双眼一眯,抢过血玉,玉身陡然发出红光,同一时刻,眉心朱砂展开做欲火重莲,似是冲天而起的凤凰。   “阿宇,你眉心!”   苏少爷睁大黑眸,好漂亮,大片大片的莲花布满光洁的额头,凌宇一向生来俊美,可也不是这种美法,似是,整个天地,都因他而有了光亮。   重羽轩收了功,眉心朱砂一点,红艳刺目。   蹭上去戳了戳,苏影夜将指头放在唇边轻舔,似是尝尝这东西是否是甜的,发现半点味道也没,苏少爷当即嘟起嘴,“阿宇,你怎么搞来跟个女人样,还点朱砂痣。”   大逆不道的话并未引起明王陛下的注意,他整个心神都已被吸引到血玉上,“这玉我几个月前刚刚丢失,怎么会在你身上?”   这块血玉,自重羽轩出生便陪在他身边,几月前离奇失踪,遍查不到,没想到,竟是被这呆子得了去。   周围温度陡降几分,苏少爷赶紧蹭到明王陛下怀中,“阿宇,我冷。”   这人究竟是真傻还是假痴?重羽轩心里怀疑,语气却仍是温和,将怀中人抱上大腿,手指摸他薄唇。   苏影夜坐躲右躲,最后躲无可躲,那根指头伸进他嘴里,翻搅一通,苏少爷面红耳赤,轻撇恶劣的始作俑者,一口咬下去,黑眸微凝,叫你捉弄我。   重羽轩不怒反笑,明眸璀璨若星辰,“你多大?”   “十四岁啊……”苏少爷吸吸鼻子,将头埋于重羽轩颈窝,“阿宇,那个砍我头的人把我按在木槽里,可我看到你了,我看到你了……”   你站在潮水般的人群里,唯独我,能一眼找到你……   “我想大声叫你名字,喉咙却被卡住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那一年,那个时候,苏影夜还是苏家的少爷,养尊处优,极万千宠爱于一身,那个时候,很多事还没来得及发生,他没有来到魔域,没有遇见红衣的君王。   那个时候,他喜欢在没有人的长街,撒开脚丫子往前跑,那个时候,他身边有个人,叫凌宇,凌宇眉心没有朱砂,他爱穿白衣,一尘不染。   凌宇总在背后望着前面渐行渐远的身影,怒气冲冲,白皙的脸蛋染上霞雾般的红,‘苏影夜,你给我跑慢点。’   有的时候,苏少爷会回头等他的朋友,可有的时候,他会藏起来,让凌宇找他。   后来,苏家叛乱,满门抄斩,血染红上京的街道,也染红了记忆中发黄的画面。   苏少爷重新睁开眼,便是红色的大地,黑色的花海。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身体。   他辗转多处,才在天罡城中找到安身之所,从没饿过肚子从没受过委屈的苏少爷不得不靠给人做苦力维持生计,他每天都在城外等啊等,他记得阿宇说过要来的,只要他带着这块玉,阿宇就能找来。   哪知,厉破叛乱,城中尸横遍野。   四天……   与满城尸体共度四天日夜,醒来,便是再度相遇……   重羽轩语气温柔,“那你叫什么名字?” 这样一个少说几千岁的大男人装做十四岁的样子还真是有意思。   “阿夜,我是苏影夜啊,你不记得我了?”伸手在明王陛下面前恍了恍,眸子忽然放大,恍然大悟,点头道,“我想起来了,我被砍头后进入了这具身体,这身体不是我以前的,难怪你不认识。”   这身体自然是极好,重羽轩掬起他一把墨发,这人说话没头没脑,跟个小孩似的,长相却有些邪魅。   粗衣遮身,难掩高贵之气,黑瞳,高梁,薄唇,而他的手,如此多细小的伤口和粗糙的硬茧,显然是习惯了握剑的手。   “阿宇,我们现在去哪里?”   “回明宫!”   苏影夜好歹在下邪魔域呆了几个月,知道明宫可是下邪之主明王陛下居住的地方,拉开轿帘往外面瞅了瞅,黄灿灿一片金甲骑士,身带佩剑,目若刀锋。   苏少爷缩回脖子,挠挠头,阿宇现在气派可真大。   重羽轩却在闭目沉思,这人从何而来,为何魔血如此高贵,为何会有血玉,又为何错认自己,他的背后,究竟隐藏着谁?   被调戏的苏少爷   下邪明宫,浮花池,水雾缭绕。   朦胧的雾气中,有少女们低低压抑的笑声,间或又变来清脆,似是终究没能忍住般。   男子身材匀称,线条优美,四肢修长有力,长相邪魅英俊,不过这性子……   领头的少女面上强装严肃,跪伏于地,杏眼里却竟是笑意,“苏公子,请沐浴,我们没有戏弄你。”   “不,不要……”才不过来……苏影夜蒙捂住衣襟缩在墙角,任几人如何叫唤也岿然不动。苏府的丫鬟知书达理,给少爷沐浴时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哪像这几个女子明明年纪轻轻,手上却极不规矩,衣服还没褪下,嫩白的手指就戳了上来……尤其是……   苏少爷俊颜绯红,小心翼翼摸上自己胸口,两朵红莲,以胸口为蕊,肆无忌惮地绽放开来,极度华美,也极度决绝。   这身体,真是奇怪……为何会有这样两朵浸血之莲?   身后又是少女们银铃般的笑声,苏影夜偷偷转过头去,若有若无的纱衣粘附在洁白如玉的胴体之上,微风浮动,暗香幽幽,香艳的景象顿时把苏少爷熏了个面红耳赤,头深深埋下,声音细如蚊,“你们能不能,能不能……” 把衣服穿好……   明王陛下带苏影夜回明宫后,便将人扔给几个魔女伺候,众人不敢怠慢,立刻请苏少爷入浮花池沐浴。   浮花池中的水自魔域第一魔江引入,极为珍贵,旁人若得了这番恩宠感激涕零还来不及,苏少爷一路扭扭捏捏,已让少女们忍俊不禁,脱衣服时更是遮遮掩掩,还故意用手抱住自己胸口。   魔女们眼力超常,自然早已看见那两朵红莲,下邪明王域,莲自来都是明王的标志,除第一魔将重霄,从没人敢在自己身上留此印记。   那莲雕刻来极为精细,像是用整个生命来燃烧的壮烈,新奇之下,难免动手动脚,苏少爷合拢衣襟,俊眉一扬,本公子不洗了!   “公子,请不要让小的们为难。”   苏少爷想到凌宇如今强大的气场,烦恼地搔搔头,“我不洗阿宇要罚你们?”   这人竟直呼陛下名字!众女赶紧收起玩闹之心,“陛下命小的伺候公子,若让公子不满意了,小的不好交代。”   “那你们出去,我自己洗。”   少女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若让陛下知道了,小的难逃责罚。”   “你们放心,一会我给阿宇讲去,”苏影夜黑眸生辉,他微微偏开头,手抓了抓脸,睫毛轻轻颤动,“阿宇看起来凶,但只要我不高兴他就会听我话,我不会让他罚你们。”   “罚什么?”   清冷的声音响起,众女一惊,赶紧低头。   苏少爷扑上去将红衣的君主抱住,“阿宇……”   这家伙怎么跟只大狗一样,重羽轩习惯性摸上他毛茸茸的头,“为何不沐浴?”   “她们……”苏少爷左右瞅了瞅,见少女们没盯自己,方才小小声道,“她们摸我。”   明王陛下嘴角一抽,见那红唇微微嘟起,实在是很想凑上去亲吻一下,于是陛下也这样做了,没有想象中甜美,多了几分凛冽刚硬之气。做坏的手沿着腰线揉捏向下,重羽轩轻轻呵了口气,“她们摸你哪里?”   苏影夜万万没料到那人突然吻了自己,而且吻得很轻松很戏谑,苏少爷记忆中,凌宇只有一次碰了自己唇,碰了后那人十分霸道,说什么从今以后你的唇只有我凌宇能碰。   伺候的女子早已识趣地离开,空旷的浴池顿时只有两人,低沉暧昧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旋,“阿夜,她们摸了你哪里?”   “没……没……她们没碰我……”苏少爷将头埋进重羽轩肩窝,闷闷地开口,“我刚才逗你玩呢。”   “哦?”凤眼一挑,重羽轩勾起他下巴,面上笑意盈盈,“真没摸?”   “真没……”苏影夜很想把自己下巴处那只手打掉,眨眨眼,委屈地凝起黑眸,“阿宇,你别离开我好不?”   “我哪有离开你,这不是把你带回明宫了吗?”   “可你刚才把我扔给别人了。”苏少爷在明王胸口蹭了两下,心里似是极为不满,“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便该时时刻刻在我身边才是好的。   苏影夜脸红的像虾,这容颜明明英俊邪魅,明王看着怎么都是可爱,轻笑两声,咬住他耳垂,右手沿着腰线滑入股沟,食指隔着布料往里轻戳,“阿夜,以前我可碰过你这里?”   “痒……”苏少爷嚷了声,低下头,小小声说,“阿宇你以前说只要我跟别人玩就打我屁股,可我认识你后就没跟别人玩,你……你没碰过我那里。”   “是吗?”明王陛下摇摇头,“不行,我要检查下才做数。”   话落,已一把将人带到浴池中,雾气蒸腾,白皙如玉的面容隐隐绰绰,眉心红痕邪异嚣张,明王勾唇而笑,妖媚来人神共愤,在苏少爷尚未来得及反应前,让他反扒在池边,一指挑了裤带,长裤半褪,裸 露出的……   “啊!阿宇!” 苏影夜作势便要起身,但他的反抗不过引来身后人更加欢快的轻笑,眼见臀部暴露在外,苏少爷将眉毛愤怒地扭起,故作严肃地质问,“你为何乱拉我裤子?”   “我不仅要拉,我还要……”重羽轩情不自禁摸上那弹性有加的臀部,狭长的眼眸危险半眯,声音已带上浓厚的情 欲,“你说,你怎么长来一副如此让人想要欺负的样子?”让人想将你捅碎,看你无助地哭泣,惶恐地颤抖……   “别摸,别摸……”苏少爷当真欲哭无泪,若是旁人他早一拳打了过去,可这是凌宇啊,他也搞不懂对方是跟他开玩笑还是真的要羞辱他,“阿宇,我们玩别的,不玩这个了……”   “不行,我还没检查好。”明王陛下凝视着对方邪魅却青涩异常的俊颜,实在不明白这人为何能单纯到这个地步,不是真的心智尚未成熟,就是有所图谋。   羞耻的地方被那人用手掌反复揉捏,苏影夜难堪地扭动身子,黑色的眸子凝满雾气,似是不经意间会有东西掉出来一般,“阿宇,我不喜欢……”   “嗯?”重羽轩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不喜欢?不喜欢又如何?下邪魔域从没人敢忤逆明王陛下,更何况是在他的明宫之中。   扳开男子烧得通红的臀部,便是艳红的小 穴,重羽轩呼吸一窒,即便精通床事的重霄穴 口也不及这人好看,粉嫩嫩的褶皱一圈圈盛开,因着主人的紧张而一颤一颤,像是脆弱的花骨朵。   圆滑晶莹的指尖难以自已地长驱直入,里面的高温似是要将人融化一般。   红衣的君主险些把持不住,长吸一口气,“阿夜,张开些。”   “不,不,痛,放开,放开!”苏影夜回过头来,薄唇抿成一条线,抓住重羽轩手腕,垂下眸子,轻声道,“我真的不喜欢。”   重羽轩眯起眼,眼中寒芒隐现,若非看在你纯净魔血的份上,你以为我会宠幸于你?   安抚地摸上他头,将毛茸茸的头揉乱,“阿夜乖,不痛,我会让你舒服的。”   “不,痛!”苏少爷丝毫不买账,“阿宇,快放开我,我不舒服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宠你?”重羽轩退出小 穴,挑起他一缕墨发,凑到鼻尖嗅了嗅,不愧是自己看中的身体,每分每厘都让人满意。   你不宠我宠谁?苏少爷想这样说,开口却极不好意思,“没有……你一点都不宠我……”就知道欺负人……   “那我怎么觉得你这家伙已经有了侍宠而娇的味道?”   明宫中男宠无数,便是第一魔将重霄也得为明王陛下打开身体,可就算最得宠爱的慕天公子在重羽轩面前说话也极有分寸,偏偏这来历不明之人,倒像是明王对他好是十分理所当然了。   重羽轩觉得这新口味实在不错,不过自己尊严容不得挑衅!   伸手揽上他腰际,怀中身体柔韧有力,若能彻底舒展开来,必是说不出的妩媚多姿,明王陛下嘴角含笑,“阿夜,跟我亲热!”   亲热?苏少爷脑袋再愚笨,也知道这情景这语气,亲近是何意,将头摇成拨浪鼓,“不要不要,痛的很,我不要!”   “这可容不得你!”将人翻过来,在修长的脖颈间种下无数粒暧昧的红印,明王陛下气息越发沉重,这该死的不解风情的男人,竟惹得自己按奈不住。   脖颈无力地后仰,形成线条优美的弧度,喉结上下滚动,如果一口咬上去……   “啊……阿宇,快放开,我生气了,我真生气了!阿宇,你再闹我就不理你了!”   无聊!真是孩子心性!不过挺逗人爱的!重羽轩邪魅地扬起眉,忽然在他臀部上拍了两巴掌,“阿夜,我……我不舒服……”   明王陛下难得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还声音诱惑,苏少爷整个身体顿时就软了,他最见不得凌宇不高兴,凌宇不高兴的时候苏少爷的天空也会变来灰暗。   凌宇是他最重要的人,在他没来得及明白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这句话已经犹如咒语般种进他灵魂深处。   这是他的劫,缠缠绕绕,亦无法解脱!   “你,哪里,不舒服?”   重羽轩撩开下摆,红彤彤的东西正颤抖着吐出晶莹剔透的液体,苏少爷猛地将眼捂了个严严实实,脸腾的下烧起来,“你怎么……”怎么如此没有羞耻之心。   “还不是你给撩拨的。”明王陛下笑着将他手放上去,死死压住,轻轻舔舐他泛红的耳骨,“阿夜,因为你,我才会这样。”   “真……真的?”苏少爷害怕得声音发颤,那东西像是巨大的烙铁,他怀疑自己手心定然已经有了狰狞的血泡。   前世苏家叛乱失败,全家满门抄斩,行刑前苏少爷一直被关在死牢之中,那些无聊的狱卒没事就拿冒着烟的烙铁吓唬他,苏少爷在家里养尊处优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何时见过这般阵仗,当即哭号着叫娘亲。那些狱卒大笑,干脆将烙铁烧在他身上,这一烧苏少爷反而安静了,任身上滋滋发出黑烟,比深渊还沉的眸子半分温度也没有。   狱卒们被他骇人的表情惊住,一溜烟的跑了个干净。后来苏少爷才知道自己不笑的时候神情冷峻,让人不敢招惹。   可这是凌宇啊,我怎么吓他?   不待苏少爷想出答案,重羽轩已带着他的手上下捋动起来,冰肌玉肤染上□的瑰丽,美得惊心动魄。   苏少爷心里长叹一声,你长得那么好看,怎可受这些委屈。   白色的欲望之液,奔涌而出,苏少爷一时没躲开,喷来满身都是,眉毛气得卷成麻花,“阿宇,帮我擦!”   刚刚释放的男人笑容极为开怀,漂亮的指尖粘上白液,挑眉一笑,朱砂靓丽夺目,“好啊,我帮你。”   “不是,不是这样帮……唔……你……凌宇,凌宇,我恨你……”   苏影夜偏头躲开,明王陛下如何会让他如愿,指尖幸灾乐祸地玩弄对方红舌,“口是心非的孩子,乖,左边,左边,诶,右边,对了,这才乖,好好舔干净……”   啪!   一巴掌扇过去,室内登时静了下来。   惩罚   雾气结成冰粒,刺人心骨。   五个浅浅的印子烙在洁白如玉的肌肤之上,看起来竟是比眉心朱砂还要夺目。   苏少爷左右张望,想要避开重羽轩摄人的目光,无奈逃无可逃,只好将脖子一个劲向后缩,“阿宇,我,我……”   “你打我?”   几万年了,几万年,重羽轩自诞生之初,便地位尊崇,被前代明王收为义子不说,还得悉心传授下邪五大魔诀,不说打脸,碰了明王一个指头的人都会被剁成肉酱,更何况这人如此无礼!   一把掐住他下巴,狭长的眸子危险半眯,红衣的君主一字一句,气焰逼人,“刚才,你打我?”   那力道大的能把下巴捏碎,苏影夜无法忍受地发出低低的悲鸣,像只受了伤的小狗。   以前凌宇生气只要见苏少爷难过的样子就会忍不住原谅他,但明王陛下毕竟不是凌宇,可怜苏影夜还傻乎乎地以为这人虽然也换了样貌,却依旧是他阿宇,只要是他阿宇就会好好待他。   脸颊被扭曲成奇怪的形状,眸中凝结的墨一点点消散,缭绕出氤氲的雾气。   苏影夜将手捂上胸口,暗暗祈祷里面别跳来扑通扑通,他怕,可他不能让阿宇知道自己怕他。   凌宇从小没人搭理,家里人都骂他是灾星,避之唯恐不及,只有善良憨厚的苏少爷拍着胸脯许诺,‘没关系,我不怕你,以后我带着你玩。’   他这样说的时候黑眸璀璨,晃的人眼都花了,凌宇记住了少年的笑,可有记忆的是万年后的凌宇,不是此时的重羽轩。   “阿宇,你,轻点,真的很痛。”   轻点?明王陛下白硬的牙齿磨来滋滋作响。如果每个惹怒了陛下的人嘴里求求饶就能获得赦免,那宫殿之下黑暗的牢狱,有何用处?   “真想将你这蠢货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说着一巴掌往苏少爷脸上扇去,似乎这样心里才有了些微妙的平衡。   两人的力度自然不可相提并论,苏少爷的巴掌那是小猫瘙痒,重羽轩的巴掌即便没用半分魔力,也让身下这张脸肿来青紫一片。   苏影夜抬眸望着重羽轩,似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半响,垂下眸子,轻飘飘唤了声,“阿宇……”   明明你先打我,怎么倒像是我怎么欺负了你一般。明王陛下情不自禁伸手抚额,若真扔地牢去似乎又不大舍得,若就此饶过,那今后这家伙尾巴还不翘到天上。   对方无言的沉默让苏少爷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他偏开头,深深吸气,“阿宇,这里我谁也不认识,只与你相熟,你别这样对我好不?”   “真是招惹人的东西……”明王陛下将哆嗦着的男子抱入怀中,眼尾斜挑,眸中有兴许玩味之色,“你害我没法出去见人,且说,该如何补偿?”   苏少爷微微挣扎了下,模样惨兮兮的,“阿宇,我们这不刚好扯平了?”   “不行,再不补偿我便十天半月也不来见你。”   重羽轩弯起嘴角,眉心红痕亮丽,雾气蒙了面,更添妖娆之姿,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不断咬唇的人,真是好奇这人会想出什么法子。   苏少爷低头揪着衣角,俊颜绯红,似有霞气蒸腾,嗫嚅着手攀上明王陛下脖颈,合眼小心翼翼将唇靠上洁白如玉的面颊,轻轻一点,又腾地下弹看,像做错事的孩子般耸拉下脑袋, “阿宇……”   重羽轩失神地摸了摸脸,似乎上面还留有对方气息,温软,撩人……   “阿夜。”   “嗯。”   眸子弯成惬意的弧度,“我要罚你。”   “啊?”苏少爷委屈地嘟嚷起唇,都亲你了,还罚?   一口攫住那唇吸允,掐住他腰身的手则四处煽风点火。   苏少爷身子酥软,黑眸波光荡漾,试探着放开牙关,悄悄伸出舌尖,重羽轩一喜,连红痕都带着妖艳几分。   明王陛下的吻轻易便能夺走人的呼吸,更何况是生涩的苏少爷,不消片刻,已头晕脑胀,连胸口有手伸进去了都不知道。   “唔……”   胸前一点被那人坏心眼地掐了下,苏影夜方才如梦初醒,一把抓住作恶的手腕,黑眸不经意间凝成墨。   重羽轩面上依旧是笑意盈盈,这人身上被水流打湿,墨蓝色的丝绸衣贴在身上,隐隐约约突出胸前两粒,让人实在想要品尝一番。   用舌尖轻挑,狭长的眼慵懒半眯,干脆张嘴含住,引来身上人低声的惊呼,刻意压抑的声音低沉魅惑,比媚药还催情,重羽轩将手摸上他臀部,轻声赞叹,“阿夜你真乖……”   热……好热……苏影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难受的不行,羞耻,愤恨,同一时间铺天盖地袭来。   阿宇,如果我现在推开你,你会怎样呢?   会不会真的再也不理我?   ……   浮花池外,之前几个伺候的少女毕恭毕敬跪了一地。   “陛下还在里面?”   男子身披红色纱衣,白玉覆面,额心一朵红莲。   下邪第一魔将重霄,给人的感觉永远冷艳而霸道,仅仅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逼人的气势已让众人冷汗连连。   领头的女子不敢怠慢,“是的,跟之前的苏公子一起。”   “啊……阿宇……我不要……受不了……受不了……”   “怎么这样就不行,乖,再加点……”   面具下的脸微微抽搐,声音阴沉沉的,“若今天的事流传了出去,” 凤眸射出刀剑般的光芒,重霄冷冷哼了声,“哪怕只有只言片语,劝你们最好自己了断。”   少女们心里一紧,自然明白言外之意,下邪魔域除陛下喜怒无常外,还有这位霄大人性子狠辣,若落在他手上,当真是求死不能。   “大人放心,我等以性命担保。”   重霄向玉石堆砌的宫殿张望一眼,猛地甩袖离开,重羽轩,你这个喜新厌旧的混蛋!   ……   苏少爷被褪了裤子半趴在池边地上,玉石冰冷,他的身子却红霞一片,像是刚从熔炉里出来。   重羽轩轻声笑着,声音低沉悦耳,夹带着浓浓的情 欲,可那双习惯性半眯的狭长眼眸里,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与萧索。   “睁开眼……”红衣的君主衣冠楚楚,伏在苏影夜耳边轻轻呵气,“我喜欢你眼睛,让我看看……”   苏少爷微微睁开眼,黑眸蒙着雾气,仿佛有很多很多话藏在里面,最终,只有些许的不满和若隐若现的哀在不经意间流出。   重羽轩安抚地吻上看起来惨不忍睹的唇瓣,苍白的唇瓣得到滋润,开始有了轻微啜泣的幅度。   放开他唇,转而观察被用血玉塞住的后 穴,果然……   “阿夜,不是叫你别漏出来吗?看看……”恶劣的明王陛下用指尖粘了些许从小 穴流出的池水伸到苏少爷面前,神情严肃,“这是什么?”   “我没忍住……”苏影夜将头深深埋下,脸上烧得火热,以前家里也有喜爱娈童的族叔,每次都会把那些男孩后面洗干净再带上床,阿宇分明是把自己当……   重羽轩摸上他圆滚滚的腹部,叹息着说,“这里若能有个孩子……”   “阿宇!”   “好了,逗你玩的……”重羽轩轻笑着揭过,不能把人逼太急,美味的东西要慢慢品才有意思。   弓腰翘臀,每一寸肌理紧张地崩在一起,像是即将捕食的猎豹,这充满力量的身体,张扬着,邪恶着,与对方性子实在不合。   在翘起的臀部轻拍了下,“阿夜,你之前说你是哪里来的?”   “上京。”被猥亵的目光非礼,苏影夜更加难受。   “我们魔域可没有上京这个地方,莫非你是人间来的?”   苏影夜点点头,当时他被砍头,本以为就此死了,哪知模模糊糊醒来,竟进入了一具陌生的身体,周围的人也稀奇古怪,各个武力高超。   苏少爷武功在人间同龄人里可算佼佼者,在这遍地魔人的魔域,那点功力只比废人好点。所幸他性子温厚,不惹是生非,好歹这几个月是平安无事地度过了。   人间?“连本王前往人间都得费些工夫,你如何能跨越人间与魔域的屏障,”重羽轩在他绯红的脸颊上咬了口,“乖阿夜,快告诉本王实话,否则本王还得罚你。”   “我说的就是实话。”话语冷硬,显然是气了。   重羽轩眨眨眼,刚才没气,现在生气却是做何道理?   “那你叫的凌宇是谁?”   黑眸忽然恍惚了一阵,苏影夜抬头向着屋顶,轻声说,“他是我喜欢的人……”   重羽轩猛地将人翻过来,夹在小 穴口的血玉掉落,发出清脆的声响,池水流满一地,可明王陛下已懒得去管。   “那本王呢?”   “你……你就是阿宇……”   只有你能让那块血玉亮起来,只有你能将它融化,只有你……是我一直以来的等待……   明王陛下扬起眉毛,“本王可是和他长来一样?”   “我不知道……”苏影夜忽然一把推开重羽轩,红肿的脸颊痛苦地扭曲,他用力抱住头,里面仿佛有东西要跳出来,扯得浑浊的大脑混乱一片,“我忘了,忘了他长啥样……”只要刻意去想,就好痛,凌宇,我怎么忘了你模样……   我怎么会忘了你模样?   “阿夜……阿夜……”   昏了?可是装的?   重羽轩意犹未尽地看了看□在外的臀部,就这样昏了,之前的前戏岂非白做?   抱起蜷缩着倒在地上的苏少爷,明王陛下不死心地含住他耳垂,“本王今后一定变本加厉地收回来!”   怀中人翻了个声,微微嘟嚷了下,俊眉紧紧皱在一起。   这不是昏了?还能发声?   重羽轩很想将人直接扔浴池里面,想了想,又忍住冲动,将他手搭在颈上,大步向外,看在你会吃不少苦头的份上,本王现在便好好待你。   ……   苏影夜揉揉发痛的头,“绿儿。”   “公子,可是有事?”   进来的女子一身黑色劲衣,衣上刺朵曼荼罗。   按说,重羽轩对苏影夜确实不薄,单说这进来的女子,能在衣上刺这样一朵曼荼罗,至少是整个下邪魔域排名前五十的高手。   “你是谁?”苏少爷晃晃脑袋,“我不认识你。”绿儿呢?她怎么不进来伺候我?   女子名叫冷言,本是重羽轩贴身护卫,今日才被调来保护苏影夜。   “婢子不知绿儿是谁。”   黑溜溜的眼打量一圈,最后耸拉下去,“我明白了,下去吧。”   明白了,这里不是苏府,没有严厉苛刻的父亲,没有和蔼温柔的娘亲,没有疼爱自己的爷爷奶奶,没有吃之不尽的糕点,更没有……   苏影夜躲进被窝里,缩成极小极小的一团……   他摸上高肿着的脸颊,后面令人不耻的地方也隐隐有些胀痛,一口咬住被褥,忍住几声险些脱口而出的哀鸣。   阿宇……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我?   慕天公子   昨夜下了大雪,纷纷扬扬,洒落一地。   这是苏影夜来到魔域后见到的第一场雪,他本以为红色的大地上,没有上京那样的白雪,将整个青石板的长街都覆盖。   “公子……还是进屋吧,外面天寒地冻的。”冷言默默地立在一侧,实在不明白下个雪有什么好稀奇的,值得这人大清早的就出来。   “冷姑娘,阿宇什么时候过来?”苏少爷笑嘻嘻地把一大捧雪捏成雪球,按次序放在地上,成排的雪球歪歪扭扭,大大小小摆了十几个。   苏少爷脸被冻来通红,薄薄的嘴唇一颤一颤,他回头张望,见冷言暗暗皱眉,不禁嘟起嘴问,“你们都不玩雪?”   “魔域一年一次大雪。”在几万年的岁月里,实在太过平常。   苏影夜一口雾气哈在冻僵的手上,容颜莫名模糊了几分,“我们人间每到下雪的季节,小孩子就会穿上厚厚的棉袄,拉着手在雪地上歌唱,我和阿宇喜欢在旁边看着,看他们唱完歌哄笑着散开,红彤彤的手往雪里扒拉,捏成一团使劲往别人身上扔……”   说着苏少爷搔搔头,“那个时候那些小孩子不理阿宇,可我想玩,阿宇一边说着无聊,一边把我拉到没有人的小巷,他站在一头,我站在另一头,他红着脸,半天才捏出一个雪球的形状,他捏的球规规矩矩,哪像我捏的……”苏少爷抓起一块,吐了下舌头,“好丑。”   “陛下,会跟你玩雪?” 冷言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出红衣的君王跟个小孩子似的打雪球的情景,也难怪会有此怀疑。   “那是当然,”苏影夜扬起眉毛,黑眼一闪一闪,似有忍不住的笑意,“阿宇最擅长口是心非,别看他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嘴里刻薄,人却极好。”   冷言将蹲在地上的男子打量个遍,心里哀叹这人身形漂亮,墨发飘飘,没想到却是个傻子。   “冷姑娘,慕天公子请苏公子过去一趟。”进来的男子一身青衣,踏步无声。雪花飘过,无片花沾衣。   苏影夜抬起头,看了看男子又看看冷言,“慕天公子是谁?”   冷言将手按上剑柄,轻轻哼了声,“慕天公子如何知道我家公子?”   那男子微微笑着说,“冷姑娘,苏公子被陛下当众抱回,这事明宫里何人不知。”   冷言虽是女子,眉目却极为冷峻,不动声色地摸上袖间曼荼罗,煞气汹涌而出,“我家公子连个男宠的身份都没有,慕天公子这动作也未免太快了些。”   明王十年前外出遇到慕天公子,当即惊为天人,两人携手共游,看遍魔域大好河山,原本重羽轩想迎辛慕天为妃,七大魔将八大城主以其来历不明且未诞子嗣为由联名上书反对,明王陛下迫于压力方才一直将此事搁浅。   明王宫中姬妾无数,这些年却个个离奇死亡,剩下的都是些安分守己之人,众人明里不说,暗里都猜想定是这慕天公子善妒,容不下旁人。   “冷姑娘还是不要让我为难,否则公子那里不好交代。”   “夏远冰,我看你这奴才心里就只有你家公子,没有明王陛下。”   “冷姑娘这话却是严重了,进了明王宫的人哪个不是陛下的奴才。”   “你们别吵了,”苏影夜站起来,拍掉衣上雪花,“我跟他去不就完了。”   “公子……”冷言横目剜了夏远冰一眼,终是欲言又止,“公子早去早回。”   “冷心!”   一个暗影不知从哪里飞下,屈膝半跪。   冷言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微微眯起眼,“立刻将此事告知霄大人。”   暗影一叩首,身形蓦然消失。   夏远冰走路极快,苏影夜要大步跑才能勉强跟上,“你们刚才说的慕天公子是谁?”   “慕天公子是陛下喜欢的人。”   陛下?凌宇?喜欢的人?“哎哟……”苏影夜没想到这人突然停下,额头撞在他背上,感觉就跟撞在石块上了样,摸上肿起来的额头,苏少爷这张脸现在可谓十分精彩,不说右脸颊上未散的巴掌印,便是粘上去的雪和泥也将一张英俊的脸毁了个稀里糊涂。   夏远冰斜侧过眼,目光颇有几分鄙夷,实在不明白这样一个男子能有多大威胁。亏得主子一听说他来了便眉头紧皱,那神情,像是面对宿世的敌人一般。   “苏公子,走路请看路。”   “不是……是你突然停下,我没注意到。”苏影夜在额头上猛搓,以前在人间也经常摔跤,可也不会当即便肿包啊,“对了,刚才你说什么陛下喜欢的人?”   “苏公子,明宫之中,宫闱重重,公子行事还请小心谨慎,哪些人该惹哪些人不该惹,心里最好有份名帐。”   还有人应该惹?苏少爷大惑不解,“我为什么要小心,反正有阿宇在,他现在不是明王吗?”   “不说其他,陛下名讳就不是公子该叫的。”夏远冰摇摇头,以这人如此蠢样,自有人容不下他,慕天公子此番实在是多此一举。   苏影夜垂下眸子,睫毛轻颤,有霜气冻结在上面,他一眨眼,那霜便散了。“我一直叫他阿宇,不习惯叫陛下。”   他虽然现在变陌生了,排场也大了,可他是我阿宇啊,我不叫他阿宇叫什么?   白雪将红色的大地掩盖,却掩不住黑色的花海。   下邪魔域,遍地都是曼荼罗,欢呼着想拥抱长天。   青年站于庭院之中,一袭轻衫飞扬,飘舞而起的发丝上安静地沾有几片白雪,晶莹剔透。   苏影夜觉得这人美得像画,世间万物都静谧下来,只有青年回头的声响,风华绝代。   他面无表情,随手折了树枝,眉下烟波浩淼,“苏公子?”   苏影夜一怔,甩了甩头,退后两步,警惕地打量对方,只见他衣袖间斜插映月梨花,甚有云淡风清之味。   他面容极为温柔,似是漫天光华都折射其间,可苏影夜却觉得冷,几近彻骨……   “你,就是慕天公子?”苏影夜抓抓衣裳,刚才他玩雪后没洗手,这人若见了只怕要笑话他。   “有趣有趣。”慕天公子上前两步,用树枝勾起苏影夜下巴,“这幅德性?果然是有趣!”   这里的人怎么都喜欢弄人下巴?苏影夜偏开头,神色颇有几分不满,“你找我可是有事?”   “大胆!”   有人厉声喝道,声若洪钟。   苏影夜耳膜嗡嗡作响,咬咬薄唇,好凶!   那厉喝之人与夏远冰分立于慕天公子身后,不同于夏远冰的眉清目秀,这人却是生来粗犷凶悍,显然是护院之类的角色。   “好了,”慕天公子扔了树枝,手中忽然出现把折扇,扇上浓墨重彩,山水飘渺,他折扇轻摇,白玉的脸有如浮冰,“苏公子初来乍到,你们可别吓着他。”   夏远冰出声道,“苏公子,宫中规矩,见到比自己品阶高的,要行跪礼。”   苏影夜自小便在皇宫晃荡,苏家地位超然,苏少爷又是家里被宠上天的独子,除非遇到皇上皇后之类,草草行礼也无人敢于怪罪,这时被人强硬着要求跪地而礼自是万万不愿。   苏少爷心想阿宇是明王,让阿宇免了我繁文缛节不就完了,“阿宇呢,我想见他。”   “陛下政务繁忙,”夏远冰小心翼翼观察慕天公子神色,轻声提醒,“不是公子想见就见的。”   “这样啊,”苏少爷抓抓头,好端端的墨发顿时变来凌乱。还是以前好,那个时候只有自己理他,他心里也只有自己一人,哪来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你们能不能带我去找他,我给他讲我不想行礼?”   除慕天公子外,另两人都是目瞪口呆,暗地里隐藏着的暗卫也险些栽了下来,这人放肆得简直是让人牙痒痒,实在不知陛下为何容他。   慕天公子低低笑了下,他的声音低沉悦耳,苏少爷恍惚间以为是琴声叮咚,然后那弦突然断了,“夏鸿,给我把他舌头割了!”   “是,公子!”   割舌?“你为何要割我舌?”   慕天公子一把收了折扇,在手上轻敲,“因为我不喜欢听你叫他名字。”   苏影夜作势便要跑,被扑过来的夏鸿一把按在地上,身上之人手劲极大,勒得苏少爷喘不过气,“阿宇,阿宇,你们把阿宇叫来。”   夏鸿顶膝撞在苏少爷背上,刚才站在主子背后就看这人不顺眼,傻到一定境界还如此自以为是!将人翻过来,骑在他身上,用力掐住下颌,夏鸿神情阴狠,“若非重霄从中作梗,慕天公子早是明王妃,而你,连个男宠都算不上!”   苏影夜被迫张开嘴,脸型畸形地扭曲,“骗人,你骗人!”阿宇怎么可能把我当男宠?   “不知死活!”   夏鸿指尖如刀,眼见就要划下,忽然哇的声吐出口血。   回头,男子翩然,红纱张扬,白玉面具正发出冰冷光芒。   而额心那朵红莲,刺目嚣张!   不甘不愿地放开苏影夜,夏鸿擦掉嘴角血迹,半跪于地,“霄大人。”   隐藏着的暗卫弹剑为号,以表对下邪第一魔将的尊敬之意。   重霄将视线移到苏影夜身上,不过一天时间,这人竟将自己搞来如此狼狈,真是傻的可以。   “我惩罚宫中之人,霄大人为何阻止?” 慕天公子重新打开折扇,缓缓抚摸过扇骨,低垂着的眸阴晴不定。   以前,重霄不仅是重羽轩最得力的将领,更是明王床底之间最宠爱看重之人,无论是宫内宫外,霄大人的话都极有分量。但自从半路杀出这个慕天公子,王宫之中,显然已换了天地。   重霄根本不理剑拔弩张的慕天公子,径自将地上的苏影夜拉起,不料对方身体一颤一颤的,一个劲往后躲,重霄只当这人是被吓住了,厉声道,“有什么好怕的。”   “你别碰我……”苏影夜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猛地甩掉抓着自己的手,压根不敢往对方面具上看,那面具像是张牙舞爪的怪兽,让人心里一阵阵生寒。   其实当时在天罡城中重霄把苏少爷弄醒,苏少爷第一眼见到的便是重霄,不过那时他脑中只有重羽轩,根本没注意到身边这个带面具之人。   “霄大人,苏公子似乎不乘你情的样子。”   慕天公子这话讥讽意味之浓,重霄自是听了个清清楚楚,拍拍苏少爷脸,凤眼眯成条线,“要不要我救你?”   “放开……”黑眸里满是惶恐,无助地四处张望,阿宇呢,他怎么还不来?   重霄嘴角一抽,潇洒转身,红纱拂过,“慕天公子好歹留个全尸,要不陛下处不好交代。”   “多谢霄大人关心,慕天知道方寸。”   重霄冷冷哼了声,抚上白玉面具,“苏公子,你最好清醒点,陛下,不可能是你臆想中人。”   声音未断,踪影已无。   “如此招惹人的舌头割了未免可惜,”慕天公子皱起眉,似是有些烦恼,“要不,还是直接打吧,别弄死就成。”   夏远冰神情一凛,这割舌听起来吓人,却不过痛下而已,以魔人的功力瞬间便可复原。而这灌注了魔力的鞭笞之刑……当真是求死不能,即便有灵丹妙药,没有十天半月也休想好全。   只怕是重霄横插一脚,让公子动了真怒!   鞭笞之刑   苏影夜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得罪了这位慕天公子,以前在苏府,苏少爷撒泼打诨,苏父就算气得发颤,也未曾真正将藤条落在他身上过。   雪,纷扬,如花。   苏影夜抬起头,厚重的乌云将天空遮蔽,透不出丝毫光亮。   魔域的雪说下就下,昨天还是夏季般的温软,今早,已然是雪染枝桠。   双手向后绑缚,苏影夜被硬逼着趴跪在地上,裤子撕破,后面一凉,苏影夜猛的回头,黑眸漆黑如墨。   夏鸿惊了下,险些站立不稳,想到自己被个没有丝毫魔力的人给吓住了,心中更是愤怒,将他裤子彻底撕开,露出浑圆挺翘的臀部和修长笔直的双腿,夏鸿目光猥亵,便是这样的身体诱惑了陛下?   “受不了就求个饶,公子兴许少打你几下。”   苏影夜咬住唇,绑缚在后的手紧紧掐在一起,他想我不能发出声音,不能发音,不能让他们瞧不起我。   夏鸿从鼻腔间重重哼了声,粗犷的面容更是狰狞,“压住,给我压住!”   旁边侍立的两人得命,弓身绑住他小腿,再死死按住上身。   夏鸿在手上吐了两口唾沫,将鞭子在地上一甩,“啪”的声,卷起雪花片片。   苏影夜紧紧闭住眼,睫毛不能抑制地颤抖起来,不痛的,不会很痛……   阿宇……阿宇……   他觉得他要呼喊出来了,阿宇……救我……   鞭子约有指头粗细,深棕色,上面有不知哪种动物的毛发,打在身上,皮开肉绽,而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施刑之人将充足的魔力灌注于鞭身,即便强悍如圣王明王之人,若受了这鞭刑,也当真是求死不能。   “咻”的一声,划破空气,苏影夜能感受到恐惧的临近,他哆嗦了一下,一口咬在下唇,见血之时,后臀已被重重抽了记,火辣辣的疼痛铺天盖地袭来,险些昏厥。他本能地向后仰起头,脖颈优美,喉结上下滚动,似被巨大的痛苦攫住灵魂。   压住他的一人面无表情地数了声:一。   这只是,刚刚开始。   夏鸿打得很慢很慢,像是工匠在雕刻精心的作品,一笔一画,都极为用心。   原本漂亮的后臀纵横交错着一条条黑色的鞭痕,像是被炙烤过一般,额间止不住的冷汗滴落,融化了一地的白雪,可是自始至终,没有半分声音。   只有那不断痉挛着抽动的双手明明白白告诉夏鸿这个人还没死,他还活着!   痛……阿宇……我痛……苏影夜很想转过头去叫,别打,能不能别打了,可那些即将出口的惊呼终是被他硬生生止住。   已经如此狼狈,怎么可以再忍受屈辱?   黑色的眸子恍惚着散开,阿宇……你为何还不来……   “公子,已经二十下,是否还要继续?”夏鸿走到慕天公子身边,弓腰小声询问。   夏远冰看向地上那人身周一摊血水,微微皱眉,说实话他现在不得不佩服这来历不明的苏公子,看起来软弱可欺,没想到竟强硬如斯,不过这个世界的规矩,从来都是血淋淋的。   慕天公子坐于亭中,亭外冰寒萧索,亭内轻衫不染白雪,“打坏了吗?”   夏鸿低头笑道:“至少三个月不能侍候陛下。”   “那继续!”慕天公子依旧是面无表情,如同没有生气的面普,让人看着比带了面具的重霄还要不真实几分。   “明白了,公子。”   “等等……”   “派人告诉陛下,”眼见苏影夜手指轻微颤了下,慕天公子嘴角轻撇,随手勾了酒壶,温热的酒香气四溢,“就说苏公子在我这里做客,恐招待有所不周,还请陛下责罚。”   ……   明王寝宫。   窗外下了雪,白色的花瓣飘落,银装素裹。   重羽轩觉得他见过比这还要白的雪,整个大山都被覆盖,一眼望去,漫天洁白,没有红色的大地,没有黑色的花海。   他觉得,这样的雪中,应该有个女子赤着足歌唱,她穿着白色的纱衣,容颜模糊得像是张白色的纸,后面坠着没有灵魂的线。   她歌声轻盈,像是要飞到天上去,她说,哥哥有纯净如天空之色的眸……   哥哥有纯净如天空之色的眸……   哥哥什么?   她说什么?   “陛下!”   重羽轩身形一晃,眉头紧皱,刚才怎么回事?自己被控制了?   是谁?   “谁在跟本王说话?”   眼见明王神情不对,半跪着的男子赶紧以头触底,恭谨温顺,“陛下,慕天公子正在对苏公子施以笞刑,可要阻止?”   “不是你!”重羽轩厉声急喝,脸色阴沉得似能滴水,“刚才有个女子在跟本王说话。”   她说哥哥……哥哥……   哥哥有纯净如天空之色的眸!   纯净如天空之色……仙界少主……君澈!   这世间,只有仙界少主君澈,一双眸,清澈见底,不染丝毫尘埃。   是谁,竟然胆大妄为到在明宫中用幻觉控制本王?   重羽轩拿出血玉随意把玩,眉心朱砂明亮,他忽而勾唇一笑,“可是苏影夜言语上得罪了慕天?”   男子打了个寒颤,“那边传回的消息确实如此。”   “告诉施刑之人,给我问出苏影夜和君澈的关系,”重羽轩垂下眼,声音陡然加重,“若是问不出来,自刎谢罪!”   ……   “陛下真这样说?”   “只怕陛下是怀疑苏公子与仙界有牵连。”   重霄冷笑道,“我不知道这新来的苏公子与仙界有无牵连,不过那个慕天公子,我迟早揪出他狐狸尾巴!”   “大人还怀疑慕天公子是仙界来的?”   “直觉!”尽管他将仙气隐藏的很好,可我能感觉出他身上令人作呕的气息,羽轩会被蒙蔽,我不会!重霄忽然看向窗外纷扬的大雪,“现在什么时候?”   “午时,天快黑了。”   魔域的天空,总是习惯阴沉。   重霄摸了摸脸上面具,“慕天公子施以笞刑,那人只怕熬不了多久。”   “其实苏公子未必能得陛下宠幸,大人何必为拉拢他而得罪慕天公子。”   “我喜欢他眼睛……”   “啊?”   “我喜欢他眼睛……”那样漆黑如墨的眼,长在一个傻子身上还真是可惜了,不过他的眼,为何能如此漂亮……   仿佛千万年的光阴都凝结在里面……永远不会消散……   “他们打的他哪?”   回话之人神情尴尬,“屁……屁股……”   面具下隐藏着的脸狠狠抽搐了下,“啧啧,慕天公子这妒妇心理,真是让人汗颜,不过姓苏的家伙嘴巴太硬,”重霄显然还在为之前的事耿耿于怀,扁嘴摇头,“活该他受点教训。”   ……   夏鸿用白雪将地上昏迷之人冰醒,见慕天公子没怎么注意,俯在苏影夜耳边阴森森地道,“你和君澈究竟什么关系?你来下邪魔域是否图谋不轨? 你为何勾引明王陛下?”   苏影夜咳出胸腔里淤积的污血,侧头直视对方,“你那么多问题,让我回答哪个?”   “你……”夏鸿大怒,若是常人,此番早就该磕头求饶。一把摸上他惨不忍睹的臀部,轻轻拍了下,“你可知,其实是陛下让我拷问你?”   苏影夜咬紧下唇,双手在绳索上摩擦出狰狞的血迹,他深深吸了口气,“那又如何?”   “若是慕天公子你还有活路,若是陛下……”夏鸿吹掉手上细碎的血肉,“这明宫中,处处皆是险滩,以你这性子,陛下不保你,你说你能活下去吗?”   魔域的天黑的好早……刚才还在捏雪球等阿宇,怎么突然就黑了?   夏鸿说了半天才发现苏影夜神色恍惚,只怕半句也没听进去。   划空声,再次响起。   雪,静谧无声。   “公子,不能再打了。”   夏远冰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四十下魔鞭,实在想不明白没有丝毫魔力护体的人如何能忍下来,就说那身体的强韧程度……   夏远冰心里一肃,原来如此!   天罡城中唯一存活下来的人,可能是普通人吗?   承受力如此超常,魔力却微乎其微,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的魔力被刻意隐藏了起来!   公子是在间接告诉陛下,这个人忍辱负重必定所谋甚大!   如果打一百鞭,会否逼他显出原形?   夏远冰打了个寒颤,一百鞭,那当真是凌迟之刑了。   “用床褥裹了,送霄天宫去。”   “啊?”重霄的寝宫?   夏远冰回过神来,只见自家主子轻声笑着,远山眉黛柔和了几分,却莫名地让人觉得魔域的冬天,真的来了。   ……   重霄静静地站在床边,手心紧捏成拳。   “妈妈……”   趴在床上的人轻轻动了动,似是牵扯到伤处,眉头痛苦地扭在一起。   干涩破碎的唇瓣微微张开,仿佛在唤着什么。   重霄小心翼翼贴上去,半响,才听明白这呆子是在叫妈妈。   下邪魔域的第一魔将大人噗哧声笑了出来,笑罢,白玉的面具陡然又反射出寒光。   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人被几个粗汉子抬进寝宫的情景。   重霄忍不住伸手理顺他背上的乱发,你说你要是告个饶,怎么会被打成这样。   四十鞭,真不知没有半分魔力的身体是怎么受下来的。   本以为慕天那阴险小人只是想拿刚进宫的明王新宠撒撒气,随意甩几鞭子就完了。但没想到竟足足打了四十魔鞭,如果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怎么会下此毒手?   重霄冷笑连连,慕天公子,慕天公子,外传你温润如玉,此番却公然显示自己蛇蝎心肠,莫非狗急了想跳墙?   推了推躺着的人,“喂,你是不是拿着他什么把柄?”   苏影夜毫无反应,依旧处于深度昏迷状态。经过那场可怕的刑法,他身体和精神都到了极限,虽然重霄给他用了最好的伤药,甚至亲自用魔力给他疗伤。可苏影夜还是痛,即使闭着眼,身心也仿佛被放在刀上切割,骨头像是被剔了,痛的他薄唇忍不住颤抖,如同在啜泣一般。   无意识中他将手放到嘴中,紧紧咬住。   重霄忽然觉得自己心底一阵针尖似的疼。   明明是比自己还高大的身体,重霄却怀疑只要一不留神,这人就会被风吹走,他揭了面具,上床将人轻轻拥入怀中。   我定然是见过你的,他想,至少,见过你的眼……   都是你的眼……   面具下的脸,竟是说不出的妩媚多姿,不是重羽轩凤凰般的俊美,也不是辛慕天清冷中的优然,而是,在冲天的张狂中不经意间泄露出一丝半点的哀。   红唇,泣血,凤眸,勾玉。   眼尾却有两只黑色的蝴蝶,不知是否会碎成一地的残花?   苏影夜眼睛闭在一起,丝毫不知自己错过了一睹第一魔将真面目的大好机会,他小小声嘟嚷了下,大概还在叫着妈妈。   重霄从苏影夜嘴中拿出被咬来伤痕累累的手,将他头微微侧来对着自己,只见那脸色苍白得没有任何颜色,偏偏右脸颊上还有五条红痕,刺目惊心。   重霄抚上他额头,试探着摸了摸,“怎么这里也是肿的?”   其实这些都是小伤,重霄知道,真正让这人昏迷不醒的是臀部的疼痛,长鞭上的魔力已经沿着肌理浸入了身体,蚀骨咬心,若是再多打几鞭……   重霄心里忽然跳了下,他慌乱地吻上苏影夜闭着的眼,会不会有天,我再没法看见你这双漆黑如墨的眸?   养伤   奇怪,明明都痛成这样了,为何还不哭?   重霄眨眨眼,再次吻上苏影夜睫毛,那睫毛似是感受到了外物的入侵,轻轻颤抖如羽翼,重霄伸手拨开他浓密的眼睫,真想这双眼立刻睁开。   苏影夜扭动了下,蹭到重霄怀中,贴着他胸膛,轻声低唤,“妈妈……”   重霄嘴角狠狠抽了下,那声音软软的,像是没长大的孩子,重霄戳了戳他薄唇,眉头有些微皱起的幅度,“我不是你妈妈。”   听见没,我不是你妈妈。   苏影夜将头安静地靠在重霄颈肩,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绵延悠长,有些温热,又带来种奇异的瘙痒,重霄想要将这人毛茸茸的头推开,又觉得这情景十万分的美好,美好得近乎带了些不真实的梦幻,竟然让他不忍心破坏。   “我杀过很多人!”很多很多!重霄凶巴巴地对昏迷不醒的人说着,“你醒了就要离我远点,你若不离我远点,我便把你踢给慕天公子。”   “妈妈……”   又是妈妈!重霄头痛极了,这人就不知道换个人叫?忽然凑上去,细细数他眼睑上微颤的睫毛,似是极为不在意,“怎么不叫你阿宇了?”   苏影夜自然没有听见,或者他听见了,只是有些答案被掩埋在层层白雪之中,连他,也早已模糊。   “莫非……”重霄靠近对方,声音轻飘飘的,“你知道陛下不是你阿宇?”   你其实已经知道了,对吧,真是可怜……明明知道还不敢承认……   凤眸轻轻挑起,华光无数,“要不,你以后跟着我,我罩你?”   “我……我不认识你……”   “你!”重霄一把放开他,端坐于床上,神色威严,“你什么时候醒的?”   苏影夜往后缩了缩,冷,好冷……   重霄只当这人刚刚经历一场刑罚,精神极度脆弱,见他手脚都哆嗦起来,硬邦邦的质问蓦然变来温柔,“你为何那么快便醒来?”   便是重霄,自问生生经受夏鸿的四十魔鞭不昏迷一天是无法醒转的,可这人,不过一个时辰,竟然已经胆敢往后缩了。   “你冷?”   魔人有魔力护体,即使大冬天也是一件轻衫遮身,苏影夜入乡随俗,白日里也只着了一件墨蓝色绸衣,可现在,明明是在室内,他却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被冻僵了,只想离开,快点离开这里。   苏影夜扁起嘴,“我想回家。”   “不行!”重霄轻声咳了下,将白玉面具重新戴上,“万一慕天公子又找你麻烦怎么办?”我可没闲工夫接待你第二次。   眼见重霄戴起面具,苏影夜赶紧移开目光,再次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你这样子,是不喜欢我戴面具?”   苏影夜将头埋进床褥里,声音闷闷的,“你带面具,很丑。”   “你这……”重霄愤然摘了面具,眉毛一扭一扭的,“那在你面前我便不戴!”   苏影夜偷偷侧过脸看他,只见这男子肌肤白皙如玉,凤眸红唇,眼尾还有两只蝴蝶一颤一颤,苏影夜想伸手去摸摸那两只蝴蝶,怕惹怒对方,又将脸埋下,“你们怎么都长来那么好看?”   “你不也好看?”男人要长相作甚。   “我以前不是这样。”   苏影夜嘶了声,想伸手去摸自己屁股,手刚伸向半空便被打掉,重霄怒冲冲的说,“我方才用魔力将你伤势稳定,你若摸了,以后屁股上无数条疤痕,看看丑不死你。”   苏影夜脸涨来通红,也不知是痛的还是羞的,“那地方,有疤又没什么。”   重霄哼了声,“慕天公子专打你这种地方,便是不想陛下宠幸于你,你若得不了陛下宠幸,如何在这明宫中存活?”   宠幸?让阿宇宠幸我?苏影夜偏开头,轻轻眨了下眼,他能想象出自己后臀是怎样一种血肉模糊的惨状,那些鞭子像是催命的魔鬼,咻咻划空声,不绝于耳,痛……痛的人想要死掉……   可是身体的疼痛,如何抵得过你一直不曾前来的绝望?   阿宇……既然已经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带我回来?   重霄垂下眸,一言不发地把玩手上白玉的面具,面具顶部有朵红莲,是明王陛下一刀一刀雕刻上去的,那个时候他说,霄,你是我此生最亲近的人……   最亲近的人……   ……   “大人……”   侍女小环进来便见自家主子与那位苏公子躺床上大眼瞪小眼,心里陡然一跳,苏公子是陛下的人,大人怎么突然犯起了糊涂?   “放下!”   一如既往的冰冷声线,小环赶紧低头,将熬好的米粥和几道点心放在床边小桌上,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重霄掀开床帷,拿起点心盘嗅了嗅,真不知这人怎么会喜欢吃这种腻死人的东西,回头见苏影夜偏着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唇微微勾了下,“你想吃这个?”   苏影夜薄唇抿了抿,没吭声,脖子倒是伸得老长。   重霄怕把苏影夜冻坏,又担心厚重的被褥会碰痛他臀部,干脆将霄天宫中所有衣服都找来搭在他上身。苏少爷此时就像撅着屁股钻洞的大狗,看的重霄是喜滋喜滋的,万年不化的冷脸有难得一见的笑容,他放下点心盘,扬眉道,“你想吃我还偏不让你吃。”   苏影夜一窒,气鼓鼓地别过头去,这几天他都呆在重霄寝居中,早就发现这人比凌宇还嘴硬心软,说的一套,做的自然是另一套。   闻到香喷喷的糯米糕味道,苏影夜转过头一口叼住,黑眸忽闪忽闪,重霄本想怒骂几句,见那眼睛亮得像是门口的忠犬,心想何必跟个呆子一般见识。   之后,纵横沙场万年的下邪魔域第一魔将忽然想到个问题,自己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   下邪王城大部分人都知道霄大人性子阴残,以欺凌美少年为乐,死在他床上的人多不胜数,若非明王令其收敛,王城的美男子只怕剩不了几个。   重霄喜欢柔弱无骨的少年郎,身子要像绸缎,皮肤要像白瓷,双腿交叠上来的时候,喉咙要发出高亢的吟哦。“反正不是你这样。”   “什么我这样?”乘重霄不注意,苏影夜干脆蹭起身将小桌上的盘子端在手上,趴床上一口一口吃来津津有味,薄唇上粘了渣子,他伸出舌尖,快速舔了圈,嘟嚷道,“你府上这味道不错,跟我家有得一拼。”   浓眉嚣张地斜飞着直达发际,面容冷冽,似是用刀削出来的,还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邪魅的味道。   重霄视线继续下移,脊背线条优美,腰腹柔韧有力,臀部……   凤眸闪了闪,若没被慕天毁掉,定然也是浑圆挺翘,要不明王那天在浮花池中为何玩来那么起劲。   神色一暗,“明王究竟有没有碰过你?”   苏影夜忽然停下动作,垂下眼,将盘子放在一边,“我饱了,你吃吧。”   这家伙便笃定我不会伤害他?果然是呆子!都不出去打听下下邪重霄的名号!   “吃!”   “不吃……”   “起来!”   苏影夜微微闭了下眼,再次睁开时已是平静无波,怎么忘了,这里不是苏府……没有人会对自己好……便是凌宇也……   喉咙滑了下,似是吞咽了什么东西下去,苏影夜觉得有些苦,他正坐起来,臀部火辣辣的痛也丝毫不管,他想要是后面痛了,前面就不会痛了吧。   嗯,他拍了拍胸口,这里不痛就好。   重霄目瞪口呆地见那人将五大盘点心吃了个干净,小小声打了个饱嗝,又端起清粥一个劲往嘴里送。   “不准再吃!”   苏影夜大惑不解,叫吃的是他,叫不吃的也是他,那他到底是要自己吃还是不吃?   “你故意的,你这呆子故意的!”你故意让我看着难受。   重霄挥袖将木桌毁成粉碎,转身便离开,走到门口,又不禁停下脚步,缓缓戴起白玉面具,“我出去透透气。”   “嗯……”   苏影夜一点点将自己蜷缩起,以前只要他藏起来,凌宇就会满大街找,像是他总会迷路一样。   阿宇,我就在你面前,就在你面前……   “大人。”   重霄点了点头,屋外依旧是白雪覆盖,一片纯白无暇,“陛下没动静?”   暗影里的人想了想,“没有。”   “知道了,退下吧。”   风过,雪飘,红色的纱衣飞舞,最后一切都安静下来,宫庭寂寂。   很多年后,也是这样一场白雪,无声,将天地染成荒芜。   重霄总是无数次的思考,是在什么时候,命运悄悄转动起他庞大的巨轮,将世间一切卷入洪荒,可那个时候他能够想起的,唯有一双眼,漆黑如墨,缠绕出难解的悲哀和朦胧的伤感。   “我想在里面看到光亮……”重霄轻声说了句,伸手接住一片雪花,晶莹剔透,最后一点点变淡,融化成雪珠,沿着指缝,滴落。   ……   “把裤子脱了。”   苏影夜捂住后面,“你把药放下,我自己来。”   重霄轻挑起眉,“这药膏需融了魔力方能生效,你笨成这样,如何自己来?”   我不是笨……苏影夜嘟嚷了下。重霄见他有所软化,小心翼翼撩开,黑色的鞭痕交错,像是一条条丑陋的蛇。足见半月前这场鞭刑究竟有多么惨烈,   “你忍着点。”   苏影夜咬紧牙关,用力抓住床褥。   “痛就吭声,不说话谁知道你是不是哑巴,”重霄将药膏在手里融化,想到刚才叫这人脱裤子的情景不禁轻笑出声。   苏影夜撇撇嘴,“你笑什么?”   “你为何不要我脱你裤子?”   苏少爷顿时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地道,“那种地方怎么可以随便给人看。”   重霄凤眸一勾,“你刚被打时我早看了个遍,又没什么好稀奇的。”   “那……那不一样……”苏影夜摇摇头,重霄待他极好,可他害怕这个人,总觉得有天他会露出狰狞的獠牙和猩红的长蛇,将自己啃来渣子都不剩。   药膏抹在臀部,顿时发出滋滋的声音,苏影夜疼得打颤,脸色惨白如纸。   “想不想报仇?”   “呃……怎么报?”   轻轻将药膏抹匀,动作中的温柔连重霄自己都没意识到,“我怀疑你魔力是被封印了,如果能够解开,十个慕天公子也不是你对手。”   “真的?”   “自然……”反正他呆,骗骗也没啥吧。   “那要是你解开我魔力,”苏影夜皱起眉头,只觉心里有针在刺,“我能打赢阿宇吗?”   “这怎么可能?”   仙界君上、上邪圣王、下邪明王三人并立天下,当然,重霄不会承认明王陛下比另两位功力要差那么一点点。   “其实以前我比阿宇厉害,可我怕他不高兴,就做出副打不赢他的样子。” 苏影夜将手抵在心窝,合了目,心想这药膏抹着还真痛。   重霄停下手上动作,“那你是觉得陛下功夫比你高,所以才不要你?”   “不是……”抓住被褥的手青筋毕露,“他忘了我,他肯定是忘了我……”   忘了那些牵着手走过的长街,忘了缓缓洒下的夕阳余辉,孩童们唱着歌,梨花飘落,纷纷扬扬……   “阿夜,谁说我忘了你?”   苏影夜睁大眼转过头去,那人一袭红衣张狂,肌肤晶莹如玉,最夺目的却是眉心那点红痕,仿佛整个天空,都能被照亮。   重霄手一抖,起身,垂眸敛目,“陛下,什么时候来的?”   放逐之妖   “阿夜,谁说我忘了你?”   苏影夜睁大眼转过头去,那人一袭红衣张狂,肌肤晶莹如玉,最夺目的却是眉心那点红痕,仿佛整个天空,都能被照亮。   重霄手一抖,起身,垂眸敛目,“陛下,什么时候来的?”   什么时候来的?重羽轩心里轻轻哼了下,“本王前来还需提前通知霄大人不成?”   “属下不敢!”   重羽轩将视线放到苏影夜身上,眼见这呆子撅着个屁股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心里莫名蹿起股无名火,“阿夜,过来!”你不是每次见我都要往我怀里蹭?   苏影夜垂下头,薄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他慢腾腾地爬起来,因为后臀的伤势走路尚有不稳,重霄强自按奈住扶他的冲动,只把一双手在袖中紧捏成拳。   “看看,半月不见,竟是生疏不少。” 重羽轩轻笑着挑起苏影夜下巴,“嗯,肤色不错,看来霄大人没让本王的人吃亏。”   “陛下!”   “何事?”明王陛下狭长的眼微微眯起,室内温度顿时降了几分。   “没事,”重霄忽然挑起凤眼笑着道,“陛下昨晚刚刚宠幸了慕天公子,今日就急着来接苏公子,却是做何道理?”   “霄大人做好自己份内工作就好,其余的事情少管。”   重羽轩将人横抱起,没想到那人任自己动作,半分反抗也无。“搂住我肩膀。”   苏影夜抬起眸看他一眼,眸中浓烈的墨一点点散了开来,他勾住明王陛下脖颈,轻声唤了句,“阿宇……”我只剩你一人了……   那声音很轻,屋内另外两人却都听了个清清楚楚,重羽轩将人搂紧了几分,朱砂明亮,“放心,本王不会再让你被欺负了去。”   说着将他毛茸茸的头放到肩窝上,苏影夜乖觉地靠上去,自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明王陛下不禁哑然失笑,果然是像小狗。   眼见重羽轩那袭红衣消失在霄天宫,重霄面无表情地拿出白玉面具覆在脸上,声音不见丝毫温度。   “冷心,只怕你是有事瞒我。昨夜,陛下究竟跟慕天公子耳鬓厮磨了些什么出来?”   角落里浮现出一团阴影,渐渐凝聚成人形,冷心沉默半响,方道,“陛下提出以苏公子为媒介,替慕天公子生子的建议。”   冷心抬起头,只见自家主子惊得面无人色,不由苦笑着想,便是自己乍闻之下,也为陛下的狠毒心肠汗颜,不过主子这反应……   重霄抚上额心红莲,手指微颤。   替慕天生子?   是了,若非自己当初联合七大魔将八大城主,以慕天未诞子嗣为由阻止其入主明宫,那人早该是堂堂正正的明王妃了。   仙魔孕子自古艰难,何况男子!   陛下,你舍不得你心爱之人受孕子之苦,那旁人呢,旁人就可被你随意玩弄于鼓掌之间?   阴残霸道的下邪第一魔将似乎忘记了,他折磨幼嫩少年的床上手段,比之明王陛下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冷心,”面具中吐出的声音阴暗低沉,像是从胸腔中发出,“你此话当真?”   “大人,只怕陛下是故意经由我传话给你。”   重霄心里悚然一惊,自己派人监视羽轩,以他功力如何不知外面有人窃听,可他故意将这些事暴露给自己,分明在提醒有些人不是自己能碰的。   但是陛下,为什么想到你要他给你和慕天生子,我竟觉得……   重霄情不自禁将手放到胸口的位置,里面有些空,似是能灌进寒风。   苏影夜,你是不是给我下了迷药?   重霄猛地甩袖,走到主位上端坐,神情严肃,“厉破的事怎样?”   冷心叩头道,“属下无能,这人竟像从魔域凭空消失一般,踪影全无。”   当日厉破将下邪魔域第三大城天罡变为空城,明王陛下言令重霄活捉厉破,但显然,霄大人之前忙着给苏影夜养伤,将陛下的吩咐直接忘了个一干二净。   凤眸射出寒光,“你意思是说,我精心培养出来的‘十二冷卫’,大半个月抓不到一个叛逃之人?”   冷心倏地打了个寒颤,头颅在地上折射出浓郁的阴影,“请大人责罚!”狮子对着幼狮隐藏獠牙,不代表这些獠牙不存在。重霄对下属,从来都是一身血腥!   重霄将指头在桌上轻敲,眸子转也不转,“关注下‘炼狱’。”   “大人怀疑厉破是妖族之人?”   十万年前,魔域尚未分裂为上邪下邪,那时整个魔族都在魔尊冽炎大帝掌控之中,大帝骑着青色的巨龙,容颜冷冽似刀锋。   妖族是魔族附庸,两族原本一直相安无事。   然妖族性淫,据言,一次大帝设宴,妖族之王容青眼见大帝座下四圣兽之一朱雀容貌艳丽,醉酒后竟意图不轨,大帝震怒,滔天的蓝焰铺天盖席卷而来,依稀还能听见凤凰悠远的长鸣。   妖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王被凝固成冰冷的狼首,无一人敢以反抗。大帝厌恶妖族淫邪之风,将其放逐到‘炼狱’之所,永世不得入魔域一步。   “一个魔人叛乱失败会把整个魔城屠戮殆尽吗?”重霄哼了声,杀气汹涌而出,“会这样做的,恐怕只有被魔族压迫了十万年的放逐之妖。”   “属下明白了。”   重霄看向窗外,白雪安静地飘着,他收紧衣衫,莫名地觉出了寒冷的意味,“将冷漠和冷情调去把人给我照看好了,若是再发生那日之事……”   冷心自然明白主子这是要照看何人,“是,大人。”   ……   ‘炼狱’,风沙漫天,黑云滚滚,整个天空像是被巨兽吞噬了,不见丝毫光亮。   腐朽的枯骨,卷起荒漠无尽。   青色的石碑缓缓升起,狼首,光芒隐秘。   头颅沉默,却是承载着无尽的辛酸与屈辱。   厉破将手按上狼首,轻轻合目,“守护吾等的万灵之长,请允许我这飘零之族,以荣耀之弓刺破黑暗幽深。”   轰然巨响,仿佛是开天辟地的惊世之吼。   一圈圈的波纹荡漾开来,乌云消散,天空之顶,渐渐升上一袭弯月,如刀,似弓,飞舞的狂沙奔涌着咆哮,古老的臣民在沉睡中惊醒。   石碑缓缓开裂,空旷的长廊,白色之光弥漫。   厉破勾起唇角轻笑,哥哥,我回来了。   长廊尽头,暗黄色宫殿,群妖欢呼跪拜:   “恭迎影王回宫!”   风沙也因着这震天的呼叫再次腾空而起,而那人,站于昏黄的沙尘之中,及腰长发妖冶而狂傲,黑色的披风在暗夜中放肆飘荡,他鼻梁高挺,眼睛是浅浅的灰,那眼中的淡漠之色在见到厉破的瞬间,转为略带几分妖艳的红。   厉破急切上前几步,单膝点地,埋下的面容深情而炙热:   “厉破终不辱使命!”   妖王汐墨颤抖着手扶起他唯一的弟弟,蓦然露出笑颜,“厉破,你长大了。”   几万年,已经几万年不曾相见。   他高举起厉破的手,森严的目光环视四周,“若能令魔域俯首称臣,我兄弟二人共掌天下!”   “王……”   铺天盖地的蝙蝠尖锐着鸣叫,巨蛇摇曳着庞大的身体吐出猩红的长舌。   月夜之下,群狼仰首而嚎。   这是属于妖族的狂欢,而远在万里之外的圣明两宫,依旧是灯火辉煌。   明王重羽轩侧卧软塌之上,烦恼地看着身边的新宠,心想要如何才能在这呆子身上找到更多的乐趣。   至于圣王千穹崖,却在与他数十位忠心的臣子为迎妃之事争吵不休,只因他即执意迎入圣宫的妃子,乃是仙界少主,未来的仙界之君——君澈!   两位魔域的主人,浑然不知,湮灭之调,已悄然来临。   ……   明宫,夜,大雪安静覆盖。   重羽轩抱着苏影夜躺在大床之上,两人谁也不说话,最后,是明王陛下耐不住这诡秘的气氛,轻轻吻上苏影夜耳畔,“还在怪我?”   苏影夜躲闪了一下,黑眸轻飘飘的不着边际,怪?自己有什么资格怪他?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阿宇早就忘了,他全部都忘记了。   明王陛下伸出食指逗弄那人薄薄的凉唇,“你是想我喜欢一个记忆中的你,还是在我怀中真实的你?”   苏影夜睁着一双黑眸无辜地望向戏弄自己的男人,薄唇扁了扁,“都想……”   重羽轩猛地笑了出来,一口攫住苏影夜唇瓣,这呆子怎么这么可爱。   本来只想浅尝辄止的吻在两人的配合下顿时变来火热,明王陛下沿着修长优美的脖颈亲吻而下,喘息越发重了几分,“你便那么喜欢我?”喜欢到我的人打了你也不埋怨?   苏影夜任他在自己身上动作,眸子里有些水光,但终是没有滴落出来,他轻轻嗯了声,喜欢,一直都喜欢。   若非喜欢,不会一直陪着你,若非喜欢,离开时不会想念。   几年前凌宇说着喜欢的时候,苏少爷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他想自己的脸一定红的像番茄,可他害怕,害怕被抛弃,所以他将自己的脸埋入了床褥之中,半个声也没发出。   “没想到最后还是这样……”   “什么这样?”   重羽轩着迷地吮吸着对方身上淡淡的味道,明明是长相如此张狂之人,身上的气息却宁静而温和,让人不禁深深沉醉。   “阿宇……”苏影夜向后仰起脖颈,艰难地呼吸了一口,“如果我留你……呃……如果我留你,你会不会留下?”   “傻瓜!”重羽轩在他紧实的腰腹上重重一捏,狭长的眼眸里波光荡漾,“就算你现在赶我走,我也不走了。”   苏影夜红了脸,偏开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想到这人重伤未愈,明王陛下内心天人交战,那种地方被打了,似乎承欢起来有些难度,摇摇头,心有不甘地在整个脖子上留下密密麻麻的红印,“阿夜,如果我想你帮我做件事你做吗?”   “什么事?”   眼见对方态度如此诚挚,重羽轩将他额间的发撩开,直视那双黑眸,“如果会很痛很痛,你可会帮我?”   痛?苏影夜顿时想起那场毒打,脸色不禁有些惨白。   重羽轩吻上他眼,“比魔鞭还痛,阿夜,帮我吗?”   苏影夜缩起身子,嗫嚅着道,“那如果我坚持不下来,你不能笑话我。”   重羽轩心里微微有些尖锐的刺痛,亏自己之前还怀疑他是仙界派来的奸细。“在那之前我一定好好待你。”   苏影夜试探着牵住重羽轩手,见他没挣脱,小心翼翼紧紧握住,“那……那你不能找别人!”   在霄天宫呆了大半个月,苏影夜大概也知道明王陛下后宫中美人无数,而陛下最宠的却是慕天公子,但即使这最宠,也并非唯一。所以宫中才有无数被明王宠幸过的男男女女离奇失踪,听重霄说都是招了那慕天公子的毒手。   “我答应你便是。”重羽轩将他手反握住,如果你当真甘愿为我付出一切,我为何不能满足你这小小的要求。   苏影夜面上一喜,又不愿让对方明明白白瞧了去,别扭地扭了扭身子,温热的呼吸尽数喷到重羽轩身上。   最是无情伤人   “我答应你便是。”重羽轩将他手反握住,如果你当真甘愿为我付出一切,我为何不能满足你这小小的要求。   苏影夜面上一喜,又不愿让对方明明白白瞧了去,别扭地扭了扭身子,温热的呼吸尽数喷到重羽轩身上。   重羽轩体内欲 火再次蠢蠢欲动,只好强自压抑住,一张白皙如玉的脸憋来通红。怕自己会忍不住要了这人,干脆仰躺在他身边,抓起苏影夜披散开的长发把玩,“其实你魔血如此纯净,万不会与仙界那群老古董为伍。”   “仙界?我连仙界在哪都不知道,”苏影夜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是被误会了,作势便要蹭起,扯到头发,疼得他嘶了声,“阿宇,我真不知道仙界在哪。”   重羽轩忽然将苏影夜揉进怀里,“怎么不抱着你,我心里就不舒服。”   苏影夜尴尬地埋下头,“我,我也想抱你。”   “不行!”见黑色的眸子颇有些不满地盯了过来,重羽轩轻声笑了两声,这呆子怎的能可爱到如此程度。   明王陛下后宫佳丽三千,无论男女,从未有人敢于对明王说这样几个字,抱我?重羽轩越想越觉有趣的紧,忍不住轻轻搔刮他红得烫人的耳际,“真想抱我?”   “想……”苏影夜闷声闷气应了下,薄唇微扁,“我说过好多次了,既然我比你高,也比你大,就应该是我来抱你。”   “你哪里有我高?”重羽轩当即皱起眉,惩罚性地揪住那人耳垂,“再者,本王少说也有四万多岁,你这十四岁的小孩子连我零头都不够?”   “我九岁那年第一次见你时你便骗我说你有十岁,其实你八岁都不到。”苏影夜抬眸横了他一眼,那神情分明是觉得重羽轩睁着眼睛说瞎话。   很明显这呆子还是把他认成了那叫什么凌宇之人,明王陛下微微有些恼怒,“以后别再提那些事,小心本王不高兴。”   重羽轩自出生起便没去过人间,怎么可能是凌宇?   如果我当真是那凌宇,又怎么可能会忘记你?   重羽轩为自己心中这想法惊了下,侧开目继续把苏影夜头发揪着玩,这呆子脑袋给人一种毛茸茸的感觉,头发却极为顺滑,微微带些刚硬的弧度,但缠在指间就能立刻变得柔软。   “我们这地方有仙魔两域,严格说来还有妖域,不过妖族九万年前被冽炎大帝驱除到‘炼狱’之境,已很久不曾现世。”   苏影夜好奇地睁大眼,“冽炎大帝是谁?‘炼狱’之境又在哪?”   “冽炎是开天辟地以来唯一一位魔尊陛下,我和千穹崖分别把持下邪上邪长达几万年,谁也不敢有任何称帝的想法,”重羽轩抬起头,似是透过宫殿望向天空,“冽炎陛下虽已失踪九万年,属于魔尊的光环却依旧压在我们头顶,始终不曾消散。”   苏影夜再孤陋寡闻也知道魔界分为上邪下邪两域,目前所在的下邪域,是阿宇做明王,而北面的上邪域则是千穹崖做圣王。至于那冽炎大帝倒是不曾听说,莫非比阿宇还厉害?   “啊,对了,”苏影夜立起身,眼睛亮晶晶的,“我以前住天罡城时,那些人都讲圣王陛下蛇身狮头,面目狰狞,可是真的?”   “这种吓唬小孩子的话你也信,”重羽轩笑着将苏影夜头按到自己胸前,微微眯起眼,“除非到了与仙界万年一次的大战,我和圣王向来都是明争暗斗。下邪之人把圣王传成鬼怪之类也不大稀奇。”   “哦。”苏影夜点了点头,“上邪域定然把你传成只红毛狐狸。”   “你这家伙。”明王怒不可遏,一把捧住苏影夜头便狠狠吻了下去,这呆子刚给他点颜色就开起染坊,真是岂有此理。   直到身上的人喘息都困难了重羽轩才放开他,扬起眉,“可还敢说本王?”   “明明就是……”还到处勾三搭四,苏影夜委屈地眨了眨眼。“那上邪的人怎么说你?”   重羽轩抽了抽嘴角,自然不会承认,苏少爷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明王陛下本想待苏影夜伤势一好便进行自己计划,哪知一封大红色的喜帖,彻底让明王陛下傻了眼。   “你说,千穹崖那疯子要娶君澈?仙界少主君澈?”   角落里的跪着的人战战兢兢擦了把汗,“圣宫宣布出来的消息确实如此。”   圣王和仙界少主相好的传闻沸沸扬扬闹了几百年,但谁也不当回事,重羽轩之前甚至怀疑是千穹崖那家伙无聊搞出来的乐子,“千穹崖手下那群人就没反对?”   “反对,但都已被圣王强力镇压。”   阴影里的人抬了下头,小心翼翼观察明王眼色,要说自己这位陛下也是想迎娶男妃,不过有第一魔将重霄从中作梗,一直未能得以实现。   重羽轩脸上阴沉,唇角轻蔑地挑起,“君澈愿意给千穹崖生子?”   千穹崖在上邪威望再重,要让一大帮子魔将奉一个男人为主母,定然有许诺在婚后孕育子嗣,重羽轩摇摇头,君澈那般温润高雅之人,如何会答应像个女人般大腹便便?   “这个属下倒不知道,不过仙界君上听说此事后极为震怒,已扬言剥夺君澈少主之位。”   “君澈若不做少主,仙界里就没几个人才,”怀中睡着的苏影夜翻了个身,似是被吵到了,重羽轩哑然失笑,向那人挥了挥手,“先退下,告知圣王,本王一定前往观礼。”   “是,陛下。”   苏影夜迷迷糊糊睁开眼,这几个月阿宇不管做什么都喜欢将他抱着,刚开始苏少爷还闹别扭,时日长了倒觉这人怀里窝着真是舒坦,软软的,绵绵的,一点都不冷。   “醒了?”   苏影夜不理他,翻个身继续睡。   重羽轩捏住他鼻子,“上邪圣王大婚,要不要随本王去上邪?”   “要去!”苏影夜打掉他手,想了想,又不安地问,“慕天公子去吗?”   “慕天?”重羽轩皱起眉头,这几个月每次见到慕天,那人都冷冰冰的,显然是对自己宠苏影夜之事有所埋怨,也不知他是否会答应。   “他去我就不去。”苏影夜嘟起嘴嚷了句,眉毛一扭一扭的,背过身对着明王陛下,“反正你想好了,他去我就不去。”   重羽轩将苏影夜翻过来按在软榻之上,使劲搓他脸,怒气冲冲地道,“你这呆子果然是宠不得,都学会威胁本王了。”   苏影夜一脚把人踢开,丝毫不领情,“你到底是想谁去?”   “慕天不喜欢热闹,他应该不会去,”重羽轩抬眸轻撇,“这下高兴了?”   重羽轩本就生的俊美,这下眉目含情,更是勾魂噬魄,苏影夜不争气的红了脸,“阿宇,你能不能把那血玉还我?”   血玉?“那东西是本王的,为何说成还你?”   重羽轩生而带玉,玉体清亮,中心却有丝血红,硬生生变得妖异肃杀,当年前代明王陛下便是见这玉生得奇异方才将重羽轩带回明宫抚养长大,授以魔域五诀。   这血玉对重羽轩极为重要,对苏影夜而言,则是他与凌宇唯一的牵绊。   那个时候凌宇说只要有这玉,不管自己去了哪里,他都能找来。   苏少爷忘记了凌宇当时的神情,却清清楚楚将这句话刻在了脑里。   “还我,好不?”   还撒起娇了?重羽轩眨眨眼,反正这呆子无时无刻不在自己身边,其实给他也无妨。   要说苏影夜这人,平时看起来极好欺负,头顶上还毛茸茸的,明王陛下闲来无事就喜欢替他顺顺,感觉是自己养的只小宠物。   若只是只宠物,重羽轩也不会那么欢喜,怪就怪在,这宠物当得极为称职,一见明王陛下对他越来越好,那尾巴立办扬到天上去,时不时闹个别扭,仿佛自己是主人心尖尖上疼着的人一般。   重羽轩性子冷漠,就算表面温和,下面也是凝着一大块冰。   苏影夜越自以为是,他越有种逗弄的喜悦感,像是高贵的君王蔑视他匍匐在地的臣民,高高在上,疏离而又不失亲近。   而只有君王才知道,什么是巨人,又什么才是蝼蚁。   有了苏影夜,明王陛下枯燥乏味的生活过得无比喜气洋洋,明宫中侍卫婢女都怀疑陛下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了体,要不为何总是莫名其妙地笑出来?   “真想要?”重羽轩眉心红痕一跳一跳,极为张扬。他将血玉在苏影夜眼前晃了下,眼见那人眼睛都亮了,又倏地下拿开,“真那么想要?”   苏影夜不知这人恶劣因子又开始爆发出来,心想反正阿宇都送过自己一次,再送一次应该问题不大吧,习惯性扁扁薄唇,“阿宇……”   这呆子唤起人来,尾音微微上扬,有些颤抖的意味,搞得明王陛下往往是心痒难耐,若非上次那顿鞭打实在太重,苏影夜早被啃来渣滓都不剩。   重羽轩用玉碰了碰他脸颊,许是觉得冰,苏影夜条件反射的往后缩了缩,重羽轩凑近了些,“那你给本王什么好处?”   黑色的眸子忽闪忽闪,好处?我能给你什么好处?   以前在人间,苏少爷是人人捧上天的苏家公子,凌宇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灾星,苏影夜看凌宇可怜,常常带着他吃饭看戏,可现在凌宇贵为明王陛下,苏影夜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还能给他什么好处?   “阿夜……”重羽轩将膝盖顶在他下腹,缓缓绕了个圈,“你后面,有没有好全?”   苏影夜面薄,伤势渐渐好转后死活不要重羽轩看自己屁股,是以连明王陛下也不知这人究竟好全了没,只好一边极力忍耐,一边后悔当初任凭夏鸿打他。   明明是个身形挺拔的男子,一听这话便双颊通红,似是染了霞云一般,拼命低头想把脸埋进软榻,明王陛下如何会让他如愿,“早就好了,是吧?”狭长的双眸春光荡漾,重羽轩将手伸入他衣襟,“好了也不知会一声,看本王如何罚你。”   “呜……”   明明是敏感地带被挑逗方才发出的吟哦,怎么听起来像是被欺负了样?   不过是在是撩人的紧!   重羽轩恶狠狠地想,便是你没好,本王也不要再做君子。难耐地撕开他衣服,动情地吻上胸膛。   “阿宇?”意识到这人想做什么,苏影夜紧张得眼睛都闭上了,不料那人竟是迟迟没下文。   苏影夜微微睁开眼,沿着重羽轩视线望下去,薄唇顿时一颤。   红莲!   这身体上有两道红莲!   苏影夜生于大户之家,如何不知男子身上有这样两道红莲,还是在那种地方,究竟意味着什么。   重羽轩那眼神明明白白写着蔑视,苏影夜心一寒,“阿宇,我醒来就在这具身体里,这不是我以前的样子。”   “灵魂转移?”重羽轩轻轻摸了上去,不得不承认,这样两道莲,雕刻得极为用心,映衬在结实的胸膛之上,漂亮的令人惊叹。   不是完全的淫靡,而是阳刚之中,一丝半点的脆弱,却最是这不经意的脆弱,摇曳得人几近意乱神迷。   “灵魂转移?”苏影夜不大能理解,但想到决不能让阿宇以为自己是别人禁脔,赶紧嚷道,“对,对灵魂转移,应该就是灵魂转移。”   “羽轩,你不是一向有洁癖吗,这被人碰过的残花败柳,还能兴起兴趣不成?”   耳边传来凉悠悠的声音,苏影夜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那人定然是长身而立,一袭轻衫飘荡,袖口斜插映月梨花,面容清冷如玉。   “慕天……”   身上一轻,眼见红衣的君主急奔而去,苏影夜缓缓吐出口长气,合拢衣襟,面无表情地将重羽轩落下的血玉收入手中,紧紧捏住。   古魔文字   耳边传来凉悠悠的声音,苏影夜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那人定然是长身而立,一袭轻衫飘荡,袖口斜插映月梨花,面容清冷如玉。   “慕天……”   身上一轻,眼见红衣的君主急奔而去,苏影夜缓缓吐出口长气,合拢衣襟,面无表情地将重羽轩落下的血玉收入手中,紧紧捏住。   慕天公子退开两步,神色淡漠而疏离。他微微抬起头,轻声问,“陛下是要作乐吗?   想要将对方拥入怀中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重羽轩回头瞥了苏影夜一眼,只见那呆子一双黑眸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恍惚间,让人觉得里面有墨汁一点点荡了开来,不是完全的凄苦,而是,破碎的琉璃一般,有种决绝的狠。   “陛下是要作乐吗?”质问的声音再次响起,似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慕天公子别开脸,轻轻弹了下衣袖,“既然如此……”   “慕天……”重羽轩拉住慕天公子的手,“我陪你出去走走。”   红色的大地之上,黑色的花朵肆无忌惮地盛开,仿佛要用它们所有的生命来湮灭世间万物。   两人骑着枣红色的大马,马儿微微打了个响鼻,懒洋洋趴到地上。   重羽轩将前面的人翻过来正对自己,轻轻捧起他脸,“可是不高兴了?”   “如果慕天同其他男子亲近,陛下会高兴吗?”   重羽轩笑了下,爱怜地将慕天公子冰冷的手握住,“怎么如此针对他,我不是告诉你会让他替你生子吗?”   “可陛下迟迟未做决定。”慕天公子从马背上立起,黑色的花海,似要把他淹没,“陛下,究竟为何喜欢我?”   “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重羽轩不依不饶地上前抱住对方,头靠在颈间蹭了蹭,“慕天,我定然是前世见过你,要不怎么一个瞬间,就失了魂没了心?”   慕天公子习惯性抬头看天,魔域的天空阴沉沉的,很少有阳光泄出,“陛下,慕天真是好奇,你如何在喜欢一个人的同时,还能去宠幸他人?”   “慕天,我是明王!”   魔域对床第之事一向开放,高级魔人甚至以自己有多少魔宠为荣,圣王明王就算立了妃,后宫也是花草无数,否则,下层的魔人会觉自己的王有失威望。   “慕天从来都明白。”他闭了眼,任风刮出花的气息,“陛下的心可容弱水三千。”   “瞎说。”重羽轩吻上他耳际,奇异地发现这人耳垂竟是没红,方想起会害羞的,只有被自己留在寝宫里的那个呆子。   也不知这一走,那呆子会否被宫里没分寸的下人欺负了去,重羽轩猛的摇了摇头,用力勒紧怀中之人,宣誓一般,“慕天,等他给你生下孩子,我便正大光明地迎你入主明宫。”   ……   红色的软轿,悄无声息。   街道两边的魔人纷纷跪拜于地,向明王陛下施以尊敬之意   宽大的软轿容纳十人也不会嫌小,不过能坐进来的除了明王,可只有陛下的新宠苏影夜一人。   此时苏少爷正舒服地趴在轿子边上,眼睛惬意地眯起,“阿宇,你现在排场可真大。”   重羽轩放下手中正在阅读的书籍,优雅地拿起桌上的血酒轻轻抿了口,“瞧把你这呆子给高兴的。”就差没摇尾巴了。   上次重羽轩跟那什么慕天公子跑了,苏影夜一直心灰意冷,呆在自己的寝居里不肯出来,哪知昨日被告知,陛下打算带他参加圣王婚庆,而慕天公子则留守明宫,想想,苏少爷能不高兴吗?   “阿宇,你家慕天公子为何不跟着出来?”   话里的酸劲轿外的重霄都能闻到,鄙夷地撇了撇将头傻乎乎露在外面的苏影夜,下邪第一魔将勒住马,凶巴巴地吼了句,“好好坐着。”   眼见重霄放慢马速跟自己平行,苏影夜喜滋滋地替重霄的马顺毛,薄唇扁起,“里面可闷了,不好玩,我想透透气。”   重霄将白玉面具向上移了些,露出泣血般的唇,“陛下呢?”   苏影夜回头张望一眼,垂下眸子,“看书。”   “圣王与陛下每次见面都要较量一番,多看下书总是有好处的。”   苏影夜扑哧声笑了出来,“我以前每次夫子抽查前才背书,阿宇还总是教训我,原来他也一样,真会骗人。”   “你!”重霄从被撩开的布帘里小心翼翼观察明王陛下神色,见对方丝毫没注意到这边方道,“你说话不会注意点!”   “他若是阿宇,我怎么说也不会跟我计较,他若不是……”   那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仿佛被风吹散了一般,重霄靠近软轿,“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拿着书的手颤了颤,“重霄,你似乎很闲?”   重霄用力抓住马缰,将面具戴好,“属下知道了。”   圣王与仙界少主的婚庆,可能平安无事吗?   这次出发,下邪七大魔将可是被明王陛下带出了四位,其中的烟火味,路人皆知。   待重霄走远后,苏影夜缩回脑袋,蹭到重羽轩旁边坐下。   眼见这呆子看得津津有味,重羽轩好奇了,“你能看懂?”   苏影夜摸上墨色的古老文字,轻声念叨,“吾等最忠实的仆人,愿……以诚挚之心,祈……祈求陛下赐予……荣光……”   “你如何能认识这些字?”重羽轩一把掐住苏影夜脖颈,将他按在地上,不可能,这些古文字,莫说旁人,便是自己也未能完全明白,这呆子,竟能念出来!   “呃……”苏影夜白了脸,嘴里无意识地开合,“以诚挚之心,祈求陛下赐予荣光!”   轰隆一声巨响!   重霄惶恐地抬起头,漫天的乌云滚滚而来。   天地如同一个巨大的熔炉,无数金光,无数闪电。   受了惊的马狂乱着嘶鸣,暴躁的空气中,惊人的威压四处来袭,仿佛利刃切割过皮肤。   “啊!”   又是一阵白光闪过,所有人在同一时间抬起头,云层燃烧,像是冥冥中有只巨手在拨弄乾坤。   它们高声尖叫,张狂也嚣张。   重霄退到红轿旁边,神情急切,“陛下!”   重羽轩掀开轿帘,抬头望天,半响,吐了句,“无事,继续前进。”   重霄惊讶地张开嘴,便是圣王明王两位王者对决也未必能带来这种令人惊惧的气势,陛下为何认为无事?   轿内,苏影夜蜷缩着倒在角落,额头布满密集的汗珠,干涩的薄唇仿佛被某种烈焰灼烧过,轻轻一动,灰白色的皮便一点点掉落下来。   他神色憔悴,身周却有黑色之气缭绕,一头墨色的长发,狂乱的披散一地。   见红衣的君主一步步靠近,他无力的弯曲了下手指,“阿宇……”   重羽轩随意地撩起他墨发,放到鼻尖轻嗅,面上是从未有过的着迷,“本王怎么从来没发现阿夜便是连这发也是魔力充沛?”   “阿宇,我身上难受。”   “怎么会不难受?”黑气一圈圈荡漾,重羽轩勾起唇角,眉心红痕噬目,“连冽炎大帝的残魂都被你召唤出来,能不难受吗?”   九万年,九万年,魔人们始终相信大帝的灵魂从未消散,他飘荡于天地间,他荣耀的手,与世长存!   “知道什么是古魔文字吗?”一口叼住苏影夜火红的耳垂,轻轻舔弄,“古魔文字是冽炎陛下最忠诚的奴仆方能使用的文字,只有最诚挚的祈祷,才能得到陛下的力量。”   “无论是圣王还是我,甚至是我老师,都不曾拥有这种殊荣,可是你竟然……”你这呆子竟然……   我们祈求了几万年的力量……   属于大帝的荣光,竟然降临到你的头上!   苏影夜觉得体内有两种力量在厮杀,他们搅得他灵魂都颤抖起来,他用尽全力拉住重羽轩衣袖,“阿宇,你不要不高兴……我,我热……”   重羽轩一把撕开苏影夜衣衫,露出结实而淫靡的胸膛。修长漂亮的手沿着腰腹缓缓滑下,眼中有一闪即逝的红,最后褪为他一如既往的清冷,像是蒙了层薄冰,就算化了,也是冷。   “阿夜,要我帮你疏解吗?”   黑眸霍然张大,苏影夜头脑中混沌一片,可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有力的指尖是怎样在那令人羞耻的地方缓缓画圈,他惶恐地四处张望,“阿宇,痛……”   “不痛,有我在,怎么会痛,”察觉到怀中身体不能抑制的颤抖,重羽轩颇有几分爱怜的吻上他汗水淋漓的脸颊,“阿夜,过了今日,你才真正是我的。”   你的身体,你的魔力,通通都要属于我。   “那你呢,你是我的吗?”苏影夜粗喘一声,牢牢抓住下面作恶的手,黑眸眨也不眨,“你呢,你是我的吗?”   明王陛下轻声笑了下,将人平放到地上,猛地插入一根手指,“你撑不下的,你受不了冽炎大帝的能量。阿夜,只有把那些能量转移给我,你才能活下去。”   黑色的雾气中,苏影夜闭上眼,不回答吗,不愿回答?   就算我恳求,还是不愿施舍怜悯?   “我总是做梦,梦中有个人,一次次将他丑陋而肮脏的欲望进入我的身体,”苏影夜向后拉长脖颈,眸子半眯,“他说在我灵魂深处刺上红莲,我就永远是他的。”   红莲!   重羽轩猛地咬住苏影夜胸口,不要命地啃噬,“既然你喜欢粗暴,本王自然不会客气。”   这身体不知被多少人践踏过,亏自己之前还一直当个宝!   乳 尖被反复蹂躏,苏影夜怀疑自己那里已经被那人啃了下来,他试探着想逃离,刚刚一动,手便被高高举过头顶,空气中滑出一根血红的丝带,沿着手臂层层缠绕而上。   苏影夜心里抖了下,从未有过的恐慌将他紧紧束缚,他忽然觉得自己是跌进了一个梦魇,日月星辰都被纯粹的黑所掩埋,没有出路,没有!   就算咆哮着挣扎,就算嚎叫着哭泣,世界也只是一个深渊,坠落,永无止尽!   命运用他冷漠的言语讥笑着他的软弱和无力,那么他呢,他的利剑,他的锋芒,早被无情的时光摧折……   剩下的,唯有飘零……   “阿宇,我喜欢你……”他听见自己从胸腔里发出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在海水里浸泡了万年的鼓,当它破茧而出,已没有人能听清里面隐藏着的痴情。   身体很快被剥了个干净,而那人还是一袭红衣,像是怒张着的花,或者,是某种灼人的火焰。   重羽轩潜伏着的暴虐和血腥一瞬间倾巢而出,将怀中之人折腾来体无完肤,青紫交加的伤痕布满眼球。可不够,远远不够!   “真想将你化成灰烬!”   他一把将苏影夜翻过去,线条优美的脊背,柔韧紧实的腰腹,而最诱惑人心的自然是那挺翘着的臀。   臀上残留有斑驳的痕迹,赤 裸裸地控诉着当初那场鞭刑究竟残忍到哪种地步,重羽轩恢复了些神智,“阿夜,把腿张开。”   苏影夜攒紧了手心,没有丝毫动作。   “把腿张开!”   明王陛下不明白自己究竟在震怒什么,刚才不还好好的,自己哄骗这呆子把他刚刚获取的魔力传给自己,是了,魔力,那样优质的魔力,若能得到,即使尊贵如圣王千穹崖,也只能俯首称臣!   重羽轩深深吸气,平复下内心深处翻滚的岩浆,“阿夜,别再惹怒我,我不想伤你。”   苏影夜侧头看他一眼,那一瞬间,重羽轩觉得那双漂亮的黑眸里有很多话,很多很多,多得人的心里都在淌血。   那一瞬间,沸腾不休的云层安静下来,重霄却勒了马,缓缓回头。   残暴之红   重羽轩深深吸气,平复下内心深处翻滚的岩浆,“阿夜,别再惹怒我,我不想伤你。”   苏影夜侧头看他一眼,那一瞬间,重羽轩觉得那双漂亮的黑眸里有很多话,很多很多,多得人的心里都在淌血。   那一瞬间,沸腾不休的云层安静下来,重霄却勒了马,缓缓回头。   黑色的雾气仿佛被指引着缠绕在两人身周,空气中弥漫着混沌而阴潮的气息,不死不休,难分难解!   重羽轩扳开苏影夜双腿,美艳的后 穴因为过于紧张而不能抑制的颤抖,他蛮横地伸入手指,果然是臆想中高热的温度,仿佛能把整个人都融化。   下一刻,他的面目陡然阴狠,“好好感受我!”   头顶的容颜暴虐也艳丽,眉心一点朱砂,映衬在晶莹玉面,有如凝雪傲梅。   可这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阿宇,绝不会这样对他!   “呃……”苏影夜拼命地咬在手臂上,痛,太痛!   比那些呼啸而来的魔鞭还要痛,撕心裂肺,焚骨噬心。   滚烫的岩浆不停在身体里冲刷,像是把刚刚从炼炉里煅烧出的巨剑,灼热的高温让人连呼吸都成为一种奢望,他只有在手臂上留下越来越深的印记,以期保留自己渺小而可怜的尊严。   苏影夜喘息着将挂在颈间的血玉紧紧叼在口中,喉中发出的声音模糊而破碎,“你不是阿宇!不是!”   狭小的入口被硬撑开,艳红的液体滴落,红色,最能激起残虐的性情,重羽轩根本无法控制内心狂暴的野兽,不断抽 插进出,仿佛身下人是没有灵魂的器具。   血,他渴望着血的味道!   猛地将人翻过来,不顾对方死尸般的面容,一口咬在修长的脖颈间。   血,温热而迷恋的气息,重羽轩能感受到苏影夜血脉中跳动的脉搏,如此强健有力,如此尊贵高傲。   可是无论多么显赫,这个人,也只能在自己身下战栗。   只有我,才能拥有你!   餍足的男人放开嘴中的美食,长发狂舞,眉间朱砂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细腻地盛开,如同欲火的重莲。   风卷起轿帘,苏影夜偏头看去,红色的大地,黑色的花海,铺展开,奔腾着,也绝望着。   一边是滚烫的肉 具,一边是冰冷的暗潮。   黑暗之前,他看见一双眼,灿若星辰,可是那眼中的光芒却一点点黯淡下去,仿佛燃烧后的灰。   阿宇!   阿宇!   ……   狂风暴雨,其实,是洪荒寂寞。   之前还是黑云遮空,不到片刻,红日独居中天,妖艳诡谲,仿若滴血一般。   “霄大人,可要叫陛下出来?”第二大魔将重非小心翼翼询问,红轿里正发生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若是打扰了陛下,这罪过谁敢担当。   凤眸骤然冷冽似冰,重霄下马,单膝跪拜,“恭请陛下出轿!”   “到了?”轿中的声音慵懒暧昧,鼻音浓厚。   “洪弧城已到,请陛下出轿!”重霄回答的一板一眼,半分情绪也无。   风过,众人只见一道红色的影子快如闪电,重非吃惊的张大嘴,陛下的功力,竟是在瞬间突飞猛进!   以陛下如今的境界,何愁不能一统魔域。   重非惊喜的望向重霄,却见对方露在外面的手紧捏成拳。   “霄大人?”重非试探着唤了声,陛下魔力精进,为何第一魔将大人看起来不大高兴?   重霄缓缓吐出口长气,在场中人只有以他的功力才能看见,红衣怀抱中那张苍白的脸。   洪弧城主早已设宴迎接明王陛下,可让城主惶恐的是陛下自进入寝居后就再没出来,莫非是陛下怪罪自己准备不周?   上次陛下带慕天公子出游,有城主献歌姬以娱陛下,不料陛下震怒,歌姬当场血溅三尺,那城主也是吓得面无人色,跪地不起三日方才得陛下宽宏原谅。   洪弧城主想到这事越发忐忑,宴会尚未散场,便伏在为明王准备的居室外请罪。   弯月斜挂,鼻尖忽然飘来阵曼荼罗的气息。   回头,来人红纱飘荡,白玉遮面,额心一朵红莲,美艳绝伦。   “霄大人。”洪弧城主赶紧弯腰行礼,洪弧城在下邪魔域八大城中仅排最后,而这位霄大人却是陛下最宠爱的将领。   重霄走近,将手缓缓放到门上,想想又退开,“里面可有声音?”   “属下在这里呆了盏茶工夫,没半点声音传出,” 说着紧张地看向重霄,“大人,属下可是犯了陛下什么忌讳?”   “城主不必担心,陛下想来是赶路赶累了。”   寒风刮过,洪弧城主忍不住打了个颤,这人一身肃杀之气委实惊人。   “起来吧!”   得了第一魔将大人恩准,洪弧城主蹒跚着爬起,却见重霄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大人……宴会?”   “宴会很好,多谢城主款待,”重霄转过头,白玉面具光芒似剑,“不过重霄担心有人意图不轨,不守在这里实在难以放心。”   这不明摆了是怀疑洪弧城!   洪弧城主怒不可言,面上却始终是一派恭顺,“有大人如此良将,实在是陛下之福。”   重霄轻轻哼了下,闭眼并不言语。   ……   重羽轩颤抖着手摸上那人不忍目睹的肌肤,一身血红,全是自己的杰作!   “阿夜?”他试探着叫了声,可昏迷的人没半点反应。   得自冽炎大帝的魔力被吸了个干净,怎会如此快醒来?   重羽轩叹了口气,轻轻抚上他苍白的面颊,目中有些迷茫,“其实,我是真的想在这段时间好好待你,可我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内心残暴的灼液,控制不住想要奔腾的火焰!   为什么心里总有个声音让我将你摧毁呢?   难道,你我是宿世的敌人?   重羽轩轻声笑了下,唇角却有点苦涩,一边想要拉近,一边又想要伤害,真是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俯身吻上干涩的眼角,“阿夜,你还会原谅我吗?”   ……   晨曦用他的微光浸染大地,苏影夜恍恍惚惚睁开眼,朦胧中的光晕,支离破碎。   阿宇……   他轻声叫了下。   角落里有波纹一圈圈荡漾开来,白衣的男子蹲坐于墙角,眼神空洞,似是没有焦距。   阿宇……   苏影夜翻身下床,却狼狈地跌到地上,他向他伸出手,他的手布满被红线勒出的伤痕,他想对方来握住,可是没有,没有,角落里的男子一动不动,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阿宇,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苏影夜霍然睁眼,再缓缓闭上,原来是做梦。   可是自己怎么会做出这样的梦?   那个坐在角落里的男子看起来好可怜似的,是太冷了吗?   是了,魔域那么冷,他定然是不习惯这里的温度。   不对,我在梦中叫他什么,阿宇,我叫他阿宇!   苏影夜侧过眼,便是张安详的睡脸,白皙,干净,漂亮,可是这样一张脸,在发起怒的时候,却能将他的整个世界摧毁。   整个世界,瞬间没了光亮!   明王陛下自然能发现身旁人的动静,他将头在对方颈间蹭了蹭,“阿夜……”   这人的声音如此低沉慵懒,带着三分讨好的意味,还有七分,自然是高高在上的冷漠。   苏影夜扶着床边想起身,无奈身下实在太痛,轻微的动作就让他深深喘息,咬咬牙,拒绝明王陛下的搀扶,“我有腿,自己会走。”   重羽轩皱起眉,显然也意识到这次没那么好搞定,想来这人必定是动了真怒。   眼见对方还想起来,重羽轩一把将他按住,“我去叫仆人打水。”   明王陛下没有替人善后的习惯,便是正得宠的慕天公子事后也是由专门的侍女服侍,是以守了一夜,重羽轩才意识到自己应该给这人清理身体。   打开房门,霜气凝结在树枝。   “重霄,你怎么在这里?”   “陛下当真不知重霄守在外面吗?”重霄勾了勾嘴角,讥讽着说,“对了,忘了恭喜陛下魔功大成!”   眉心红痕一跳,重羽轩眯起眼,眸中冷光四射,“重霄,我看你近段时日是欠教训。”   重霄摇摇头,“末将体弱,受不了陛下雨露。”   “当真如此吗?”鬼魅般欺近,伸舌舔他透明的耳,“霄,我们已很久不曾亲近。”   “亏陛下还没忘了……呃……”   重霄搂住重羽轩,颤抖着合了眼,任凭腹下最脆弱的地方被那只手反复蹂躏。   重羽轩另一只手也没嫌着,四处点火,存心要面前这人光天化日之下露出丑陋不堪的一面,“霄,叫出来,快叫……”   “陛下,霄很想念你!”只要你别再碰他……“啊……”   眼见对方一副献祭般的表情,重羽轩怒不可遏,抽手揭了他面具,“不错不错,我阿夜果然是有魅力,连第一魔将大人都能被迷个神魂颠倒。”   白玉面具下的脸晶莹如玉,神色却有些慌张,“陛下,霄不能明白你的意思。”   “其实你们各有各的诱惑,本王都很喜欢,”重羽轩揽住重霄腰身,在他面颊上留下深沉的牙印,“不过,重霄,我得提醒你,他是我的,记住,他是我的!”   重霄忽然推开重羽轩,从对方手中取回面具戴上,面具下他轻轻勾起唇,弧度极为迷人,“陛下,末将告辞。”   重羽轩回头,苏影夜披着件黑衣,立于房门,眼中的墨似在燃烧。   重羽轩一甩长袖,重霄,本王迟早跟你算这笔帐!   水汽蒸腾,偌大的浴桶,比以前在苏府用过的还要华美。   “陛下可是给女子准备的?”   红色的花瓣漂浮于水面,依稀还带着某种令人晕眩的香气。   魔域极少有红色之花,想来洪弧城主还是费了些心力,不过……明王陛下无奈地再次出了房门,“来人,换水!”   水色清亮,苏影夜伸手试了试温度,抬眸撇向站于房间的君主,“陛下不出去?”   重羽轩抱住他,“阿夜,别跟我闹别扭。”   “别扭?陛下以为是别扭?”   “羽……叫我羽……”厚重的鼻息喷吐过去,之前被重霄撩拨起来的欲 火再次蠢蠢欲动,“我喜欢听你叫我羽……”   我喜欢你尾音微扬的喜悦,仿佛唤着我的名字就能让你高兴,仿佛,我是你心中极为重要之人。   感觉到对方抵在下身的欲 望,苏影夜摇摇头,“果然是四处发情的公狗。”   “你再说遍!”重羽轩危险地扳正他脸,直视漆黑如墨的眸,一字一句,“你可以试试,再说一遍!”   苏影夜猛地甩头,脱离对方掌控,衣衫滑下,裸 露的皮肤,像是被烙铁烫过一般,红得发紫。   狰狞的伤痕,乳白色的浊液,无一不在控诉着对方残忍的罪行。   胸膛上的红莲如同被撕碎一般,苏影夜皱着眉摸上去,面无表情地弹了下乳 尖,“陛下还想要?”   “你!苏影夜,算你够狠!”   重羽轩急冲出屋,外面候着的仆人眼见陛下神色不佳,骇得都忘了言语。   “给我好好伺候里面的人。”   “是……是……是……陛下……”谁不知道里面这人是怎么回事,众人互相使了个眼色,若能巴结到这位公子,何愁不能飞黄腾达。   重羽轩抬头望了望天,我刚才,竟是心痛了吗?   不,怎么可能,慕天,自己还需靠这人生子才能迎慕天入宫。   这人,似乎没那么呆了,重羽轩感叹着摇头,还是呆点可爱些。   屋内,苏影夜将整个身体埋入浴桶,薄唇痛得战栗。   他抖着唇吻上手上的血玉,为什么你要亮,为什么,总在他在的时候如此明亮。   他是阿宇,他是阿宇!   只有他,能让血玉发出如此夺目的光芒!   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是阿宇?   两个小攻   苏影夜趴在桶边,将手伸向小 穴,红白交错的液体蜿蜒而出,英俊的脸上却无动于衷。   真是肮脏而丑陋的身体,他撇嘴轻笑,将不堪的后 穴再次撕裂。   眼见水染成污浊的红,苏影夜竟然眯起眼,惬意地抬眸,“公子看的可还称心如意?”   墙角的男子一身白色薄衣,面容苍白如纸,触到那双空茫的眼,苏影夜心里跳了下,以前听奶奶讲世间有挖人心脏的鬼怪,莫非……   那人不断往角落缩,倒似是被苏影夜吓住了一般,他将手紧紧咬在齿间,睁着一双空茫的眼,一双空茫的眼,仿佛所有液体都已流尽!   “你叫什么名字?”就算是鬼怪,也是个胆小的鬼怪吧。   见对方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苏影夜将后颈靠在浴桶边,神情有些疲倦,“如果你不是要吃我心脏,也不是意图不轨,能否出去,我不喜欢被人……啊……”   对方的脸突然放大在面前,苏影夜惊得叫起来!   这张脸,这张脸,这是谁的脸?   那人听见苏影夜的惊呼急退到一边,见苏影夜平静下来又小心翼翼靠近,他伸出手像是想要触摸,苍白的脸一抽一抽,也不知是在颤抖还是啜泣。   苏影夜眼睁睁看着那只手摸上来,没有躲闪,可是那只手却停在了毫厘之间。   相见,不能相拥。   苏影夜一眨不眨地直视对方,“公子何人?”   男子跪到地上,用手指划下两个字,只有两个字,却让苏影夜瞬间惊立当场。   ‘凌宇!’   他说他是凌宇!   凌宇悲戚的看着这熟悉的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邪魅嚣张,可是里面装着的人却是他阿夜,他又呆又蠢的阿夜。   明明害怕的要命,还拼命强装镇定,甚至不惜惹怒重羽轩,你怎么那么笨,笨得让我心都碎了。   凌宇覆上他抓在浴桶上的手,自己牵了无数遍的手,布满伤痕与淤青,多么想将它握住,可我是灵魂,我只是灵魂……   虚弱的,见不得光的,灵魂。   眼睁睁看着你被别人欺负凌 辱,而那个别人,竟然还是前世的自己!   阿夜,我要如何告诉你,我有多么想将你紧紧抱入怀中。   告诉你,不要怕,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苏影夜拿出血玉,玉中的红丝居然剧烈地颤动起来,乱成千丝万缕,妖异得近乎诡绝。   “阿宇?”不确定的问,你是阿宇?   苏影夜一把捏紧血玉,神情凶狠,“那重羽轩是谁?”   重羽轩是谁?那是我前世。万年前的我。   凌宇侧开眼,颤着手写下:   ‘我们原本在人间,后来时空发生转移,你回到万年前,重羽轩,就是我。’   重羽轩就是你,重羽轩就是你。苏影夜点点头,忽然又大笑起来,“那阿宇你现在现身又是何意,是要我继续伺候你家明王陛下?”   凌宇脸色瞬间变来透明,他甩甩头,将手拼命咬在齿间,只有灵魂剧烈的疼痛,才能让他忽略心中刀烧一般的灼。   自己宠着护着的人,他像对男宠一样糟蹋调戏,自己半点都舍不得委屈了的人,他竟扔给侍卫肆意鞭打,重羽轩,你究竟,有没有心?   ‘离开,立刻离开!’   “离开,你要我去哪里?”苏影夜起身,丝毫不介怀的将自己裸 露的身体展现在凌宇面前,晶莹的水珠顺着流水似的身形滑落。若是没有这些狰狞的伤痕,该是怎样一副美丽的身躯。   凌宇泣着血划道:   ‘阿夜,不要装,我是阿宇,真正的阿宇……’   不要在我面前做出凶残冷漠的摸样,不要用坚硬的壳把自己龟缩起来,你是我懦弱而呆笨得阿夜,我喜欢你微扬的嘴角,喜欢你明亮的黑眼。   你以前笑的时候总是偏开头,双颊间有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映在日光下,晃得人眼睛都花了。   阿夜,你是苏家少爷苏影夜,你只是,苏影夜……   苏影夜跨出浴桶,仿佛没看到凌宇的笔画,他把湿漉漉的长发撩到后面,“你刚才说走,是要我去哪里?”   ‘不管哪里,离开他。’   苏影夜眯了眯眼,蹲坐在凌宇旁边,“可我身体已经习惯了明王陛下,你说这如何是好?”   凌宇深深喘息,胸腔里尽是污浊冷潮之气,你存心要用这种刺人的话伤我?   ‘重羽轩带你回明宫起,我便一直跟着。’所以你们发生的事,我再清楚不过。   “原来你跟的挺久,看的也挺久。”   苏影夜伸手戳向凌宇额间,不料竟是直接穿了过去,方明白这人当真是鬼魂一类。   “你眉心没有朱砂?”   ‘我是重羽轩万年后的转世,容貌自然不同。’   “陛下!”门外候着的几人见明王又回来了,赶紧躬身行礼。传言陛下专宠慕天公子,现在看来,只怕这屋里之人在陛下心里分量也轻不到哪里。   重羽轩挑起眉,轻轻拍了下房门,“阿夜,洗好了没,我让城主准备了早点。”   苏影夜看凌宇一眼,冷声道:“我没饿,不劳陛下费心。”   重羽轩一口气窒在喉咙,想要发作又咽了回去,他在门口站了很久,一直在想,这个人对自己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若说喜欢,不会狠心让他替自己和慕天生子。   若说不喜欢,为什么不闯进去再次进去那销魂蚀骨的地方?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徘徊不前?   苏影夜听到重羽轩离开的声音,方问:“他若看见你,可会杀了你?”   ‘会!’   苏影夜弯着腰笑起来,笑一笑的面目蓦然变来阴狠,“有趣有趣,自己杀自己,”举起手在凌宇脸边作势拍了两下,“若他杀你,会有何影响?”   凌宇垂下眸,‘我灵魂和他相同,如果他杀了我,想来自己也会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苏影夜侧过脸,两个凌宇都没有了,两个都没有?   他习惯性地摸上颈间血玉,嗯,如果两个人同时消失……   那么,还要去哪里才能找到?   “想活命的藏好点!”   凌宇没料到被这人凶巴巴的吼了句,想去拉他的手中途折了回来,‘阿夜,你好凶,你以前不会凶我的。’   “那是以前。”苏影夜面色有些难看,不是完全的苍白,而是,不经意间一抹红晕,染醉整个天空。   ‘你相信我是阿宇?’   苏影夜见对方眉尾微微有些上挑的弧度,便知这人心里定是在得意洋洋,不禁淡漠地道,“你和重羽轩谁是凌宇对我而言已没有意义……我……我意思是……”   ‘我知道……’凌宇苦笑着继续往下划,前世那个我对你做出这种过分的事,又凭什么祈求你的原谅。   ‘我现身让你看见,只是想告诉你我一直陪在你身边,阿夜,我一直陪着你,永远都不会离开。’   凌宇情不自禁上前环住苏影夜,鼻尖轻轻吸允对方沐浴后的气息,只要能看到你,只要是在同样一个时空,我就已经心满意足。   ……   洪弧城,下邪魔域第八大城,因为迎来了她尊贵的陛下而举城欢庆。   “阿夜,可还喜欢这城?”   重羽轩牵着苏影夜的手,漫步于夕阳的余晖之中,周围全是热闹的人群,只有他们两人,静默得像是一幅凝固着的画。   苏影夜装作不经意的向后望去,果然见凌宇可怜兮兮的飘在后面,嘴里骂了两句,被发现你活该。   “你刚才说什么?”明王陛下恼怒异常,他考虑到这人伤势方才一直滞留此地,闲来无事还易容带他出来散心,哪知这呆子一幅冷冰冰的样子,丝毫不把自己的恩宠当回事。   苏影夜回过神来,颇有几分恭敬地答道:“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   “是要本王爱抚,才喜欢吗?”重羽轩岂是好招惹的,大庭广众之下便把手伸入苏影夜衣襟里面随意调戏,“告诉本王,要怎样才喜欢?”   苏影夜咬住牙,一语不发。他想这不是我的身体,反正都不是我的身体。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重羽轩隐藏了眉心朱砂,旁人自然不知这位便是尊贵异常的明王陛下。   魔人近几年来民风越发淫邪,几乎跟当年的妖族不相上下。众人见被抚弄的男子面上半分表情也无,不禁哄然大笑,还有人不知死活的在重羽轩肩上拍了两下,“这位小哥,你这技巧只怕满足不了你家宠物。”   “哦,”重羽轩高高挑起眉,一口咬在苏影夜脖颈上,闷声说,“他们说我满足不了你,阿夜,你看这如何是好?”   苏影夜深深吸口气,“陛下想如何是好何必征求我同意?”   “小哥,你将这人交勾栏里调教几日,保证让你欲仙欲死,”那人见苏影夜一幅隐忍而痛苦的表情,也难免有些心痒难耐,这人虽说长得太男人,不过那浑身上下诱惑人的气息可是比美艳少年还浓,搓了搓手,“要不,你交给我,我帮你?”   重羽轩轻声笑了两下,狭长的眼眸一转,“你没听见他刚才叫我什么?”   “叫什么?”陛下,刚才叫的是陛下,那人扑通声跪在地上,“陛下饶命,陛下……”   话音未落,一团血雾,迷糊了众人的眼,待雾气消散,地上,只余一滩血水。   而红衣的君主,早已没了踪影。   “滚!”   重羽轩挥袖将床上正在寻欢的男女一把扔了出去,心急难耐地将苏影夜压到床上,“我看你挺会勾引人的!”   “那是陛下定力不够足,呃……”   苏影夜不明白重羽轩为何每次都咬他脖颈,每次那里被咬,他心里就跟猫抓一样,“换个地方。”   重羽轩邪魅的勾起唇角,“原来阿夜也渴望着本王。”   “渴望?不……”苏影夜摇摇头,面上似是凝了层冰,“我只是想要好奇明王陛下究竟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一面,肮脏得比刚才那对男女还恶心。”   屋内温度骤降,苏影夜裸 露在外的肌肤起了细小的疙瘩,他睁着一双黑眸无所畏惧地与明王陛下对视,“是不是很想杀我?”   “你算是我见识过的人里胆子最大的人,杀了未免可惜,”重羽轩将人剥干净,“而且,你这身体也委实合我心意,要杀也要等本王厌倦了再说。”   说着张口含住他胸前的一点,粗暴的蹂躏,半分温柔也欠缺。   明明是被人用过的东西,自己竟然会上瘾!   明王陛下喜莲,在下邪魔域红莲甚至比曼荼罗还尊贵,可重羽轩讨厌苏影夜胸口这两朵妖娆的刺莲,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明王陛下对一只残花败柳兴趣旺盛。   以前那些古怪的洁癖哪里去了?   竟然大街上就控制不住!竟然跑别人床上寻欢作乐!   越想重羽轩越觉得自己对这幅身体的执迷其实早已在不知不觉间上升到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高度。   什么伪装的优雅与沉稳通通在对方一笑一瞥间可笑得不值一提。   顶开他双腿,没有任何前戏的进入,感觉到苏影夜后 穴熟练的收缩,重羽轩更是怒不可言,“既然以前伺候过别人,还装什么纯情?”   伺候别人?装纯情?苏影夜用手挡在眼前,只当没听到这话。   厉破   顶开他双腿,没有任何前戏的进入,感觉到苏影夜后 穴熟练的收缩,重羽轩更是怒不可言,“既然以前伺候过别人,还装什么纯情?”   伺候别人?装纯情?苏影夜用手挡在眼前,只当没听到这话。   重羽轩打开他手,吻上那双黑眸,“阿夜,那个人是谁?”   苏影夜眉间痛苦地扭曲在一起,体内被巨大的异物不断顶撞,给他带来几乎灭顶的耻辱和愤怒。   “第二次……”   “什么?”   “我说第二次……”你第二次进入我……不会忘记的,永远都不会忘记。   重羽轩眸中深沉,身下动作也逐渐加快,修长的手指不断捉弄对方胸前敏感的小点,存心要人受不了,“阿夜,以前那位没教你如何叫床吗?”   “没有……”苏影夜紧紧抓着床单,看向屋内一角,冷笑着说,“他在教会我之前,被我忘记了。”   凌宇蹲坐于地上,将手放进嘴中死死咬住,可他怎么也咬不够,没用,没用,还是没用。   痛……   心里淌血般的痛。   苏影夜见凌宇一幅死鱼表情,心里鄙夷了阵,果然是笨得紧,咬手能不痛吗?   在明王陛下勃然大怒之前,双腿勾上了他腰,苏影夜黑眸微微半眯,“我早已忘记他……呃……”   重羽轩将身下人双腿固定在自己腰间,心里微喜,一个用力顶入,“忘记了就好,本王会慢慢教你。”   迷离的时间,浑浊的空间,还是,这乱了的羁绊?   苏影夜轻声笑了两下,捧着明王陛下红艳的唇细细轻吻,“阿宇……”   “谁?”   苏影夜心里一跳,顺着重羽轩视线望过去,外面黑影骤闪,大鹏展翅般消失在窗外。   那速度,绝对不是常人!   重羽轩瞬间从苏影夜身体里退出,“你在这等我。”   话落,已消失不见。   苏影夜向凌宇瞟了一眼,“你很喜欢偷窥?”   凌宇猛烈摇头,不喜欢,怎么可能喜欢?如果可以,我情愿什么都没看见。   “你看他把我剥光了,自己却衣冠楚楚,”苏影夜用床褥擦掉身下零星的血迹,黑眸霍然抬起,“我讨厌这样!”   阿夜……凌宇唇张了张,飘到苏影夜身边将人环在怀里,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却无力得让人啜泣。   “你们不是一个人吗?为何不夺了他身体?”   ‘我……不知道如何夺。’如果能夺还会在这里飘荡?   苏影夜哼了声,从地上捡起破衣披在身上,“没用!”   苏影夜在前面走,凌宇轻飘飘的跟在后面,有时候又飘近点,小心翼翼勾起他手指,苏影夜斜眼看他一下,并不言语。凌宇心里却能立刻喜滋滋的,可勾着勾着那手就丢了,毕竟是虚无的灵魂,如何能真正抓住你的手?   ‘阿夜……’   凌宇嘴唇一动,苏影夜便知他在叫自己名字,一天叫几次也不觉烦似的。   ‘我想吃好吃的。’   苏影夜顿住脚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进了闹市,周围全是酒楼之类,比人间还要繁华。苏影夜抱住手臂,目中尽是讥讽之意,“你怎么吃?”   见那人脸上神色明明白白低落下去,苏影夜又心软了,撇眉道:“要不我先替你吃了,等你以后有了身体,再把钱还我?”   凌宇点点头,当先往上面飘去。   苏影夜苦笑,怎么会这样?   我们两个,怎么会变成这样?   凌宇喜欢看苏影夜吃东西,那个人无论多大,只要沾着点心一类就会两眼冒光,把两颊塞得满满的,生怕有人来跟他抢似的。   吃了点心的唇甜甜的,圆圆的嘟起来,小时候的凌宇总想吻上去试试究竟是怎样的美味,可那个时候,他只能用指尖刮掉他唇上的渣滓,凶巴巴地说,‘吃个东西也不会吃。’   苏少爷很委屈,不明白为何凌宇总要欺压他,‘我又不知道嘴巴没擦干净。’   这种情况,凌宇会侧过脸偷笑,其实,你永远都别擦干净最好。   “你在想什么?”   苏影夜觉得凌宇看自己的目光像是慈祥的奶奶,让他心里一阵发怵。   凌宇在桌上划道:‘想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太久了……苏影夜转头望向窗外,魔域的夜空总是被乌云遮蔽,很少能看到星星。   “阿宇,我想回家……”苏影夜将最后块点心放进嘴里,拼命吞咽下去,“这里的点心没上京的好吃,我想回家……”   回家……凌宇颤抖着闭上眼,人间……你哪里还有家……   死了,苏府的人全部都死了,后来还发生了很多很多事,多来像是永远都不会醒来的噩梦……   可是你的记忆,只停留在十四岁那年,后面那些事,全部都已忘记。   ‘阿夜,其实,我们有个孩子,我们去找他好不?’   苏影夜嘴角剧烈抽搐,孩子?两个大男人能搞出孩子?   凌宇捏紧拳,果然还是他苏影夜,明明是苏影夜,为何还要装出副凶狠的样子,当真是故意要我心痛吗?   ‘那我们去上邪,圣王是你父亲。’   这次苏影夜丝毫不给面子,“凌宇,你脑袋坏掉了?”   ‘我们之前生活的那个时代其实是万年后的人间。万年后重羽轩会转世成我。’见苏影夜差不多能理解,凌宇继续写,‘不久的将来,圣王将和君澈诞下你,你本名叫千影绝,是上邪少君殿下,万年后才转世成苏影夜,与我相遇。’   苏影夜看了半天,端起茶水一口喝干,“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总之你跟我走就好。’   “我们能走哪里去?你觉得重羽轩会容忍我的叛离?” 苏影夜放下杯子,挑起眉,“不好意思,我被他做怕了,能不招惹还是不想再招惹。”   ……   “陛下!”   一袭红纱快速接近,重羽轩停住步伐。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是被故意引出来的。   是谁敢在明王头上挑衅?   又有何目的?   仙界?上邪魔域?   还是,已接近十万年不曾露面的妖域之人?   重羽轩愤怒甩袖,“先回去。”   以自己的速度,竟然会将那鬼影跟丢,重羽轩不禁有些担心是敌人调虎离山之计,而自己还把那呆子留在那里,那呆子不会……   无人的小巷,刮过一阵冷风,男人缓步踱出,阴影之下面容模糊而威严。   黑色披风随意地往后飘荡,妖冶的长发像是灵动的蛇。   重羽轩……似乎你魔力精进不少啊……   他轻声笑了下,优雅地将手撑在下巴,浅灰色的眸光芒闪烁。   “王!”   微微偏头,露出来的侧脸冷漠狂傲,“怎样?”   “影王已成功抓获慕天公子,目前已在前往上邪的路上。”   “很好!”妖王汐墨眯起眼,有了慕天公子就能控制重羽轩,到时候,真正的敌人,就只有圣王千穹崖一人。   “影王可有受伤?”   从戒备森严的明宫中劫人出来,怎么可能不受伤?那人看了自己王一眼,如实道,“影王并未传回这方面的信息,只说在圣王大典上与王会面。”   汐墨摸了摸下巴,“继续沿途骚扰重羽轩,不过,别被他发现蛛丝马迹。”   “是。”   ……   夜风肆无忌惮地在耳边呼呼而过,月色下的森林恐怖而狰狞。   慕天公子微微睁开眼,温热的液体滴落眼角,血?是谁的血?   “醒了?”   眼前景色飞一般滑过,慕天公子方明白自己是被劫持了。   这人还真是胆大妄为!   那些血是他的吧?   “若非我隐藏实力,你以为你能抓住我?”   慕天公子轻飘飘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微笑着摸上袖口映月梨花,那花陡然亮起来,像是旋转着的月轮,熠熠生辉。   厉破心里一跳,哥哥的猜测果然正确,这人绝非表面这般简单。   白色的光芒?仙界之人?   “哈哈哈哈……”厉破骤然放声大笑,一身的伤口可见白骨,“原来公子不敢去上邪,是怕被圣王千穹崖发现自己仙界身份,”他讥讽地摇摇头,“真是期待明王陛下知道这一切的表情,想必十分精彩。”   “这些事就不劳阁下挂心。”   白色的力量铺天盖地侵袭而来,阴寒而潮湿。   厉破急退两步,将手在胸口 交叉,额心光芒冲天而起。   蓦然一声狼嚎,以王者的风范藐视人间!   狼?“你是妖族之人?”慕天公子有些惊慌,不过很快隐藏下去。   九万年前,妖族实力其实并不逊色于魔族,之所以俯首称臣,全是因为魔尊冽炎太过强大。   传言妖王因好色而惹怒冽炎,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事实远非如此。   从当时的情况来看,若没有冽炎,魔族别说欺压妖族,便是自保都成问题。   试想,一个帝王如何会允许来自另一个种族的巨大威胁存在?   所以说覆灭妖族,其实是魔尊一直处心积虑策划的阴谋。   不过,因为仙界的插足,冽炎并未能赶尽杀绝,仅仅将妖族驱逐到‘炼狱’之境,命其永生不得现世。   而如今,冽炎已经辞世,以圣明两王的实力,如何镇压疯狂而凶残的放逐之妖?   慕天公子神情蓦然变来诚挚,他右手缓缓出现一柄折扇,之后扇身逐渐变形,乌青色的长剑,发出冷冽之光。   仙界君上亲赐的‘永寂’,仙界第二名剑,被它主人紧紧捏在手中。   若变身为狼的厉破还有人的思维,定然会思索慕天公子为何会手握仙界第二名剑,毕竟,便是仙界少主君澈,执掌的也仅仅是仙界排名第三的‘昭阳’。   为何,一个潜伏于魔宫的奸细,看起来竟是比少主还要珍贵?   血管里只剩下兽性的厉破已经无法思考这些问题,他仰天对月,灰黑色的毛迎风竖起,张扬着的脉动鼓声雷鸣,无尽黑暗压迫而来,火焰灼烧过全身,像要把整个世界都焚毁。   被冽炎大帝强行压迫了的力量,终于在九万年后重见天日!   放逐之妖,流浪的灵魂,洪荒般壮丽的色彩……   慕天公子深深吸气,他将长剑侧举,乌青的剑身鲜血流转。   那是他的血,隐藏在表皮之下的力量被强行破开,属于高贵灵魂的威严,呼啸着想要释放。   弯月冰冷,厉破纯黑色的眼渐渐转为妖异诡谲的红,他能闻到来自祖先的气息,可怕的仇恨几乎要将他的身体整个炸开。   仇恨……   是仇恨……   ‘以慕天公子要挟明王,让他交出冽炎最后一滴血,我们,就可以开启沉默的墓碑,解救被封印的族民,以獠牙,撕裂这片土地!’妖王的声音再次回想在耳边。   他想起哥哥的吻,温柔的落在额头,温暖,令人怀念。   这,是他最后的清醒!   变身为狼的那刻,残酷之血已开始疯狂流转,不死,亦难休。   狼眼聚成竖线,他踏步上前。   向着,美味的食物!   巨狼之欲   变身为狼的那刻,残酷之血已开始疯狂流转,不死,亦难休。   狼眼聚成竖线,他踏步上前。   向着,美味的食物!   巨狼再次仰颈而啸,野性之血从遥远的时空被召唤而来,狂吼,群兽伏地。   开天辟地似的瑰丽画卷,血腥而苍凉。   慕天公子握住长剑的手指已开始发白,这个人竟然没有任何预兆的进化为完全状态的狼身,那狂傲而凶残的眼神,将兽性的癫狂体现来淋漓尽致。   莫非……当年冽炎下在妖族身体里的封印已经逐步瓦解?   蓦然,一声惊吼再次爆发出来,放逐之妖,以王者的风范君临大地。   黑色的毛发在冷月的辉映下转为纯粹的金色,金属的光亮,冰冷,刺骨。   “云清!”   它张开嘴嚎叫,声音像是从大地中滚出,刮过荒原。   “云清!”   云清?九万年前的仙帝云清?   当年仙帝云清和魔帝冽炎不相上下,分别在仙界和魔域称王称霸,两人几百年一战,但无论如何也难分输赢。   后来,便是妖族被逐,冽炎和云清相继离世。   “我不是云清,”慕天公子终于知道自己是被失了心的野兽错当做了报复对象,“我怎么可能是尊贵的云清太人?”   “不是?”狼的声音低沉沙哑,它眯起眼,目不转睛地注视面前的男子,似要把他看穿,“你不是仙帝云清?”   “若是云清太人,你觉得你还有命跟我说话?”威压铺天盖地奔涌而来,慕天公子强撑着不愿倒下,“阁下想必是九万年前的妖族之王。”   头颅被凝固成冰冷的狼首,在没有光明的黑暗中承受数万年的悲哀和耻辱。   真是,可悲的种族。   金狼抖动身上毛发,缓缓摇头,“原来是仙界小辈,难怪如此令人憎恶。”   “仙界?那魔域呢?”慕天公子轻声冷笑,“被放逐于荒漠,还对旧主没有丝毫怨言吗?”   狼眼抬起,睥睨天下,“冽炎赐予的屈辱,我自会返还于他,这点不劳阁下费心。”   妖风呼啸而过,慕天公子全神戒备。   金色的毛发缓缓褪回原本的灰黑之色,却是一样的雄壮威严。   “本王不屑欺压小辈,厉破,不要丢了我族的脸。”   “是,爷爷!”   慕天公子身形一震,举剑,轻声吟诵:   “他说,我的血液是高贵的。   他说,我原是属于天上的。”   白色的雾气再次升腾而起,狼啸被雾气扭曲,可声势不减。   当洪荒的刀锋遭遇仙界第一秘决,所有的血在同一时间上涌,毁灭,毁灭,毁灭!   狼首,幽暗,鬼魅。   而那不知死活的诵唱还在继续:   “他说,煌煌天威,君临四野。   他说,这是祖先赐予的荣耀。   而我,将以这荣耀赐予面前之人永恒的沉睡。”   慕天公子未曾看见,恶狼嘴角诡秘而嗜血的笑,它临空扑下,席卷着滔天的怨气和愤恨,仿佛面对的是几万年的仇敌。   利刃划破长空,血,喷涌而出,泼洒过墨蓝色的苍穹。   “啊!”   身上无数个地方被咬出狰狞的血口,慕天公子伫剑半伏在地上,袖间梨花彻底黯淡下去,他咳出口污血,面容一片惨白。   狼爪踩过落叶,再次逼进。   腥血而残忍的步伐,冷冷俯视脚下的羊羔。   “你输了!”他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讥讽的嘴角以兽性的姿态呈现,更显侮辱,“你输了!”   慕天公子侧开脸,无视头上倾过来的大片阴影,“你想如何?”   “妖族性淫,你身上的气息很像雌兽,我喜欢。”   厉破身上的妖性被之前附身的妖王彻底激发出来,此时,在他眼中,身形颀长的慕天公子,便是他无比渴望的交 配对象。   “雌兽?”慕天公子似是完全无法明白对方的意思,可下一刻,他脸上瞬间褪去所有色彩,雌兽,他说他把我当雌兽,“啊,滚开……”   狼爪划破衣服,裸 身的男人肌肤光洁如玉,虽然有几个可怖的伤痕,但丝毫不减魅力,厉破伸出腥甜的长舌,缓缓搔刮过慕天公子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次你随陛下来天罡城,我便看上了你。”   你广袖轻衫,袖口梨花映月,明明是冷漠的容颜,却能在见到明王的时候化为一池春水,你永远都不知道,那一刻我有多么想驾驭你诱人的身体,将你表面的清冷和高傲践踏做粉末。   死死压制住拼死挣扎的男子,厉破猥 亵的逗弄他挺立的殷红,“若非明王太过严密的保护,你当时就已是我囊中之物。”   狼,他在被一头狼侵犯!   慕天公子浑浊的大脑根本无法消化这个信息,实在太过惊悚,不,怎么可以这样,狼,压制着自己的是匹狼,淫 靡而下 作的野兽。   “放开我,放开我,妖王,妖王还在看着。”疯了一般的吼叫,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残酷的现实却将他彻底拉近深渊。   “爷爷已经陷入沉睡,他被冽炎封印的太久,哪有那么容易不断醒来。”   厉破原本被现任妖王汐墨派往下邪魔域刺探敌情,在这几万年里,他逐步从默默无闻的小兵成为权倾一方的天罡城主,除了自身努力,身体里另外一个灵魂功不可没。   “啊……”乳 尖被狼爪压碎,地上的男子发出濒临死亡的痛呼,他用尽全力呼号,“羽轩,羽轩……”   厉破感觉自己被侮辱了,这个人明明躺着承欢,可他心里,呼喊着的却是那个朝三暮四的男人!   半倾下身体,舌头卷过他的脸部,“放心,我会让你满意的。”   浓厚的腥臭扑鼻而来,慕天抓住对方狼爪想翻过身体,不过厉破岂会如他所愿,轻轻用力便折断了他手腕,不耐烦地沿着脖颈舔舐而下,狼眼中情 欲浓厚。   汗水将整个头发都濡湿,慕天公子深深喘息,上下滑动的喉结被狼口叼在嘴里,让他连说话都成为奢望。   滚,滚,你这肮脏的身体,别碰我!   厉破体内的兽性被彻底激发出来,这个骄傲的男人,似乎根本不懂得什么叫臣服。   放开他喉结,厉破用力挤开慕天的双腿,狼爪在颤抖的男 根上缓缓磨蹭。   慕天惊骇得连耻辱都忘记,平日的优雅早已不复存在,他撕心裂肺的吼叫,直到嗓子都已沙哑。   巨狼大概是觉得声音太吵,直接用狼口封住男人的惊叫,战栗的身体,苍白的容颜,更引起他残暴的施虐欲望。   喷涌的岩浆四处寻找出口,撕裂,撕裂这个男人,让他啜泣,让他哀嚎,让他彻底属于自己。   若是平时人身的厉破,定然不会招惹慕天公子,毕竟他是要挟持他,并非加害。   不过,狼身的野兽,剩下的,大概也只有最原始的本能。   将高贵的男人戏弄得彻底后,厉破一把将他翻过去,红艳的穴 口惊慌失措地不断收缩,像是在邀请人的品尝。   一声狼啸,惊天动地!   以兽姿趴伏的男人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烙铁般滚烫的巨物已一插到底。   黑暗的触角将他困在里面,无处可逃。   羽轩,羽轩……   他只有拼命地呼喊着那个名字,在心里念叨了无数遍的名字。   第一次见到那个俊美如凤凰的男人是在雪城的轻舟之上,他一袭红衣,眉间朱砂夺目。   周围的臣民认出他的身份都伏地跪拜,唯有自己,无动于衷的倚在栏上,面目清冷,似浮冰。   后来,他说,烟波浩淼,不及你远山眉黛间一缕轻愁。   他说,那个瞬间,他便丢了魂,失了心。   可是那样一个人,注定后宫佳丽三千,他的心太广太宽,可容纳天下,唯独装不下一份羁绊。   他无比痛恨着苏影夜,痛恨他可笑的自以为是。   他凭什么以为羽轩会独宠于他?   连自己都已放弃的奢望,他凭什么拥有?   兽身的厉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觉悟,他畅快的在男子身上驰骋,仿佛对方是没有灵魂的木偶,不会有屈辱与疼痛。   视线逐渐迷离,只剩下红,血腥而残暴的红。   这是自己的男人,他美丽的身体为自己舒展开,带来天堂般的快感。   不是完全的爱,也不是没来由的恨,只是一场迷乱了的诱惑,在妖异的风中以无限残忍的方式发酵。   偷窃而来的欢愉,强行施予的痛楚,欲 望的剑,刺破一切伪装的淡漠与坚强。   “忘了他,”失去理智的野兽,宣誓着他的所有权,他俯下身亲吻对方痉挛的脸颊,“不要试图逃离,你只能是我的。”   ……   重羽轩找到苏影夜时那人正趴在酒楼上望着窗外。   黑宝石般的眼闪闪发亮,美丽得让人觉得里面承载了太多太多,多得让人心尖上微微泛疼。   原本怒气冲冲的明王陛下温柔的将人圈在怀里,“我找你好久。”我竟然,如此担心你……   苏影夜向角落里张望,见凌宇已藏起来,方道:“为何找我?”   因为我总觉得一个闪身,你便会消失。不过重羽轩并不会这样说,他只是静静呼吸对方身上迷惑人的气息,原本烦闷的心渐渐变来安宁。   “阿夜……”   “嗯……”   “别再故意惹怒我……”   若是苏影夜回头,便能发现明王陛下脸上其实是从未有过的诚挚,可是他不曾回头,只是用一双纯黑的眼向上对着星空。   他在想,为什么,星辰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   ……   冰冷,萧索,血腥,但又那么的华丽,那么的浩大,白色的花瓣飞舞到九天之上,又在罡烈的风中化作粉尘。   每一次盛开,都是决绝!   “这是上邪!”重羽轩微笑着撩开轿帘,苏影夜难得的温顺让他心情非常之好。   上邪?记得上次阿宇还说自己其实是上邪圣王之子,苏影夜迫不及待地望过去,白色的残花扑腾而起,一如凋零的凄美。   这便是上邪吗?   重羽轩指着空中飘落的花瓣道,“那是冷掬,永远都无法彻底绽放的地狱之花。”   他将人抱到大腿上坐着,在耳鬓边偷偷亲了口,虽说一路行来,亲热的事做的不少,重羽轩还是愉快的发现苏影夜仍旧是立刻红了脸,像只煮熟的大虾。   这人,便是如此害羞,偏偏是这种不经意流露的青涩,让明王陛下欲罢不能。   原本是想让他替慕天而自己生子后便杀掉,不过,现在倒舍不得了,“要不以后我封你做侧妃?”   侧妃?苏影夜转过眼,一眨不眨的注视他,“那正妃呢?”   重羽轩有些尴尬,轻轻执起他手,摩挲过粗糙的硬茧,“慕天我必须要娶……”他是我命运中钦定的唯一……   “嗯……”苏影夜懒洋洋的应了声,你要娶娶你的,反正阿宇前几日刚说了,今后他要当我的妃子,我才不稀罕做你明王妃。   “你没有不高兴?”明王陛下挑起眉,要按以前的性格,不跳起来才怪,怎的变化如此之大?   千寻   重羽轩有些尴尬,轻轻执起他手,摩挲过粗糙的硬茧,“慕天我必须要娶……”他是我命运中钦定的唯一……   “嗯……”苏影夜懒洋洋的应了声,你要娶娶你的,反正阿宇前几日刚说了,今后他要当我的妃子,我才不稀罕做你明王妃。   “你没有不高兴?”明王陛下挑起眉,要按以前的性格,不跳起来才怪,怎的变化如此之大?   “前方可是明王陛下?”   苏影夜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排十人,当先的少年一袭白衣,花瓣纷飞,有一两瓣残花落在发端,轻飘飘的,风一吹又没了。   “好美的少年!”   苏影夜情不自禁发出赞叹,仿佛他天生就该这样站于花丛之中,如诗如画。   “那是千穹崖的大公子千寻。”   无论是自身实力还是长相,千寻都及不上下邪明王和魔将重霄,千穹崖甚至一直未立他为少君殿下,仅以大公子封之。   重羽轩不满地在眼睛都看直了的人腰间掐了把,“他有本王好看?”   千寻……按阿宇的说法那不就是我哥哥?苏影夜认真比较了下,重羽轩俊美得太过炽烈,千寻清冷得太过忧伤,嗯,还是阿宇要好看些。   不过,一缕魂魄,要如何才能触摸?   “千穹崖娶君澈为妃,千寻的母亲又怎么办?”   “她?”重羽轩冷笑着说,“安分守己还好,若是惹怒了千穹崖,只怕命不久矣。”   那岂不是很可怜?苏影夜咬咬唇,对这个莫名其妙的父亲颇有几分不满,喜新厌旧,跟重羽轩有什么区别。   白色的花瓣扑腾而起,红轿停下,走出的君王红衣翩然,眉心朱砂仿佛在燃烧一般光华夺目。   不过他身边那黑衣男子怎么总往自己身上瞅,目光还如此奇怪,千寻检查了下衣服上可有不妥的地方,没有啊,干干净净,奇怪。   将明王一行人迎入圣宫后,千寻便要告辞离开,哪知那黑衣男子一把抓住自己,神色可怜兮兮的,像只迷了路的小狗。   这人跟着明王陛下,一看便知是什么角色,千寻微笑着问:“公子可是还有事?”   重羽轩将苏影夜捞进怀里,惩罚性地紧箍住他腰,没规没矩,果然是这几天欠了教训。   苏影夜别扭地动了动,闷声道:“我要找他玩。”   周围的人都神情尴尬,下邪众魔将还好,一路上早习惯了苏公子这性子。至于上邪的人,则各个挤眉弄眼,意味莫名。   “玩什么玩,好好给我沐浴休息。”   “不要,我要去找他。”   重霄无奈的摇摇头,暗暗猜测苏影夜该是故意刺激陛下,只是陛下明知如此却还是着了道,迫不及待将人带了进去,却是为何?   “苏公子不大懂规矩,明王又一直宠着他,还望寻公子勿要怪罪。”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该有的规矩不能少,高傲如重霄对着千寻也是毕恭毕敬。   千寻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头上那位圣王陛下。   “有意思。”   “啊?”   重霄抬头,便见之前还面无表情的少年惬意地用食指撑起下巴,怔怔望着苏影夜被带走的方向,漂亮的眼光彩夺目。   “寻公子,那是明王陛下的人。”   “我知道啊,”千寻眨眨眼,视线扫遍全场,“我有说要动明王的人吗?”   上邪众人古怪的咳嗽几声,“没有,大公子。”   “如此便好。”重霄声音也冷了下来,刚才那目光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愤愤的捏起拳,这呆子,果然一天不招惹人他浑身上下就不舒坦。   ……   云雨之后,重羽轩餍足的趴在苏影夜胸口,明明是个又蠢又笨的男人,身体却让人深深着迷,仿佛其实他们原本就该这样紧紧连在一起。   “陛下……”   “叫什么呢?”尚未退出的凶器恶劣的膨胀起来,重羽轩在他脸上轻拍两下,“刚刚叫我什么?”   苏影夜将脸一个劲往被褥里埋,“羽……”   “这才乖。”考虑到明天还要见圣王一群人,重羽轩又体谅身下这家伙实在累的很了,破天荒心慈手软放他一马,不过该戏弄的不能少,不把这人弄来喘息连连,明王陛下心里如何平衡?   重羽轩发现只要一个劲对他好,这人立马会摇摇尾巴,若是对他不好了,马上就翻脸不认人,一张脸冷得能结冰。   真是……本王什么时候也开始看人脸色了?   “你刚才是想说什么?”   “我想出去走走。”苏影夜拼命躲开在自己身上乱摸的那双手,俊脸羞得通红。   “明天圣王自会向我们显示他圣宫有多么雄伟壮观,你急什么急?”   “我好奇,现在就想看。”   重羽轩吻上他嘟起的嘴,像品尝糖果般细细舔了个遍,“还不就那样阴森森的,黑色玉石铺就的宫殿,哪里能及我明宫的金碧辉煌。”   魔域虽分上下两域,暗地里却是以上邪为尊,苏影夜暗暗腹诽,这人定然又是自吹自擂。   当夜苏影夜还是乘着明王睡着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重羽轩睁开眼,无奈叹息一声,“冷言,把你家主子跟紧点。”   “是,陛下。”   精力真是旺盛,明天定要做得他下不了床。重羽轩翻身摸了摸旁边的床铺,仿佛上面还残留着那人温热的气息。   习惯,果然是件可怕的事情。   苏影夜一出明王的寝居,凌宇就飘了上去,轻轻勾起他手指,‘阿夜,我不喜欢你跟他在一起。’   “他不就是你?”苏影夜高高扬起眉,俊眉一扭一扭,“若非担心你,我会这样?”你倒好,就只会在旁边飘啊飘的瞎嚷。   ‘阿夜……’   “什么事?”   凌宇耸拉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没办法碰你,我都没法碰你。   你永远无法明白,这是怎样一种悲哀。   张开手,能握住的唯有这虚空,或许连这虚空也是某种欺骗人的东西。   常常觉得,只要再次醒来,还是人间,竹林幽幽,疏影微斜。   你眉目如刀,却在转身的某个瞬间变来柔和,你一次次说你讨厌凌宇,又一次次让我拥抱,别扭得让我又爱又恨。   你总是很晚很晚才回家,故意要我担心要我着急,就像小时候一样,撒开腿往前跑,还偷偷藏起来,真是傻啊,要是哪天我真的把你搞丢了该如何是好?   上京的街道那么长那么长,终归还是有个尽头,那么你和我的噩梦呢,又要何时才会结束?   苏影夜忽然停住了步伐,他回转头向凌宇望去,忽然觉得面前这个透明的影子那么悲伤,仿佛被某种不可言说的东西深深笼罩,让人连呼吸都成为一种奢侈。   冰冷的暗潮冲刷而过,苏影夜动动嘴角,强忍住啜泣的冲动,走过去,轻轻将他环住。   无法拥抱,无法亲吻。   那么,让我知道,你一直在我身边。   “阿宇,我不是要怪你,我……我是觉得他就是你,你看他就是你,那么跟他一起我也不会有什么委屈,只要我不惹他,他就对我很好。等我们以后有能力逃跑,我就跟你走,我们走的远远地,不让他找到,阿宇……你别伤心……”你要是伤心了,我只会比你更伤心……   阿宇,其实我最想说的是,我想回家,想回去……   凌宇颤抖着把手贴上苏影夜的背,他张大嘴吸允对方身体里熟悉的味道,已经能够看到你,我还奢求什么?   “喂,下面那个呆子。”   苏影夜惊得弹开来,凌宇也瞬间没了影,抬头望去,少年正悠闲的坐在树上,他撑起臂,似乎有些烦恼,“你也睡不着觉?”   “千……千寻?”   “知道是本公子还乱叫我名讳。”千寻横他一眼,刚才这人似乎是在说话,可四下无人,跟谁说?   苏影夜不打算理睬他,阿宇竟然说这人很好,还不就一欺软怕硬的主。   不高兴了?千寻撑起下巴,这样就生气,不过那红唇嘟得还真有意思,像是糊有糖一样。   飞身跳下,故意将人压在地上,伸手摸上那唇,再用舌尖舔舔手指,千寻皱起眉,“你嘴巴怎么都不甜?”   “我又没吃点心,自然不甜。”苏影夜心虚的看向飘到一边的凌宇,果然见他寒了脸,若有身体,只怕早将千寻掀翻。   “名字?”   “苏影夜。”   “那你多大?”   骗骗他没啥吧,苏影夜迟疑了下,回答得一本正经,“三千四百岁。”   这呆子看起来那么呆,怎么可能比我还大?千寻掐住对方脖子,凶狠地道,“你只能有九百岁,这是命令。”   苏影夜点点头,“莫非你刚好一千岁?”   一千岁,换算成人间年龄也差不多有十五六岁,都可娶妻生子了,可自己这个传说中的哥哥,怎么看起来很小似的?   哥哥,你真幼稚。   ……   厉破弯腰走出山洞,冷月如刀,高高挂在头顶。   夜风拂过他的发,带着几缕冷掬的幽香。   “我们已经到了上邪。”   他知道山洞里的人能够听到,可是那个人不会回答,只会将冷漠的容颜无情的转向他,用锋利的目光将他撕成碎片。   哥哥……我怎么忽然想起你?   如果是你,如果是你……   厉破忽然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白色的花瓣扑腾而起,从一开始,就注定残缺。   “你说已经到了上邪边境?”   惊讶回头,那人披着一袭轻衫,眉目清冷,嘴角挂着讥讽的笑。   “我怎么觉得你像只被拔了刺的刺猬,拼命想找到坚硬的壳来伪装自己,”厉破扬起头,冷声道,“我最憎恶你们仙人这种自以为是的高高在上。”   慕天上前几步,站在高高的悬崖之上,峭壁,险峻。   “你想跳下去?”   “会死吗?”   “不会。”厉破笃定的说,“仙魔不会死得如此滑稽而没有尊严。”   漫长而苍老的生,只有等待永寂那刻,用最执着的火,焚烧一切。   轻衫迎风摆动,下面的肌肤晶莹如玉,却有一条条丑陋的伤痕,像是刻在灵魂深处的烙印,怎样努力,也无法抹杀。   他想起苏影夜,想起男子胸膛上刺目的红莲,真是丑陋啊,多么肮脏的过去,不是屈辱,不是仇恨,而是为什么……   为什么很多事要这样去发生……   可笑,可笑!   “用现在的你威胁重羽轩,他会否给我我想要的东西?”   “我也很期待。”   “我说,我也很期待,”慕天直视对方吃惊的脸,看了半响,转身离开,“如果他放弃我,我便杀了他。”   “当然,你也别想逃过!”   最后一句话飘进耳里时,厉破下意识按上了腰间长剑。   夜风席卷而过,他缓缓舒出口气,伸手接住一片花瓣,用力捏碎。   “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不该有妄想,”厉破微笑着转头,“你说是不是,哥哥?”   “是的。”汐墨轻声回答,“是的,我的……弟弟……”   最后一滴血(上)   月亮隐没,天空渐渐有了晨曦的微光。   千寻一口吐掉衔在嘴里的花瓣,“晦气。”   “啊?”   “我说晦气。”   风吹过,微乱的发挡住了眼,“我就想不明白,君澈那家伙有什么好的。”   苏影夜摸摸头,昨夜这人神秘兮兮的说有个很漂亮的地方,非要带自己来,还不就普通的小山岗,周围一片白色的花海,零零碎碎的残花总是想飞到天上去,可风一吹,就化做了粉末。   “我听说君澈长来很好看。”   “他那叫什么好看,干瘪瘪的,一身仙气,还学我穿白衣,”千寻突然翻过身,将苏影夜的脸扳来对着自己,煞有介事的道,“要说你呆是呆,长得还不赖,模样跟千穹崖还有三分想像。”   圣王是这具身体的父亲,自然相像。“你叫自己父王都是直呼名字?”   千寻一副看白痴的神情,除了即将成为圣王妃的君澈,谁敢当面称呼陛下名讳?   “大公子,陛下令你立刻回宫。”   对于突然冒出的人,千寻压根不想理睬,他叫我回我就回岂不是很没面子?   “大公子,陛下令你立刻回宫。”   “不回不回不回。”千寻愤愤咬牙,“没见本公子正在招呼朋友,你这人怎的如此没有眼色?”   那人看了苏影夜一眼,机械化的声音再次响起,“大公子,陛下令你立刻回宫。”   苏影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黑眸熠熠生辉,“你不会是做了什么错事,不敢回去吧?”   千寻抽抽嘴角,眸子一转,揪住苏影夜耳朵小声道,“算你这呆子聪明,昨夜我把给君澈准备的婚庆礼服全部烧了,现在回去少不了挨几鞭子。”   苏影夜手指颤了下,不禁想起当日那场残酷而血腥的鞭刑,当真是痛得恨不能立刻死了的好。   “圣王是你父亲,怎么会让人打你?”   “哼,能把我打死更好,免得整日碍着他。”千寻贼兮兮的碰了碰苏影夜,“要不你说你不小心给烧了,反正你是明王的人,千穹崖也动不了你。”   “那有什么好处?”白白替人顶罪这种事苏影夜可不会做。   千寻将全身搜刮了遍,硬是没找出值钱的东西,干脆一把把人从地上拉起,“走,我带你去城里吃好吃的。”   “上邪的东西有下邪好吃?”   “那是自然,上邪才是最正宗的魔域,你们下邪算什么?”   “可我听说九万年前冽炎大地的魔宫就建立在下邪。”   千寻脸上有些挂不住,没想到这呆子还有些见识。   那人眼见千寻想离开,垂首道,“公子,请不要让小的难做。”   千寻偏头想了想,“你就告诉父王,我不喜欢君澈,我很讨厌他,我看见他就生烦,所以,这段时间都不会回宫。”说着拉着苏影夜便走,嘴里叽哩咕噜个不停,大概又是在骂人。   苏影夜抿抿唇,按凌宇的说法,自己是千穹崖和君澈的孩子,那岂不是很招人讨厌,既然如此,千寻这个哥哥为什么还要对前世的自己那么好。   “如果你有个弟弟,你会怎样?”   千寻想也不想的回答,“若君澈当真替父王生子,那孩子一出来我便把它捏碎,”白色的花瓣拂过脸颊,千寻忽然加了句,“不过如果是你当我弟弟,还勉强可以考虑下。”   “为何?”苏影夜将前面走的人拉紧了些。   “因为你呆,好欺负啊。”   飘出来的凌宇怔怔望向两人离开的方向,灿若星辰的眸空荡荡的,仿佛能容纳很多东西,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透明的身体一点点有了实质,不再是,一缕轻飘飘的灵魂。   ……   千寻惊讶的发现这呆子吃起东西像饿死鬼投胎,“你慢点,本公子不跟你抢。”   苏影夜眨眨眼,刚来魔域的时候经常饿肚子,后来见到东西就想吃,倒将在人间的礼节忘了个干净,他见千寻眼睛都笑弯了,心里不禁轻轻哼了声。   “明王陛下对你不好?”   苏影夜若无其事地道,“时好时坏,看他心情。”   “噢,”千寻讨了个没趣,撑着头望向窗外,“我父王对我也是时好使坏,严厉的时候能吓得我话都不敢吱,若是温柔起来,又让我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苏影夜拿着筷子的手凝滞在了空中,他顺着千寻的目光看出去,低声道,“至少,你玩累了还有个家可以回。”   “那个家已经不是我的。”千寻含含糊糊的说,“君澈赶走了我的母亲。”   “三位贵客,请进请进,小卢小张,快点,雅间伺候。”守在门口的胡掌柜点头哈腰的迎了三人进来,三人皆带着斗笠,其中一人肩上挂了件黑色披风,身形如同柄出了鞘的利剑。   八面玲珑的胡掌柜一眼便看出这几人实力不可小觑,能多多巴结自然是有利无害。   苏影夜原本没在意那几人,直到一道冰冷的目光射过来方才转头,进来的几人都可说是人中龙凤,光是浑身上下的冷冽之气就极具威慑,而看向自己的怨毒而仇恨的目光……   慕天公子……   他怎么来了?   虽然斗笠遮了面容,可那扑面而来的气息……   定然是他!   苏影夜紧张的将拳收紧。   “不错不错,”千寻邪笑着捏住下巴,“胡掌柜,什么时候找到的这三个极品?”   胡掌柜脸上神色一变,一边小心翼翼观察那三人表情,一边干巴巴的陪笑道:“木公子,这三位是客人。”   在外化名为木寻的千大公子身穿白衣,腰悬佩玉,一看便是富家子弟,胡掌柜一向把他迎为上宾,礼遇有加。   酒楼里确实准备有很多伺候达官贵人的少年男女,不过,这位木公子怎么不长点眼色,旁边三人必定是圣王邀请的前来观礼的贵客,若得罪了谁也没好果子吃。   进来的自然是汐墨、厉破、慕天公子一行。   眼见那少年毫不避讳的盯着自己,汐墨心里愠怒,面上却半分声色也无,神态自若的带着两人在千寻旁边坐下,“公子刚才是什么意思?”   千寻暗骂这人气势逼人,一掌拍在桌上,“别吓着我弟弟。”   汐墨转过目光,旁边的黑衣男子脸色惨白,果然是被吓住了,轻笑道,“原来是木公子弟弟,失礼失礼。”   千寻在汐墨耳边吹了口气,“警告你,别不知好歹。”   汐墨低头喝了口刚沏上来的茶,忽然开口,“麻烦苏公子回去后告知明王陛下,慕天公子在我这做客,明日午时恭候大驾。”   千寻挑起眉,“你要找明王自己去圣宫,关我弟弟何事?”   “苏公子是继慕天公子后明王面前最得宠的人,既然有幸与苏公子结识,麻烦一二有何不可?”汐墨转着手中的茶杯,冷瞥了慕天一眼,“是这样吧?”   一直默不作声的慕天忽然抬起头,冷笑道:“是的,逢场作戏的新欢而已。”   ……   出了酒楼后千寻一路骂骂咧咧,“若非那个挂披风的人太过强悍,我早替你把那什么慕天公子扔到楼下去,要我说,你这人怎么半分魔力都没有,这样怎么在魔域生存,除了被欺负你还会什么,反正刚才我都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你是我弟弟了,以后你便跟着我混,至少我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苏影夜头痛的不行,千寻一个劲望前面走,落日的余辉在他背后拉出长长的剪影,周围昏黄一片,最后那黄渐渐淡了下去,变成浑浊的灰白之色。   他忽然想说,哥哥,你以前没有那么聒噪。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千寻走着走着才发现后面那呆子竟是没跟上,“喂……”   他猛地转身,黑衣的男子抱着头蹲在路边,像只被人抛弃了的小狗,千寻心里一软,难道是刚才说他说重了?   真小气!   “好了好了,本公子今后不教训你,快起来。”   “痛……”里面像要裂开似的,“阿宇,阿宇……”   千寻皱起眉头,正要上前,一个白色的身影却比他还快,也不知是从哪里穿出来的。   凌宇心里顿时漏了拍,心痛的抹掉他额间汗水,这是怎么回事?   “阿夜,哪里痛,是哪里痛?”   “头,头……”苏影夜紧紧搂住凌宇,一张俊脸扭曲的没有人形,“它要爆。”   很多莫名其妙的人在里面走马观花的跑过,黑色红色各种颜色纠缠不休,苏影夜战栗着吻上凌宇的唇,“阿宇,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傻瓜,我就在这,怎么会找不到,”凌宇尽量平静的安抚怀中之人,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了形体,颤抖着回吻过去,“阿夜,你看,我能抱你,我能抱你了。”   “阿夜……阿夜……”   视线越来越模糊,那呼喊也渐渐远去,黑暗的世界开启大门,他听见有人低沉的笑声,他讥讽着他,无力的懦弱和悲哀。   他看见那个男人站在天地最远的地方,高举巨剑,像是要支撑整个苍穹。   天空和大地荒凉一片,青铜色的血凝固其间,漫天的火焰席卷而过,男人猛地回头。   那面目如此模糊,只有一双眼,漆黑如墨。   男人将剑拄在地上,退开两步,声音如帝王般威严不可侵犯,“过来,握住它!”   握住它,火红色的巨剑,青色的巨龙翻滚着咆哮,“握住它,握住它!”   不是上京街头融融的月色,不是少年干净而白皙的手掌,是一把剑,君临天下!   灼热的气流席卷全身,苏影夜霍然睁开眼,一把抓住凌宇的手,“魔血,冽炎大帝的魔血。”   凌宇惊了下,冽炎大帝的魔血,开启魔尊之路的唯一钥匙!   “我带他去找父王。”千寻只当是刚才那些人做了什么手脚,将再次昏迷过去的苏影夜抱起,牙齿磨得滋滋作响,“快走。”   街角,三人缓步踱出,汐墨若有所思,“那个苏影夜,有些奇怪。”   “天罡城中唯一活下来的人,四十魔鞭也打不死的人,”慕天淡淡讥讽道,“能不奇怪吗?”   厉破望向慕天,微微眯起眼,这人在发生那种事后竟能忍受与自己兄弟二人同吃同住,果然是所谋甚大吗?   看来等逼重羽轩交出冽炎最后一滴血后,一定要杀了他。   汐墨面上微笑,声音却冷如冰渣,“我去圣宫看看是怎么回事,厉破,把人管好。”   “是,哥哥。”   ……   圣王千穹崖原本正与明王重羽轩皮笑肉不笑的你来我往,暗藏刀锋,没想到自己儿子和一个白衣的青年没规没矩的冲了进来,“父王,父王。”   重羽轩浅浅含笑,早闻上邪大公子千寻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这两日相处,果然如此,不过下刻他陡然站了起来,苏影夜,他怎么了?   “父王,父王,快救他。”   王座之上的圣王陛下和君澈对视一眼,千寻这人看似和睦,性情实则十分冷漠,不知此番为何为个陌生人如此着急?   重羽轩将人从千寻怀中接过,急探他脉搏,心里一跳,气血极其低落,竟是将亡之兆。   “怎么回事,你带他去了哪里?”   千寻回击道:“定然是你对他不好,要不他怎么会突然昏迷。”   “你!”跟个小辈计较难免失了颜面,重羽轩冷哼道,“重霄,我们走。”   “慢着!”   重羽轩冷冷回头,这白衣青年好大的口气。   凌宇伏地跪拜,以首碰地,“求圣王陛下恩赐在下魔帝冽炎最后一滴血。”   最后一滴血(下)   重羽轩冷冷回头,这白衣青年好大的口气。   凌宇伏地跪拜,以首碰地,“求圣王陛下恩赐在下魔帝冽炎最后一滴血。”   此话一出,群臣哗然,冽炎陛下最后一滴血,且不说在不在圣王手中,便是有也不可能给这无名之人。   上邪魔将千宏碰了碰身旁的宰相千幂,“冽炎大帝最后滴血不是被珍藏在明王宫吗,怎么又说在我们圣宫里?”   “谁知道,”千幂挑起眉,“搞不好早被我们陛下夺了过来,”他同情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凌宇,摇头感叹道,“这人定然是急疯了。”最后滴血,成为魔尊的唯一途径,用下邪王城来换也别想求得。   重羽轩冷厉的目光毫不保留的射向凌宇,“你如何知道?”   冽炎大帝辞世前曾留下一滴血藏于下邪王城,世人都以为这滴血在明王手中,却不知其实圣王早已捷足先登。   凌宇不甘示弱的回盯过去,“你没有血,血在圣王手里。”   怀中身体渐渐冰冷,重羽轩皱起眉,“那滴血未必能救他。”   凌宇闭眼重重吐出口气,“半月前你强吸他魔血的事,已经忘了吗?”   重羽轩脸色一暗,细想确实如此,当日苏影夜无意中得冽炎大帝垂青,获得魔力后被自己吸了个干净,而这段时间自己食髓知味,反复折腾他身体,想来必定是在不知不觉中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   千寻低垂着头,面容沉郁而模糊,他捏紧拳,咬牙下跪,“求父王恩赐最后一滴血。”   ……   千寻从殿内走出时,外面正飘着小雨,而之前那个白衣的青年一言不发的坐在花园中,冷掬拂过,他轻飘的衣裳也不禁沾上几缕残碎的花瓣。   雨丝柔柔的落下,天地间一片静谧。   “你不必担心,父王既然将他留在了寝宫中必然会全力救治。”其实千寻自己都觉得事情太过匪夷所思,父王为何会答应用珍贵的魔血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   千寻在他身旁蹲坐下来,随手扯下一片冷掬含入口中,细细品嚼,“你和他究竟什么关系?”   “我喜欢他……”凌宇微微抬起眸,清俊的容颜在夜色中温柔如水,“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欢了。”   千寻怔了下,只听“轰隆”一声,白色的闪电劈开苍穹,他抬起头仰望,漆黑的夜空被裂成无数块,像是某种一碰就碎的脆弱。   不过片刻,豆大的雨滴疯狂地砸下来,啪啪做响,千寻想劝青年进里面去躲雨,可是青年安静的埋着头,一动不动。   雨水顺着湿淋淋的发往下流淌,漫天的雨雾仿佛要将他掩埋。   千寻叹了口气,湿衣紧紧贴在身上,冰凉刺骨。   黑沉沉一片夜,风雨肆虐。   ……   红烛被风吹灭,一缕轻烟寥寥上升。   黑暗中,君澈摸索着抱住身边的人,“穹崖,真要救他?”   “他身上的血有些奇怪,”千穹崖眯起眼,“想必重羽轩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将人留在身边。”   “我怎么就没发现?”   “不说你这仙人体质,便是我手下一大帮子魔将也未必能看出。”千穹崖吻上君澈纯净如天空之色的眸,“莫非你在吃味?”   君澈将人反压在身下,目光炙热,“我现在要要你。”   千穹崖微笑着抬高对方下巴,“本王什么时候说不给?”   风雨大作,室内却热情似火。   波涛汹涌的欲望之海,浮浮沉沉。   迫不及待的将衣衫撕做粉碎,丝缎般的长发在绣满冷掬的床褥间铺散开来,诱惑得令人窒息,君澈深深拥吻着他,“穹崖……”   墨黑色的眸中水光潋滟,他张开唇,毫不掩饰的发出诱人的呻吟。   那颤抖的尾音,那饱含情 欲的眼神,无不是最热烈的邀请,君澈心旌荡漾,轻笑两声,沿着胸膛一路舔下,最后将挺立的殷红轻轻含住,用舌尖细细舔弄,像是在品尝世间最美妙的东西。   闪电劈过,室内一片光亮,君澈抬起眼,对方一张脸布满瑰丽的色彩,薄唇战栗着抖动,像是被风雨吹打一般,心里陡然一紧,忽然再次凑上去亲吻那唇,抓住他右手紧紧扣在一起。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圣王陛下喘息一声,“你敢吗?”   “自然不敢。”   男性的昂扬紧紧抵在挺翘的臀部,千穹崖低头撇了撇,目光竟是有些不屑。君澈搂住他肩,一鼓作气冲了进去,激烈的侵犯,强有力的占有,明明是尊贵的陛下,却在他身下战栗着兴奋着,君澈脑子里混乱一片,疯狂地在紧 窒的通道里抽 插,只觉得怎么都要不够。   身下的身体柔韧而美丽,修长的双腿缠在腰间,任自己予取予求,可是白日,他却那么高高在上,所有人都因他的威严而低下高贵的头颅,只有我,只有我能看到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只有我能把他撕裂,不顾一切的拥抱他,用滚烫而灼热的岩浆将他融化。   风雨越下越急,天地之间,一片肃杀。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柔和激狂,那么狂风暴雨,也再没了干系。   隔壁,黑暗的屋中,苏影夜忽然睁开眼,他将手抚上额头,似乎有些迷茫。   这不是君澈的寝宫吗,我怎么会回到这里?   雷声滚滚而过,仿佛开启了另外一个世界。   他伸出手,无力而苍白的手,没有黑色的火焰,没有钢铁的巨剑。   没有力量,我怎么可以没有力量?   他张惶四顾,雨,漫天的雨势,末日一般倾泻而下。   被遗忘了的东西从记忆深处缓缓复苏,他却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黑色的深渊,怎样努力也看不到尽头。   藏在幽暗地宫的声音呼唤着他,可是他开不启那扇沉重的大门,有很多声音在黑暗里讥笑,癫狂而执着。   红色的鲜血,凝固成青铜的画面。   隔着火焰,他又看见那个男人,有双和他一样的眸,浓烈似墨。   “我是谁,你又是谁?”   青色的巨龙喷吐出灼热的火焰,男人骑上巨龙,墨色的发随风狂舞,“我是谁,你便是谁。”   那声音像是从雷声中滚出,火焰倒卷而来,仿佛有千万匹马在草原上奔腾,苏影夜痛苦地捂住耳,“我没有力量,没有力量,没有力量的我还是我吗?”   男人沉默了一刻,深邃的目光投向广无边际的荒原。   无穷无尽的白骨,散落的寂寞也悲哀。   “你敢握住吗?你敢吗?”男人静静的说,从苍穹中落下的雷声似要将一切掩埋,可苏影夜还是听见了那直达灵魂的质问,你敢吗,敢吗?   火红色的巨剑,插在冰冷的岩石之上。   他一步步上前,颤抖着手,触摸上去。   瞬间,天地间所有的雷电同时发出惊响,他仰起头,胸腔里的轰鸣喷涌而出,火红色的剑,赤色的天,巨龙翻滚,狂野的声浪震天动地。   千穹崖和君澈披上衣服赶过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的情景。   男子脸色苍白得骇人,可是他拿着剑,剑身嗡嗡作响,仿佛是巨龙在咆哮。   “这是怎么回事?”君澈不可置信的摇摇头,他从未见过那么大的声势,无论是仙界君上,圣王千穹崖,还是明王重羽轩,在这种力量面前,都只如蝼蚁一般。   “是魔尊的附体。”千穹崖迟疑片刻,单膝跪拜,埋下的面容刚毅如铁,“参见……冽炎陛下……”   男子闭眼倒了下去,君澈飞过去将他接住,他微微动了动唇。   吐出的两个字模糊而清晰……父王……   他为何叫我父王?   ……   ‘这天下与冽炎,终要舍其一,你,选谁?’   ‘原来这是你要的祭品,可惜啊可惜,天下我要,至于冽炎,也迟早是我囊中之物。’   ‘呵呵,仙帝陛下果然自大,不过,世间之事,往往身不由己,否则,要我契约女神何用?’   晨曦的微光照在白瓷般的脸上,睫毛微微颤抖,睁开的眼清澈如水,又灿若星辰。   重羽轩翻身而起,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世事果然无常,自己明明是仙界之帝,一夕间烟消云散,却转世做了这魔域君王,还和冽炎……   他轻扯嘴角,不过那呆子味道确实不错,不愧是魔帝陛下。   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自己和冽炎几百年一战,一直难分输赢。   直到九万年前的一天,同时感应到了‘虚’的存在。   ‘虚’——自由穿梭于天地的灵魂,强大程度令众生臣服。   谁拥有‘虚’,谁就拥有天下。   只是,冽炎压根没想到我会跟契约女神订立契约,从一开始,他就注定失败。   “陛下……”   重霄听见里面的动静,推开门,不禁愣了愣。   陛下还是陛下,有什么东西却已经不一样,眉间红痕妖艳,恍惚间又有白气萦绕,美艳中清丽脱俗,惑人得动人心魄。   重羽轩抬起头,红衣飞扬,清美的日光洒在身上,像一幅不真实的画面。   重霄垂下眼,“陛下,苏公子……”   “死不了。”重羽轩斜挑起眸,望向窗外,“千穹崖怎么会让他死。”   窗外,白色的冷掬,弥漫视线,白衣的男子立于花丛,他头发凌乱,湿衣紧紧贴在身上,注意到背后的视线,回头,目光冷冽似冰。   重羽轩伸手在眼睑处一划。   凌宇,我的另一个我,要如何,才能彻底杀死你!   只有你死了,我才是独立的我,才能彻底成为云清,回到天上,重新拾回属于仙帝的荣耀。   天上,白云飘飘,暮鼓阵阵,青山苍竹,浩君之塔,耸入天际。   哪像这魔域,不是黑色的绝望,就是白色的残缺,黯淡无光。   “恭喜恭喜!”   伴着一阵黄色的烟雾,汐墨拍掌而出,重霄还没来及展开防御,已彻底晕了过去。   重羽轩看了地上的重霄一眼,眼神鄙夷,“妖王好功夫。”   “雕虫小技而已,若是陛下能恢复云清太人的实力,在下哪里还敢献丑。”汐墨一甩披风,轻笑着坐下,眸子转向外面的凌宇,“你想杀他?”   “知道太多的人总是难以活得长久。”重羽轩打个响指,手中顿时出现杯血酒,鲜艳欲滴,仰首一饮而尽,“魔人的血,果然美味,只不知妖族如何?”   “再美味如何能及上冽炎陛下最后滴血来得珍贵,”汐墨倾身向前,挑起唇角,“你当真放任冽炎觉醒?”   “觉醒,哈哈,”重羽轩长笑两声,阴森森的道,“我都尚未觉醒,他如何能够?”   汐墨目不转睛的注视重羽轩眉间夺目朱砂,“那万一……”   “没有万一,”重羽轩一把将手中杯子捏碎,“他永远都逃不出我手心,这是宿命。”   千影绝   “你醒了?”那声音温柔,像是一片叶子飘落。   用力睁开眼,说话的人站在窗口,阳光擦过清润如玉的脸庞,朦胧得像一阵风。   他用手挡住眼,怎么见到了不想见的人?   “还是不舒服?”君澈见醒过来的男子不愿理自己,轻笑一声,上前将露在外面的手用被褥遮住,“昨夜穹崖已将冽炎魔帝最后滴血种入你身体里,搞不好过几百年,你就会成为新的魔尊。”   “与你何干?”他冷冷望过去,惊愕的张大嘴,“你的眼?”   为何不是惑人而妖异的紫?   一把揪住对方衣服,模样凶狠,煞气汹涌而出,“你怎么可以有如此纯净的眼睛?”   你凭什么?   “我是仙界少主,眼睛生来便是清澈如水。”君澈挑起眉,这人还没成为魔尊便如此嚣张,若是成了,还不天下大乱。   “原来是仙界少主,失敬失敬。”他放开君澈,眼睛慵懒半眯,怎么忘了,这具身体回到了万年前。君澈是仙界少主,千穹崖是圣王陛下,而自己,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   “千穹崖滋味可还好?”他眼尾斜挑,眸中讥讽之色丝毫不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诞子,要是迟了,只怕那群魔将会将你这不仙不魔的怪物赶出圣宫。”   “啊,对了,”不顾君澈气来青紫交加的脸,他偏开头,似有些不解,“仙界君上那老鬼呢,难道他能容忍自己儿子嫁给他人为妃?”   “阿夜这张嘴还真是欠教训。”重羽轩进来时便见君澈一幅想杀人的表情,而被自己多次压在身下疼爱的男子……身上冷冽似冰……有意思……不过还真是怀念苏影夜那呆子。   正巧有下人端了碗米粥进来,君澈伸手接过,轻轻吹了口,再凑近男子嘴边,“我不知道你为何对我有如此重的敌意,但你是即将成为魔尊的人,便是穹崖见你也需下跪,所以,服侍你是我的职责。”   男子望着递过来的勺子出了会神,半响,一点点小心翼翼张嘴含住,他闭了眼,又猛的吐到君澈脸上,阴森森的道,“你是女人吗,那就好好呆家里相夫教子,别人的事少管。”   “陛下,你羞辱我的妃子就是在羞辱我。”   千穹崖救治男子一夜,本是十分疲惫,正在隔壁休息,听到这边闹声才过来看看,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番情景,他将手按上腰间重剑,单膝跪地,“求与陛下一战!”   男子抓紧身下被褥,“你刚才说什么?”   千穹崖抬起头,声音铿锵有力,“求陛下赐战。”   “阿夜不过刚刚有了点魔帝陛下的记忆,哪里是圣王对手,圣王不是故意刁难吗?”重羽轩笑着将千穹崖拉起来,“再说,他现在离魔尊还差得远,如何受得了圣王大礼。”   “千影绝,”男子下床一步步逼近,“我说我叫千影绝。”我是你……尚未出生的儿子……   千影绝?千穹崖皱起眉头,千姓在上邪是王姓,只有功绩卓越的将领才能享受千姓的荣誉,这人为何自称姓千?   君澈伸袖抹掉脸上残粥,“还请陛下给个解释。”   解释?千影绝猛然回头,眸子浓烈似墨,却冰冷得半分温度都欠奉。   因为我出生时吞噬了千穹崖的灵魂和骨血,你便一直恨我入骨。   可我毕竟是千穹崖百年孕育诞下,和你更有万年父子之情。   可是,你做了什么?   我明明是高高在上的上邪少君,你却将我打入轮回,成为人间苏家公子苏影夜,这也罢了,我被重霄欺凌,被他压在身下生不如死的时候,你竟然在旁边看着,哈哈哈哈,让我想想,那时你手边定然有一杯血酒,漆黑的圣宫不见天日,可是你在笑,你嘴角一定噙着面无表情的笑意。   你的冷漠,你的无情,总是让我这个做儿子的无地自容。   究竟要多狠的心,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身骨肉承受男人最重的屈辱。   没关系,其实这些都没有关系,我便当我欠你的,你那么恨我,是不是我受苦受难,你心里就能开心些?   “晨星……”   “什么晨星?”君澈软下语气,他觉得这人十分不对劲,仿佛有滔天的仇恨,又仿佛,某种无能为力的悲哀。   晨星……千影绝紧紧捏起拳,不这样他身上就半分力气都没有,冷,好冷……   你为了一己私欲让我男身受孕,可我好不容易诞下晨星,你竟然利用他转移时空,害我来到万年前的今天。   我在你眼里算什么,算什么?   明明,明明,我是你唯一的儿子啊……   “陛下,那滴血还未完全融合,你还是躺着休息吧。”千穹崖吐出口气,这人只怕还是个孩子,何必太过计较。   “滚!”千影绝甩袖向千穹崖攻过去,“你们过你们的日子,我过我的日子,互不相干,互不相干!”   凌宇,凌宇,我要去找凌宇……   千穹崖原本全神戒备,不料对方虚晃一招后便向外面冲了出去,迅疾得像一阵风。   凌宇,出来,你给我出来。   千影绝心里空荡荡的,他必须找到他,立刻,马上。   那人落寞的坐在花丛中,神情像是被谁抛弃了一般,风吹起他薄薄的白衫,下面的肌肤冰凉如玉。   阿宇……   他停住脚步,他在等他转过头来,他想看到他的眼,灿若星辰。   凌宇仿佛感应到什么,不可置信般望过去。   口中惊呼尚未发出,已被温暖的怀抱紧紧拥住。   他不要命的吻过来,这人不管教多少次,也只会含住瞎咬,凌宇想笑,鼻翼却轻轻抽泣,千影绝,这人是千影绝。   他霸道而别扭的爱人……   “他们不要我。”千影绝泄愤的在凌宇脖子上又咬又啃,留下一个个红得噬目的红痕方才满足。他红着脸将头埋在颈间,刚才自己似乎太激动了,那凌宇岂不是很得意?   “他们不要我要。”凌宇稍一思索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在这个时空中,千影绝尚未出生,君澈和千穹崖自然不认识他。   “可千穹崖要和我打架。”   “那是他想显示自己武力高强。”少君殿下一个劲往自己身上蹭,凌宇终于扑哧声笑了出来,轻轻吻上他发间,只觉无穷无尽的甜蜜溢满心房,“阿夜,我好久好久,没有那么开心了。”   千影绝心里一痛,自己在魔域受苦,他看着却无能为力,又何尝不是如凌迟一般,“阿宇,以后我少凶你一点。”   “不行!”对方不解的盯了过来,凌宇眨眨眼,“你若是哪天变温柔了,我定然以为是你要离开我。”   千影绝一扬眉,“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离开你?”   “别这样说,”凌宇将他紧紧勒入怀中,“什么话都可以说,就是别说这句话,我怕。”怕有天,再也找不到你。   “没用,”少君殿下模样极其欠揍,他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到这里,别扭地动了动身子,“阿宇……”   凌宇想了半天,直到见对方俊脸绯红,连耳朵都似火烧一般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不过,白衣飘飘的凌公子也很不争气的红了脸,四下张望,“就这里?”千寻刚刚才走,万一又回来怎么办?   “那你是做……唔……你……”   “做,怎么不做。”堵住他唇,疯了般的激吻,燎原的烈火直入腔喉,将那人缓缓压在花丛间,白色的花瓣铺满一地,披开的墨发邪魅而妖娆。   凌宇有种突然被幸运之神眷顾的不真实感,他真的在他怀中吗?   这一切,可是真的?   千影绝不满的睁开眸,眸中水光荡漾,“你怎么那么磨蹭?”   “我想多看看你……”好好记在心里。   花瓣纷飞,他撕开他上衣,吻上结实的胸膛,从肩膀到乳 尖,一丝一毫都不放过,我要将你身上每处都印上我的痕迹,这样你才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阿宇……”千影绝难耐的发出几声呻吟,诱惑得凌宇下身顿时膨胀了一圈,呼吸也不禁急促起来,千影绝却搂住他后背,侧脸轻声道,“阿宇,我想晨星。”   凌宇动作凝滞在半空,晨星……他们一出生就失踪的孩子……   “晨星应该也在这个时空,有洋洋照顾,你不必担心。”   “那万一洋洋和他分散了呢?”千影绝根本不敢想下去,自己遇见重羽轩前便因没有魔力而受尽磨难,而晨星不过一岁,被欺负了怎么办?   凌宇捏住对方鼻尖,“晨星如此聪明,谁敢欺负他。”   千影绝顶起膝盖撞在凌宇下身,“你意思是苏影夜笨?”   凌宇趴在千影绝肩上笑得抽气,“阿夜,你怎么能,如此可爱?”   千影绝强忍住把这人掀翻的冲动,鼓了鼓眼,“凌宇,最后一遍。”   “做,我做。”   多么想,这就是永恒……   远处,重羽轩冷眼看着两人相拥着倒在花丛,眉心朱砂凄厉似血。   “你便放任自己小宠物跟别人欢好?”汐墨从他背后出现,眯眼看过去,那个白衣男子究竟是谁,重羽轩明明一幅很想杀他的样子,又为何迟迟不动手?   重羽轩转过头斜睨对方两眼,“魔帝陛下可能是小宠物吗?”   “开什么玩笑,就他那样,能算魔帝陛下?” 汐墨取出斗笠戴在头上,“我对偷窥没有兴趣,陛下别忘了你我的交易。”   “我知道!”重羽轩冷下声音,“若是慕天有丝毫闪失,我用你们整个妖族来陪葬。”   汐墨笑了笑,不甘示弱地回击,“陛下如果没能从那人身体上取出那滴血,休怪在下无情。”   “被圈养的宠物如何能没有主人掌控,”重羽轩转身离开,“让他们高兴一阵,之后……”   他那肮脏的身体,真该好好清洗一下……   抽仙骨(上)   凌宇蹭起身往窗外望去,无尽的花海,泼洒一地。   “阿夜,快起来。”他伸脚踢了踢身边的人,却见蒙着被窝的人丝毫没有反应,“再不起来我便去请圣王。”   “你敢!”千影绝扬起眉,不意外听到凌宇无法克制的轻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没什么问题啊?   “你笑什么笑?”   “没办法,”凌宇眨眨眼,清丽的容颜温柔似水,“只要与你一起,我无时无刻不是幸福。”   千影绝撇嘴哼了声,有什么好幸福的。他推开缠在身上的人,利索地穿上衣服。一如既往的墨色衣衫,半分装饰也无,及肩的长发随意披散而下,轻轻扫过凌宇脸庞,凌宇伸手抓住,记忆中的味道,一半幽香,一半邪气,仿佛时光其实从未划过,又仿佛他们从未曾分开。   “阿夜……”   千影绝回头咬牙道:“别叫我名字。”   “那我叫你影绝?”   手上的动作停了片刻,“随便你叫什么。”   “我还是习惯叫你阿夜,”这名字叫得太久,仅仅念叨着,胸膛里就像有东西要跳出来,凌宇小心翼翼瞅瞅对方眼色,“圣王大婚,你真不去?”   “他们成他们的亲,与我何干?”千影绝弯腰套靴,长发遮了眼,“要去你自个去,反正我不去。”   “你都不去我还去作甚?”从昨天这人开始便口气冲的紧,凌宇心里多少有些委屈,“那你带我出去玩。”   千影绝拿过千穹崖给他的佩剑挂在腰间试了试,真丑,哪里有我火红色的巨剑好看。   凌宇一眼便看出这人在想什么,起身在他剑上拍了拍,“圣王是怕你用那剑太招摇,惹是生非。”   “等我当了魔尊,非得把他们这一堆圣王明王打趴下不可。”拔剑出鞘,伸手在剑端弹了弹,乌亮的长剑顿时亮起金色的光芒,巨龙的图腾,冲天而起,斜睨凌宇一眼,神情十万分的得意,“你可有这本事?”   凌宇吻住对方斜挑的唇,“反正你整日说我没用,我便等着魔帝陛下来保护好了。”   “那你要伺候我。”   “我哪日没伺候你?”凌宇砸吧两下,似乎意犹未尽,不甘心地伸舌舔了舔自己的唇,“要不我们迟点上街?”   “诶诶,你们两个不去观礼?”   这欠扁的声音,除了每日例行前来骚扰的千大公子,还能有谁?   千影绝恢复记忆后原本要立刻离开去寻找晨星,千寻得知后提议与其两人大海捞针,不如动用王城力量寻找。   凌宇一想也有道理,便与千影绝在圣城里住了下来,一边等消息,一边和久别重逢的爱人联络感情,哪知,大半个月过去,晨星依旧下落不明,偏偏这叫千寻的家伙还每日必来叨扰,让凌宇时常恨得牙痒痒。   不满地在千影绝腰间掐了掐,“你是不是告诉了他你是他弟弟?”   “你觉得我会有那么无聊?”千影绝拍开凌宇的手,嘴角猛抽,这人醋劲还真大。   “那他为何整日粘你?”   “你问他啊。”   明显感到被忽视了的千大公子弹弹衣袖,直到白衣一尘不染后方笑容满面的道,“阿夜,黑鬼楼今天为庆贺圣王大婚,特意把失踪五百年的厨神请了回来……”   “阿夜又不是小孩子,对吃的没兴趣,”凌宇打断他的话,眉毛一扬一扬的,“而且我们之前才说好要去王城外面踏青,大公子盛情只怕难以消受?”   我有说要带你去?千影绝刚想反驳就被凌宇拉住了手,他轻轻勾着他,仰起头,目光炙热,“反正你心里答应了。”   十指相扣,缠绵纠结不得解脱。   “好啊,那我也去。”千寻捏捏下巴,眸子忽闪忽闪,扁嘴道,“阿夜,你心里必然也答应了。”   圣王大婚,全城戒严,不过有千大公子在,出城自然不是问题。   冷掬飘香,两匹马,三个人。   “其实,我还是喜欢你呆的样子。”骑在马上的千寻偏过头去看旁边的千影绝,男子一身冷冽,只有在很少的时候才露出笑容,那双眸,更是浓烈似墨,仿佛几万年难分难解的仇恨凝结在了里面。   仇恨?千寻摇摇头,他会恨谁?   “为何要呆的才喜欢?”凌宇搂紧坐在前面的人,怒气冲冲地道“再说,我家阿夜成什么样也不用你管吧?”   千寻用冷掬残瓣搔了搔唇,啧啧,还你家呢!他惬意地向后仰起头,望向头顶灰蒙蒙的天,这人不过融了一滴血,性格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非一摸一样的长相,自己决计认不出来。   父王说他是今后要当魔尊的人,在他面前别没大没小,父王说这是秘密,不能告诉别人,可他不管是以前的他还是今后的魔尊,都是我认了的弟弟,莫非还能反悔不认账?   千寻将花瓣一点点放进嘴里细心品尝,轻声说,“他呆点我才好当哥哥,才能欺负他。”   “你!你莫非看不出阿夜这具身体魔龄至少有万年?”凌宇愤愤别过头,忽然又笑起来,明眸生辉,光华万千,“千大公子,要当哥哥也是我阿夜当,如何轮得到你?”不着痕迹地在他耳边舔了舔,这个人只有我能欺负,其他人想都别想。   “无聊!”薄唇轻轻哼了声。千影绝向后一甩马鞭,不料抽到凌宇身上,疼得那人一阵龇牙咧嘴。   “阿夜,你没良心。”   “那好啊,我正当手痒,便打你四十大鞭。”   凌宇不吭声了,举起掌拍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顿时撒开蹄往前奔跑,凌宇将头靠在千影绝肩上,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可是他抱着他,像是抱着流水中的礁石。   永远也不想改变。   “阿夜,以后我们也成亲。”   “没兴趣。”   “你以前明明说要我当你殿下妃,想赖皮不成?”   “我想赖皮的事多了。”   “我管你怎样,总之一定要成亲。”   “找别人去。”   “我只有一个你,哪里来的别人……”   千寻怔怔望着两人身后的烟尘,那声音也渐渐去的远了,他摸了摸马头,座下的马儿会意地打个响鼻,懒洋洋趴到地上,千寻不禁失声笑了出来,“你这匹懒马,难怪人家嫌你多余。”   放眼望去,冷掬层层叠叠,遮蔽天日。   ……   黑石铺就的圣宫,首次灯火辉煌。   千穹崖执着君澈的手,缓缓步向至高无上的王座。   有人嘲讽,有人鄙夷,不过所有人都默默垂下头,以示对圣王陛下最高的敬意。   只除了两人,明王重羽轩,和易容混进来的妖王汐墨。   “你猜他们俩谁上谁下?”   明王陛下眯眼看去,首次在那双浅灰色的眸中见到了某种命为好奇的光芒,“与其关心这个,不如来猜仙界君上会如何处理这事。”   “派兵攻打是不可能,不过至少要让圣王下不了台。”汐墨撑起下巴,眸子转了转,“话说回来,你对你家宠物又是什么想法?”   “宠物便该好好圈养在家中,乱跑出去自然要受罚。”   浅灰色的眸子一凝,“以前的你最多算是冷心冷清,现在可是不折手段,云清太人影响就如此巨大?”   “你怕了?”   “怕?不!”汐墨摇摇头,一本正经,“妖人真正怕的人只有一个。”   重羽轩自然明白对方所指何人,“放心,我不会给他机会重拾昔日荣光。”   汐墨微微勾起嘴角,“我始终觉得,有些人还是杀了最保险。”   “在没有完成价值前,杀了岂不可惜?”   “你一边喜欢着慕天公子,一边又对他身体恋恋不忘,”汐墨啧啧叹道,“被你看上还真是件不幸的事。”   眉心朱砂跳了跳,红得滴血,“妖王想试试?”   “本王只对你家宠物有兴趣,至于陛下的身子,实在不敢肖想。”   凌厉的目光突然射过来,汐墨暗暗运功抵挡,“玩笑而已,陛下何必动怒。”   “奉劝阁下管好自己的嘴。” 重羽轩收回威压,声音冷漠似冰,   “是了,”汐墨咽下喉头一口热血,语气也冷了下来,“惹恼了陛下还好好活着的当今也只得一人。”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汐墨挑起眉,“只是告诫你不要养虎为患。”   重羽轩抬起眼,高台之上,两人皆是一身暗黑,君澈虽不再着白衣,那双纯净如天空之色的眸仍是清澈见底,有如荡漾水波。   魔与仙,数万年的敌人,这结合如此可笑,易碎得便如满殿的琉璃。   明明知道最后的结果,又何必去挣扎呢?   他轻声笑了下,“仙界来人了。”   汐墨闭目细听,果然有破空之声急行而来,看那规模,至少二十人以上。   二十人,在精心准备的圣王陛下眼里还不够塞牙缝。   白色的雾气忽然闪现,千穹崖手一挥,圣宫顿时鬼火重重。   当先露面之人一身纯白铠甲,面目如冰雕。   右耳挂着的白银配饰,随着主人震耳的声响而来回摆动,“君澈,你是仙人,还是魔人?”   “来人是司刑罚的君震,而非仙将君焕,”汐墨扁扁嘴,“看来君上是打算息事宁人了。”   “仙与魔,在我心中并无区别!”   平淡无波的话语似道惊雷在人群中炸开,魔将千宏跨前一步,“有些话,王妃最好还是别乱说,我们属于魔人的荣耀,怎可被随意抹污?”   君震仿佛没听出千宏语气中的嘲讽之意,继续问,“那少主可有父母?”   君澈脸色一变,他沉默半响,轻轻放开千穹崖的手,缓步向下,重重跪在君震面前,“请……责罚……”   千穹崖捏紧拳,若仙界君上派下仙兵仙将,他自要倾力一战,但君震——君上权威的代言人——一向温顺的君澈如何会反抗?   “多谢少主……” 君震依旧面无表情,心里却叹了口气,少主今年两万岁,可说是自己看着长大,从孩童到挺拔的青年,若说没有半分感情,简直是骗人。   “少主,涟殿下说她很想念你。”   涟儿……自己唯一的妹妹……她,可还好?   君澈紧闭双眼,浓密的睫毛剧烈颤动,他的声音却没有丝毫起伏,“请责罚!”   当真执迷不悟吗?“过了今日,少主便与仙界再无丝毫关系!” 君震平举起右手,白色的玉牌晶莹剔透,缓缓浮上半空,“啪”的声爆裂开来。   三个闪烁的大字泛出冰冷的光芒。   抽!仙!骨!   大殿一片哗然,便是重羽轩和汐墨也微微变了脸色。   抽仙骨,不说君澈能否熬过那般剧痛,失去了仙人的根骨,如凡人一般苟且偷生,还不如死了的好。   “你要抽他仙骨,可有问过我主意?”   君震转头向殿门口望去,那人一袭墨衣,临风起舞,面目是极冷的冰,下巴微微扬起,倨傲得不可一世。   抽仙骨(下)   “你要抽他仙骨,可有问过我主意?”   君震转头向殿门口望去,那人一袭墨衣,临风起舞,面目是极冷的冰,下巴微微扬起,倨傲得不可一世。   这是谁?   千影绝轻轻哼了声,“我说,你要抽他仙骨,可有问过我主意?”   君震身形一颤,对方的威压竟是直透心底,不过他丝毫表情都未露出,一板一眼,“阁下可是想阻止?”   千影绝偏头想了想,似乎有些烦恼,望向随后赶来的凌宇,“要不还是抽掉?”   要我来替你做决定?凌宇抬起眸,一字一句,“他如此对你……也是罪有应得。”   “那你说怎样便怎样。”说着便拉凌宇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见全殿的人还是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千影绝无辜地摊了下手,“你们随意。”   尽管气氛严肃,还是有几人控制不住笑了出来,君震扯扯嘴角,退后两步,目光森严,“行刑!”   空气中立刻出现条银色的锁链,手臂粗细,将跪在地上的君澈紧紧束缚在一起。   君澈闷哼一声,望了高座上的君王一眼,穹崖,不要阻止……   从此,我便与仙界再无瓜葛。   千穹崖仿佛被烫到般移开视线,他紧紧抓住王座的把手,指尖磨出血痕而不自知。   他知道,君澈喜欢仙界,喜欢天上纯洁无暇的云,喜欢巍峨的青山和高耸的白塔。   仙界东君山后,有片青翠的篁竹林,微风一吹,树叶沙沙,自己总在那里等他,等那双纯净如天空之色的眸,水波一起一伏,那漂亮的眸也微微荡漾,他却说,穹崖,我眼里只有你。   他说话的时候很细很温柔,像附在耳边的低语,轻轻的,让人的心也一点点变得柔软。   千穹崖一把捏碎了把手,猛然立起,声音寒如玄铁,“住手!”   “抽骨之刑一旦开始,”君震顿了下,缓缓道,“便无法停止。”   千穹崖飞身而下,将不断抽搐的人小心翼翼抱入怀中,你这样的人,怎可在人前受这般苦楚……   穹崖……   “别说话……”千穹崖用力哽咽下喉头的啜泣,轻轻撩开君澈额间被汗水淋湿的发,“别说话,我陪你,你怎样我都陪着你。”   骨头断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清脆,响亮,仿佛要将灵魂一点点吞噬。   黑衣已被鲜血完全浸染,清俊的容颜整个浮现出虚弱的灰白,可是他紧紧咬着牙,不愿让呻吟从嘴中漏出。   真是狼狈啊,千影绝眯起眼,他记得万年后的君澈,总是一袭紫衣,盛开如满地的花,华贵而妖艳。   那个时候,千穹崖早已魂飞魄散,漆黑的圣宫,暗无天日,紫衣的男人高坐于王座之上,手中总有杯血酒,他缓缓凑近嘴边,嘴角泛着冷漠的笑。   脚下跪了一地的臣民,他的眸总在不经意间转向圣宫之外。   白色的冷掬,片刻繁华,却是亘古凄凉。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直到人的心变成荒芜的沙漠,千影绝才明白,君澈只是太过寂寞,寂寞得要去仰望白云苍狗,寂寞得整个心都成了冰川。   千影绝微微抬了下眼,再垂下去,冷笑道:“君澈,求我,我便救你。”   求,为什么要求你?君澈总是无法明白这个性格怪异的男子究竟在想些什么,仿佛他们本该极为亲近,又仿佛他们已经彼此仇恨很多很多年。   他重重喘息一声,却半分话都说不出口,只把一双唇颤抖如风中浮萍,无论你是谁,我君澈永远都不会求人。   “你这宠物有意思,”汐墨饶有兴趣地捏捏下巴,浅灰色的眸光芒闪烁,“他和君澈是什么关系?”   “我怎么知道,”重羽轩看向凌宇两人紧紧拉着的手,鼻子里重重哼了声,“完事后滚回你老巢去。”   “陛下不好奇我拿那滴血有何用?”   “和冽炎有关的东西我从来都没兴趣。”   “那是因为你从未真正胜过他。”   君澈身上的血水流到脚边,汐墨面无表情地退了步,忽然发现整座大殿中都没有下邪第一魔将重霄的身影,他讥讽地扯起嘴角,“有我弟弟在,你休想将人救走。”   “我说了与你交易便不会食言,至于重霄……”重羽轩移开眼,眉心红痕一跳一跳,“他的忠诚需要考验!”   血色的细流蜿蜒向极远极远的地方,整座大殿都再没人发出半分声响,上邪的臣子第一次在圣王陛下的脸上看到了悲戚和慌乱的神情。   这个身形挺拔似剑,威严如青铜的人,竟是见不得一个抽骨之刑吗?   铁链越缩越紧,呼吸都成为一种奢望,君澈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嘶鸣,他侧头望向千穹崖,对方不停抖着,像是被巨大的恐惧所笼罩,君澈用尽全力蹭了蹭他刚毅的鼻梁,他想说,没事,我没事。   明明是连灵魂都震动的酷刑,心底深处却有种不可名状的暖意,只要你在我身边……   脚步声缓缓逼近,君澈抬起眼,男子漆黑如墨的眸牢牢锁住他,眸里有寒冰,不经意间又化了,他低头,拔剑,优雅的手缓缓抚摸过剑身,巨龙的咆哮顿时翻涌而来。   男子的脸模糊不堪,身形在剧烈的风中飘忽不定,薄唇中吐出的两个字,在飞沙走石中却格外清晰:   “耻辱!”   剑的光芒刺破苍穹。   君震尚未反应过来,捆绑君澈的缚仙索已断成飞灰。   他茫然地睁大眼,怎么可能,那是什么力量?   大殿死一般的静,可是下刻,沸腾的岩浆从地底冒出,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指挥,渐渐汇成红得诡异的圆,妖艳,噬目。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只有被围在圆心的千影绝动也未动,他忽然抬头望向重羽轩,轻蔑地勾起唇角,“你想做什么?”   眉心红痕一点点盛开做烈火重莲,极度妖娆与华美,重羽轩以手捏诀,红圆四周立刻燃烧起莲花的火焰,冲天而起,怒吼着要吞噬一切。   “阿夜……”凌宇万万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情景,滔天的火海里,那人身影越发遥远,不,不……   他不要命地望里面冲,火焰将他阻挡在外,相隔,两个天地。   千穹崖抱起君澈退到一边,其他人也远远闪避,只有那个白衣的青年,一次次,愚蠢地妄想冲进火堆之中,交织着惶恐与狰狞的脸庞格外诡异,他声嘶力竭地嚎叫,可是那距离太远太远,远得他燃烧成灰,也无力到达。   “黄泉之陌!”千穹崖低声道,“没想到重羽轩竟能召唤出冥灵的火焰。”   他竟是快到无心无情的境界了吗?   “穹崖……”君澈忽然开口。   千穹崖只道对方是担心被困在里面的人,安抚道,“若他身上真有冽炎的烈魂,黄泉之陌休想动他分毫?若是没有,那这个人也不配我奉其为主!”   “不,不是……”那个男子拔剑时说什么,他说,父王,你把我的脸都丢尽了,父王,他为何叫我父王?   漫天皆是火焰,阴森而怪桀的笑,阴冷刺骨。又是那些声音,无情地讥讽着他的软弱和无力。他们想把他变成钢铁似的男人,用火红色的巨剑将世间分崩离析,可他不要,不要这样。   如果世界都没了,要去哪里,才能和他在一起?   鲜红色的火焰从地缝里钻出来,冒着滚烫的白气。   “凭什么要听你们的!”   千影绝大声呐喊,声浪令火焰倒卷而回,呼啸的风中,及肩的长发狂野地飞舞,他高高擎剑,仿佛擎着天空。   外面的人只听到一阵震天动地的声浪,重羽轩喉头急喷出一口热血,汐墨忽然踏步而出,身后现出黑色的披风,他扬手将披风半拉,黄色的妖气弥漫。   汐墨闭上眼,“远亡之妖,沉默的头颅,我祈求您,降下万世的愤怒!”   那声音像是从殿顶投射而下,像是有无数个人在同声吟诵。   古老的威严,久经亵渎的亡魂,此刻,苏醒。   千穹崖搂紧君澈,瞳孔微微放大,“妖族,是妖族!”   刚刚降下去的火焰腾地下熊熊燃烧。   凌宇白色的衣衫被焚毁殆尽,原本丝毫伤不到他的火焰沿着腿盘旋而上,他心神一凛,冷冷对向重羽轩,闹了那么久,你的目标,竟是我吗?   杀不了我就找别人,可是重羽轩,你当真不怕自己会随着我的消失而灰飞烟灭?   凌宇十指轻扣,眉心诡异地旋转出金色的光芒,生生不息。   最后,光芒中透出丝丝灰气,无数细针般,向汐墨两人急射而去。   重羽轩眼皮剧烈地跳了下,这诡异的气流,是什么东西?   未来的‘我’,果然不在我控制之中吗?   不,我要毁了你,毁了你!   只有毁了你,我才是云清,仙界之帝!   黑气从重羽轩身体里涌出,像是脱了缰的野马,在茫茫的风中欢呼着嘶鸣。   千穹崖脸上被刮出深刻的血痕,他凝目注视着火焰的中心,左手抱住君澈,右手拔出腰间长剑,缓缓侧举。   妖珠   只有毁了你,我才是云清,仙界之帝!   黑气从重羽轩身体里涌出,像是脱了缰的野马,在茫茫的风中欢呼着嘶鸣。   千穹崖脸上被刮出深刻的血痕,他凝目注视着火焰的中心,左手抱住君澈,右手拔出腰间长剑,缓缓侧举。   空气扭曲,一圈圈波纹,荡漾出嗜血的红光。   万古的宿敌,疯狂地彼此绞杀,沸腾的岩浆,咕咕作响。   重羽轩额头一片莲花妖艳,他闭了目,面目光润如玉。   口中微微开合,红唇滴血,阴潮的死亡之气奔涌而出。   凌宇全身灼烧似的痛,他忽然高高仰起头,仿佛透过殿顶向着天空。   我曾说过,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不会让人伤害你。   可是,我一次次食言了。   拿着剑,尖锐的锋芒指向的却是生命中最爱的人。   其实,你总是无法明白我无能为力的悲哀。   垂下眸,隐藏了里面闪烁的精光,凌宇缓缓捏出个奇怪的手势,声音清脆:   “远古众神……寂灭之灵……”   火焰爆炸开来,灰色的气流席卷全殿,重羽轩惊恐的睁大眼,而那神秘的声音还在继续:   “万世的灰烬,最初最终,皆是虚空……”   我喜欢你黑色的眸,眸里有明晃晃的笑意,明亮得整个世界都有了光芒。   我看见了最后的结局,看见了那没有边际的荒漠,白色的冷掬盛开一地,只你一人,只你一人,站在花丛之中,寂寞的眼不知该投向何处。   既然是这样,为何不提前结束,阿夜,我带你回去,回到万年后的人间。   就当……什么都不曾发生……   霍然睁眼,眸子灿若星辰,凌宇冷冷的吐出一个字:“灭!”   大殿中忽然安静了片刻,诡异的气流弥漫,空气不能承受般剧烈颤抖。   一声大喝,千影绝执剑而出,火焰模糊了他的容颜,只有那双眼,冷冽,犀利,如刀锋。   漫天的火势渐渐弱了下去,他忽然顿住步伐,波澜不惊的脸上惊慌之色一闪即逝。   凌宇……他的身体……怎么越来越透明?   你想走,你想消失,你不要我了?   不,休想!   冰凉的战栗侵袭全身,千影绝咬住唇,高高跃起,容颜冷硬似铁。   剑的光芒划出冰冷的圆弧,龙啸充盈九天。   山崩地裂,大殿剧烈摇晃了两下,黑玉碎裂成残渣,流淌出鲜艳的液体,寂寞也惊心。   然而灰色的气流竟如棉絮一般,无丝毫变化。   千影绝不可置信地望向凌宇,你在做什么,你究竟想怎样?   凌宇丝毫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明明是要毁灭这个时空,怎么会变成这样?   仿佛有巨蚁在噬咬他的灵魂,可怕的力量像要把他身体毁成碎片。他用尽全力呐喊,发出的声音却无比苍白无比无力。   最后,他望向他,像很多很多年前一样,万千的人群中,只有他们,静静对视。   想把彼此,深深刻进心里。   “阻止他,汐墨,快阻止,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重羽轩捂住头,眉心红痕黯淡无光,像是被巨大的痛苦笼罩,俊美的脸庞扭曲得不成人形。   汐墨看了他一眼,“希望陛下记住你的承诺!”   披风狂冶地拉开,汐墨张开嘴,黄色的妖珠缓缓升上半空,光芒诡谲。   劲风环绕在身周,微微眯起的眼幽暗如深渊。   眼见妖珠将凌宇一点点吸进去,千影绝目不转睛地望向汐墨,冰冷的杀意狂啸而出。   “若没有我,刚才他就消失了。”毫不畏惧地对盯过去,汐墨轻飘飘一笑,“说起来,阁下还该感谢我。”   “吐出来!”千影绝举剑相向,黑色的眸子不见丝毫温度。   尚未回过神的殿内众人顿时感到阵比刚才更冷的寒意。   汐墨握紧手中的妖珠,高高挑眉,面容极为得意,“你再走近一步,我立刻把他捏碎。“   “我可不相信你会蠢到用自己本命妖珠来威胁我的地步。”千影绝收回长剑,森冷的目光环视一圈,最后停在重羽轩身上,勾起唇角,“明王陛下,你如此不辞辛劳,究竟有何目的?”   重羽轩哇的声吐出口污血,他用袖子缓缓擦掉,白玉的面容无丝毫血色,“谁叫你竟敢背弃我,这耻辱,自然要报复。”   千影绝冷冷注视过去,似要把对方看穿,当真如此?重羽轩,你究竟在玩什么花招?   面无表情地抚摸过长剑,龙形图腾呼啸而起,“那个挂披风的,我没兴趣跟你耗,最后一遍,立刻把凌宇吐出来。”   “阁下大概还不知,‘炼狱’之所,九死一生,经过恶劣环境的摧残,高级妖族都在本命妖珠之外练就了辅珠,好巧不巧,这颗正是我辅珠,”灰色的眼眸微转,汐墨抖了抖披风,蓦然扬声,“若你给我跪下,或许可以考虑一二。”   重羽轩转头扫了下汐墨,目光讥讽,果然是被欺压太久的民族,竟妄图用这种可笑的方式重拾尊严。   且不说这人不过继承了冽炎些许残魄,便是冽炎本尊,被逼着下跪又能说明什么。   冽炎睥睨天下的荣光,岂是可以亵渎的?   千影绝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整个大殿彻底被阴气笼罩,长发狂舞,黑眸有若冰霜,“你确定,是嫌自己活太久?”   话落,剑的利芒划破空气,汐墨不闪不避,只把妖珠高高举起。   剑芒在最后关头险险擦过,千影绝紧紧握住剑柄,眼中似有滔天杀意,“恭喜你,你们妖族完了。”   轻轻一哼:“‘炼狱’之地,恭候大驾!”   黄光闪过,汐墨之前所在之地已没了人影,千影绝愤怒地一剑劈过去,黑玉被掀翻,只有红色的液体,缓缓流淌。   鬼魅般飘近,一把掐住重羽轩喉头,“你们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何必装傻,”重羽轩仿佛没感受到危险的来临,只把一双眼眸弯成惬意的弧度,“你说,我怎么可以容忍自己输给万年后的我?”   千影绝放松了点力度,“两个时空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那阿夜你又知道多少?” 重羽轩搂住他,旁若无人地咬住对方耳垂,轻轻呵气。   被震到般退开两步,千影绝甩袖向外走去,声音冷厉,“我和你无丝毫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你自己清楚,”重羽轩摸摸自己的唇,仿佛还残留着刚才的温度,“汐墨可是妖族之王,整个魔域只有我知道他将老巢建在了哪,你确定不要我陪你?”   千影绝停住脚步,微微侧头,外面微弱的光亮射在脸上,投下浓郁的阴影,唇角轻扯,“不必!”   待那人走远,殿内人方有种重回人间的感觉,君震也情不自禁伸手擦汗,他究竟是谁,为何会有如此重的威压?   不行,必须赶紧回去告知君上。   人们议论纷纷,死寂的大殿又热闹起来,重羽轩笑着向千穹崖抱拳,“阿夜要去‘炼狱’历险,我不跟着实在不放心,如此,就不叨扰圣王。至于这些仙界来宾,还有劳多多费神。”   “重羽轩,”千穹崖冷峻的脸紧紧绷在一起,“记住他的身份,还有你的本分。”   身份?本分?重羽轩摇摇头,我记得很清楚,离了家的宠物,自然该接受主人惩罚。   ……   千影绝抬起头,看见的只是黑压压的大树,透不进月色与星光。   天地间唯一的光亮便是那堆噼里啪啦燃烧着的篝火,旁边围坐着七八条汉子,高吼着将烈酒灌入喉中,笑声阵阵。   千影绝一个人在远处安静地坐着,一身干净的墨衣与众人格格不入。   昊泽走过来坐下,面前这冷漠的年轻人让他有些畏惧,一向高亢的声调也不禁放低了些,“过了这片林子,就是‘炼狱’之所,飞沙漫天,走兽成群,当年冽炎大帝将妖族逐出魔域,九万年积累的仇恨,妖人可谓逢魔必杀,”拿起酒带凑到嘴边喝了口,惋惜地摇摇头,“公子,不是我多嘴,那地方,真不能去。”   千影绝将头靠在树上,半响,方道:“你只需把我带到入口就好。”   边荒之所穷山恶水,却藏有许多宝物,昊泽便是在这带淘宝的一个普通魔人,在道上来来回回少说也走了几百次,倒是第一次碰到千影绝这种人。   衣服整洁得像出游的贵公子,身上偏偏冷冽似冰,就算是笑着,那双黑眸仍是冷,寒至彻骨。   “公子以前上过战场吧?”要不哪来这身血腥煞气。   之前那个时空千影绝不足千岁便被君澈扔到上邪边境参军,多年铁与血的磨练,普通魔人自然受不了他气势。   不过,千影绝明显不会回答这个问题,除了跟凌宇在一起时,他一向少言寡语,或者说,他不知如何跟人说话。   妖王将凌宇劫走后,千影绝马不停蹄急追过来,不料大山之中岔路众多,硬是在里面绕了三日。刚想用蛮力将整座山给劈了,恰好遇到这群常在道上跑的人,好心地将他带了出来。   千影绝觉得自己应该在现在表达感谢之意,薄唇张了张又闭上,心想反正下次又不会再遇上,说不说应该也没啥关系。   昊泽见这人实在无趣又不听自己劝,仰头将袋中剩余的酒一口气倒在嘴中,呛得咽喉火辣辣的,“你们这些人,养尊处优,去那蛮荒之地作甚,家中父母可知?”   昊泽突地打了个寒颤,忐忑地转头,对方一双没有温度的眸子正直盯过来。   “这话可说错了,阿夜从来便没有父母……”只有主人……   昊泽不可置信地擦擦眼,临空出现,这可是高级魔人才会的能力。“阁下是?”   另一边的一群人也瞠目结舌,红衣张扬,容貌俊美如凤凰,大山之中哪里来那么好看的人。   千影绝冷冷哼了声:“你烦不烦?”从上邪王城一直跟到现在,若非为了甩开你,我会迷路?   “不烦,怎么会烦。”   冰肌玉肤,勾玉销魂,眼角微微上挑,眸子灿若星辰。   重羽轩怡然自得地坐在千影绝旁边,瞥目一瞪,昊泽立刻战战兢兢地跑开。   明王陛下将头靠在千影绝肩上,慵懒地闭上双目,“阿夜,为了找你,我可是三天三夜没睡觉。”   哼,我躲你也是三天不曾合眼!抖了抖肩膀,那人竟是恬不知耻,动也未动,千影绝咬牙道:“重羽轩,你有什么阴谋直接划下道来,别不上不下,惹人生厌。”   重羽轩忽然望过去,伸手堵住他唇,“如果我说我什么都想起了呢?”   黑瞳骤然放大,又缩成针尖,“不可能!”你若是有了凌宇的记忆,还会是这幅德行?   “我脑中很乱,阿夜,我只是想要亲近你。”不顾对方激烈的挣扎,重羽轩紧紧将人搂在怀里。   他这话其实并未骗人,这几日脑中经常闪过很多零星的画面,上京长街,月色溶溶,两个少年牵着手缓缓走过。   不过,明王陛下脑中同时还有云清数万年的记忆,区区几年,只当是南柯一梦。   凌宇心地单纯,每日念叨着的也就只有一个苏影夜,而明王陛下后宫佳丽万千,心胸可容大海,目光投向的是气壮河山,怎么可能纠结于儿女情长。   千影绝皱起眉,重羽轩勒得他很不舒服,“放开。”   重羽轩撩开他发,直直看进那双漆黑如墨的眸中。   说起来,冽炎也是有这样一双瞳,黑得森冷。   魔域冽炎,仙界云清,尚在世时常常斗来难分难解。云清本以为自己两人功力不相上下,后来方才得知冽炎为避免被魔力反噬,刻意将过度膨胀的力量移走。   若非如此,云清根本不可能是冽炎对手,遑论并立于天下。   此时重羽轩逮着了冽炎的继承人,究竟怀着怎样一种复杂的心绪,大概也只有他才明白。   “阿夜,有没可能,其实你是冽炎?”如果冽炎真的变来如此呆如此笨,如果冽炎对自己一心一意……如果他能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   重羽轩被这胆大的猜想吓了跳,猛地捧起千影绝的头,深深吻了下去。   ‘炼狱’之境   “阿夜,有没可能,其实你是冽炎?”如果冽炎真的变来如此呆如此笨,如果冽炎对自己一心一意……如果他能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   重羽轩被这胆大的猜想吓了跳,猛地捧起千影绝的头,深深吻了下去。、   千影绝拼命咬紧牙关,那作恶的舌头还是灵活地伸了进来,将手重重抵在重羽轩胸口,想把对方推开。   明王陛下却不让他得逞,揽住紧致的腰间用力一掐,千影绝立刻不能抑制地哼了声。   重羽轩得意地挑高眉毛,下刻却皱起脸,舌头都险些被咬断,能不痛吗。   “阿夜,你……”重羽轩刚想发火,又死死按捺下去,擦掉唇角血迹,“我只当你闹别扭。”   千影绝也抬高袖子在唇边猛擦,直到磨出血才作罢,冷冷抬眸,“重羽轩,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别做出副好像我跟你很熟的样子,你永远不可能是凌宇,永远不可能。   仿佛知他所想,重羽轩伸手按上眉心,隐藏的朱砂顿时显露,妖艳夺目,“凌宇灵魂已经越来越弱,他迟早会消失,到时候你便只有我。”   “那又如何?”袖中手不动声色地紧紧捏住,面上却是一贯的嚣张跋扈。   重羽轩轻声笑出来,扯住对方一撮头发将他头拉到面前,勾起那倨傲的下巴,“阿夜,我是怕你今后求我。”   千影绝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如果冥河倒流,日夜错乱,或许,会有这天。”   “哈哈……”逼人的威慑肆无忌惮倾泻而出,重羽轩声音低沉而暧昧,“你这人便总是不信狠,不过我喜欢。”   千影绝甩头挣脱他桎梏,起身优雅地弹弹衣袖,像是上面有什么很脏的东西一般。   重羽轩眯起眼,眸中精光闪烁,真是诱惑人的身体啊,光是看着就蠢蠢欲动。   他伸出食指抵在下巴,“阿夜,你猜我现在想作甚?”   “鬼知道……重羽轩……你……”   猝不及防被扑倒在地,千影绝顶起膝盖便撞过去,两人魔力相当,若论肉搏,长居圣宫的明王陛下自然不止差了一点半点。   不过重羽轩胜就胜在对千影绝身体实在太过熟悉,强忍住击打在身上的重拳,一脚撇开他双腿,眸子沉郁,“阿夜,给我……”一会进了‘炼狱’我让汐墨少折腾你点……   身下人忽然停止挣扎,重羽轩以为对方答应,心里微喜,按上那衣襟,里面胸膛处血色的红莲,妖娆,凄艳,迫不及待地想撕开,“你果然还是喜欢我的……啊……”   仰天狂吐出口血,白玉的脸庞泛起一阵阵黑丝,映衬着眉心红点,无比诡异。你竟然,如此伤我!   “好好休息两天,小心魔力侵蚀心肺,”千影绝拍拍他脸,阴狠地道,“再有下次,我直接将你废了。”   “阿夜,你会后悔的。”眼见那人就要走远,重羽轩忽然出声,埋下的脸颇有几分狰狞。   无论你怎么惹怒我,我都不曾真正惩罚于你。   可是汐墨——妖族之王,深刻的仇恨隐藏于淡漠的表皮之下,你若落到他手里,只怕求死不能。   走远的人并未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来,“我从来不对做过的事后悔。”   重羽轩垂下眼睫,这一局,迟早要扳回来!   你越是高傲,越是对我不屑一顾,我便越想将你压在身下蹂躏。   “很好看?”   若现在都不知这俊美的男人便是与圣王齐名的明王陛下,昊泽等人也枉自活了那么多年,自知看到了不得了的事,赶紧战战兢兢地伏卧在地,“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滚!”   得了特赦的几人东西都不敢拿,仓皇逃窜。   眼见脱离了那尊魔神的视线范围,最小的刑三抹了把汗,“大哥,我听说明王重羽轩嗜杀成性,为何放过我们?”   “明王后宫佳人如云,”李忧鬼鬼祟祟地小声道,“之前跟我们走的那人只怕是从里面逃出来的男宠。”   一个男宠能伤到明王?胡启撇起嘴,分明不信,“我猜明王是喜欢上了自己死对头,刚刚受伤太重方才无力杀我们,要不你以为我们会平安无事?”   “明王的死对头,”刑三抓抓头,仙界君上排除掉,那……“圣王?”   昊泽忽然顿住脚步,回头张望了一眼,树林漆黑不见天日。   那个墨衣男子抬头望天的时候,分明是个有心事的人,强忍住眼里的悲哀,自己还犹自不知。   他怎么可能是,刚刚大婚的圣王陛下?   ……   “汐墨!”   闯进之人一头火红色的短发,眉目彪悍,正是妖族四大族之一虎族的族长。他一把将正躺在软榻上小憩的妖王提起,“你故意的,故意让我的族人去送死!”   汐墨微微张开眸,似是没睡醒般,“发生了什么事?”   族长大人额上青筋毕露,恨不能将手中这个男人捏碎,“我奉你命派去的一百二十名虎族最强战士,现在连渣都不剩,你还有脸问我什么事!”他忽然闷哼一声,咬牙指向阴影中现身的人,“厉破,你倒是护兄情深。”   浅灰色的眸中有惊喜一闪而逝,又很快蒙上淡漠的冰层。   走出的男子上前单膝跪拜,“厉破见不得这虎族之长以下犯上,未经哥哥允许便擅自出手,还请哥哥责罚。”   “影王好功夫好言辞,妖王怎么会责罚于你。” 虎族之长横目冷笑,“归根究底是你们狼族见不得我们虎族日渐坐大,方行这借刀杀人之计。不过汐墨,我提醒你,那个人,”声音陡然加重,“便是你,也休想战胜!”   言罢,扬眉大笑三声,甩袖步出大殿。   殿内,汐墨目不转睛地看了厉破两眼,“起来。”   厉破将汐墨拉到软榻上靠着,伸手按上他太阳穴轻揉,“哥哥,你累了,需要休息。”   汐墨半月前用辅珠将凌宇吸走,看起来轻松,其实已受了极大的内伤。   辅珠虽说不似本珠般关乎生死,但也极为珍贵,妖族往往会将自己三分之一的力量附着在辅珠之上,从某种程度说辅珠是万不得已时用以一击致命的秘密武器。   而汐墨强行将辅珠剥离出身体,损失功力不说,精元也严重受创。刚才虎族之王若是细心观察便会发现,这人实际是外强中干,根本不足为虑。   “若是我没及时赶回怎么办?”想起之前的情景,厉破不禁紧紧皱起俊眉。   汐墨眯起眼,神情惬意,“你不是回来了吗?”   “哥哥……”厉破停下动作,别开头,“你总是如此相信我。”   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不信你信谁?   “慕天公子你是如何处置的?”   “我将他带来了王城,目前正安置在……”   “什么?”汐墨猛地立起,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回转身坐下,半响,方道:“给我个理由。”   我只叫你回王城,没叫你多带个人。   “哥哥不是说要用他来威胁重羽轩吗?”尽管察觉到了汐墨怒气,厉破面上仍是没丝毫变化。   “我和重羽轩彼此利用还谈什么威胁。”浅灰色的眸寒光四射,“再说,妖族王城位置隐秘,岂是任何人都可以进的!”   “原来哥哥与明王陛下关系今非昔比,是厉破愚钝,做了多余的事。”   汐墨一口气憋在喉里不上不下,只有这个人能让他生气,只有这个人……   “管好他,若惹出事来,我唯你是问。”   见那人不吭声,汐墨向外望出去,低声道,“你可是,为几万年前那件事耿耿于怀?”   “没有。”厉破打断他的话,“哥哥,你不要多想,我心里终归是向着你的。”   如果你向着我,会冒着危险将他带到王城,如果你向着我,会如此恭敬而疏离?   “我来的路上见到那个男人,”厉破叹了口气,闭上眼,那双漆黑如墨的瞳仍是直刺心底,阴狠嗜杀,残酷无情,仅仅远远看着,便有了膜拜的冲动。   “那又如何,我迟早用他祭拜祖先亡灵。”汐墨平举开手,浅黄色的珠子光芒晦涩,中心有团白色的雾气,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伸手戳在那团雾气,里面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闻者心惊。   “有了它,我们还会输吗?”   ……   落日燃烧过天际,飞沙呼啸。   千影绝一剑劈掉冲上来的虎人,邪笑着抚摸过布满鲜血的长剑,眸子森冷,“还有谁想死的?”   剩下的十几人战战兢兢不敢上前。   残肢布满沙漠,落日之下,格外阴森诡谲。   及腰的长发张狂着舞开,妖冶而狂傲,风沙无数,只他一人,目光睥睨天下。   “咯咯咯咯咯……”   真难听,千影绝不耐烦地哼了声:“出来!”   “公子好凶!”   绿衣飘飘,如瀑青丝以一根碧绿簪子高高挽起,又泄了一两缕搭在胸前,明目烟波,秀眉轻撇,竟是风情万千。   千影绝将他从上到下打量彻底,目光鄙夷,“原来是人头蛇身的怪物。”   “这话说的可没道理,人家明明就是蛇,哪里是怪物,”他摆了摆蛇尾,眼睛忽然一亮,“莫非公子怕蛇?”   一剑破空!   千影绝的耐心向来有限,更何况是跟爬行类动物说话。   “你不想见凌宇?”   席卷而来的剑气突然收回,木木拍拍胸口,妖王果然没骗人,只要提凌宇,这人立刻拿自己没辙。   见对方又有劈过来的冲动,蛇尾惶恐地缠上腰间,“别杀我,我是妖王派来接你的。”   妖族被驱逐到‘炼狱’后与世隔绝,外人根本别想找到他们老巢。   千影绝握紧手中长剑,与其在外面瞎转,不如直接进去与妖王一决生死。   “公子你长得好俊。”木木边走边拿眼打量身边的男人,“凌宇是你喜欢的人?”   千影绝顿住脚步,冷声道:“闲事少管。”   木木打了个寒颤,叫你凶,一会看我们妖王如何收拾你。   “你们把他怎样了?”千影绝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不是不跟我说话吗?木木哼了声,素白的手指绕上胸前发丝,“自然先蒸了再煮,煮了再煎……”   剑指咽喉,“若你们真敢伤他,我拿你们整个妖族来陪葬。”   “公子,玩笑玩笑,你何必当真,那位凌公子正好吃好喝在宫里供着,”木木见千影绝表情有所松动,当即用蛇尾缠上去,不怕死地在他脖颈间舔了下,哀怨地道,“公子,你心里便装不下别人吗?”   “一向听闻妖族性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飞沙狂舞,层层叠叠遮蔽天空。千影绝用力掐住蛇妖下巴,“别耍花招,我怕你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若非妖族性淫,如何会被冽炎大帝一怒之下逐到这蛮荒之所?   木木眨巴下眼,可是公子,你身上也被染上了淫蛇的气息,等会要是招蜂引蝶可不能怪我。   “诶……公子,你别走太快……”晃神间,那人竟已走远,飞沙昏黄,他拿着剑,残阳的余晖将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木木捂嘴笑得极为开怀,“咯咯,莫非妖王是看上了这位公子方令我行此魅惑之术?”   地宫   妖域王城隐藏于沙漠之下,青铜的狼首镇守王城之口,几万年来,从未进入过陌生的旅人。   没有成排的石屋,没有宽阔的街道,只有一处处黑暗阴森的洞穴,天空,永远昏黄而污浊。   厉破将刚烤好的野鸡放在鼻尖嗅嗅,浓郁的焦味呛得他立刻别开脸,不过,这已经是他第十次尝试,要怨只能怪妖族的影王实在没有烹饪的天分。   虽说是洞穴,豪华程度却仅次于王宫,玉石宝珠熠熠生辉,映衬得厉破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仿佛雕塑一般。   “来人。”   立刻有粉衣的狐狸丫鬟风骚十足地作了个揖,娇滴滴地道:“影王大人。”   厉破将野鸡递过去,不自觉地皱起眉:“这东西能吃吗?”   狐狸丫鬟的脸色顿时十分难看,影王已经一动不动地坐这里烤了好几个小时,比打坐还认真,但这成果实在是……   厉破哼了声,起身向外走去,我烤的东西,他敢不吃。   洞穴之外,有片绿色的湖泊,湖边那人,一袭轻衫,披散而下的发丝微微飞扬,袖口映月梨花,明明淡雅素洁,偏偏在厉破眼中,无比的滚烫灼目。   他仰着头,习惯性望向天空。尽管知道,其实无非一把黄沙。   “吃了。”   知道是谁的声音,却连低头的动作都懒得做出。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要是不吃……我就……我就……”我就怎样?厉破忽然咬住牙,来的路上他用过很多方式,甚至把这个人压在身下死命折腾,可他仍是无动于衷,仿佛他的灵魂已经死了,剩下的不过一具腐朽的躯壳。   究竟,我还能拿什么来威胁你?   “你嫌弃它?”阴笑着环住冰冷的人,是了,你嫌弃,你高雅出尘,怎么可能接受这苟合而来的孽种!   “你们妖族可是有一镇族之宝,名‘断魂’?”   蓦然听到这清冷的声音,厉破吃惊地张大嘴,下刻又一脸警惕,“你想做什么?”   ‘断魂’——世间最致命的毒药,除了冽炎大帝,云清太人那种怪物,中‘断魂’者必死无疑。   慕天回过头,一字一句,“杀死它!”   “你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男身受孕,就妄想杀死他。” 厉破扬声大笑,粗糙的大手按上对方腹部,淫邪地揉捏,“这里面成长起来的可是九万年前的妖王,就算你死了,他也会从里面自己爬出来,”深深吸气,一口咬在优美的脖颈之上,声音低沉而暧昧,“慕天,别挣扎了,你这身子,天生便是给我生孩子的。”   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发现你怀孕的那刻,我心里,竟然抑制不住的高兴……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最后伤到的只会是自己……”察觉到怀中人不能抑制的颤抖,厉破叹息一声,将他抱着坐下,剥掉野鸡烤焦的皮,撕下片嫩白的肉,“我知道你恨我,但不吃饭,如何报仇?”   什么都再听不到,慕天只是机械地张开嘴,麻木地吞咽,杀不死,杀不死,连‘断魂’都杀不死,要是羽轩知道了怎么办?   他会很生气,明王的尊严,如何经的起侮辱?   他再也不会说,‘慕天,我喜欢你,喜欢你远山般的眉,秋波似的眼’,再也不会怀恋初遇的那刻,一缕轻愁,惑了心神。   他眉心那点朱红,再也不会为自己绽放。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厉破缓缓摸上他脸颊,冰凉的液体没有任何声音,“你哭了?”   你竟然哭了?   我用狼身侵犯你的时候,也不曾见你落泪,如今,却是为何?   将咸涩的液体含入口中,心里颤了下,轻声道:“我也不瞒你,这孩子确实是我爷爷妖王陛下,等他出生,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厉破突然抬起眼,捧着慕天的下颌,小心翼翼吻上那苍白的唇,“这是我对你的承诺,若是违弃,永堕幽冥,万世……不得超生!”   ……   “就这里?”   千影绝扬起眉,一巴掌拍在青铜的狼首之上,不料蓄势的一掌半分功效也无。   狼首依然静静伫立,光芒诡谲。   木木赶紧将对方推开,眼见沉默的头颅没有受到损伤方舒了口气,九万年前冽炎割掉妖王头颅,将妖族放逐此地,若非祖先亡魂默默的守护,妖族早已灭亡于无边沙海。   他双手合十,面容诚挚,“守护吾等的万灵之长,请允许我这飘零之族,以荣耀之弓,刺破黑暗幽深。”   一片白光亮得人睁不开眼,轰然巨响,空旷的长廊暗影阵阵,又倏地下消失无踪,一阵阵阴森的奸笑倒是格外清晰,“他来了,嘻嘻,他来了……”   千影绝紧紧握牢手中长剑,当先迈入。   “公子,过了这长廊,便能到达王城地宫。”   千影绝扯开嘴角,“你们妖族都是鼠蚁不成,还建地宫。”   “妖王陛下居住在城心的王宫之中,”木木声音霍然拔高,“至于公子要去的地方……”   天旋地转,周围一片黑暗,已不再是亮着白光的长廊。   “你怎么不逃走?” 千影绝自然知道这都是妖王设下的套,神情不见半分惊慌。   木木扬起头,厉声道:“为了引你入地宫之门,牺牲我一个又何妨?”   哼了声,千影绝一把扔掉千穹崖给他的长剑,缓缓伸出右手,手臂仿佛沸腾一般,咕咕冒着血泡。   封闭的地宫突然刮过一阵狂风,飞沙走石中,龙吟阵阵。   木木眼前,是他今生从未见过的画面,幽暗无光的地宫,那个人站在极深极深的地方,手执火红色的重剑,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人,又仿佛,君临整个世界。   古老的轰鸣从遥远的时空传来,高贵而骄傲的血液,众生臣服。   黑暗的大门无声洞开,“他来了,嘻嘻,他来了……”   又是那些苍桀而阴森的声调,灰色的影子交替着闪现,时而狰狞,时而妖异。   死亡的气息弥漫开来,千影绝一步步踏过,脚步声在黑暗的大殿显得格外沉闷。   “嘻嘻,快跑,快跑……”   “杀了他,杀了他……”   影子们争吵起来,有些敬畏,又有些恐惧,“跑,不,杀,杀!”   所经之处,红色的脚印延展开来,千影绝轻轻撇起眉,似有些痛苦,但步伐,没有丝毫停滞。   “杀,杀!”   千影绝神情一变,猛然跃起,侧身横劈,他咬了下唇,尽管闪开了无数攻击,右肩仍不可避免地被穿了个洞。   低下头,一只手,枯瘦而苍老,却在吸到他血的瞬间不断膨胀起来,甚至新生出鲜活的肉和嫩白的皮。   “杀!”手的主人嘴角挂着冷酷的笑,“杀!”   其他幽灵仿佛被刺激到般兴奋地一拥而上,千影绝一脚将身上挂着的那个幽灵踢飞,那只断手却依然留在体内,顾不上拔出,刺出的剑锋无比犀利而迅速。   一阵阵惨叫,无数幽灵灰飞烟灭。   地宫中的火腾地下燃烧起来,千影绝一张脸白得吓人。   一把捏碎肩上的断手,黑色的眼眸漆黑若深渊。   “吸血,吸了他的血你们就能复活!”   听到蛇妖的高声提醒,原本畏惧不敢向前的幽灵再次冲出,尖叫着,如狂风。   努力忽视身体内焦灼般的剧痛,火红色的重剑舞出一个个冰冷的圆弧。   黑眸,凶残而嗜血。   地宫安静下来,只有火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千影绝停在半空,圆月的光辉从背后缓缓升起。   不着痕迹地将染血的剑换到左手,冷冷一笑,眼中杀意滔天,“下一个!”   这人当真是恶魔吗?木木平复下内心的惶恐,存在了九万年的祖先亡魂,竟在刚才被他灭掉一半,不,不可能!   “你去!”   “我不去,你去!”   幽灵们又叽叽喳喳闹开,时而看看半空中的男人,时而嘻嘻笑两声,就是无一人上前。   “公子就没发现一点异常?”木木摇晃了下蛇尾,“一个,两个,三个……六个,六处伤口……”那么重的伤,之前下的魅惑早该发作了吧?   “公子可真爱逞强,之前定然是用魔力强压下去,不过,现在你留了那么多血……”蛇眼一转,“公子就没有渴望?”   千影绝鬼魅般欺近,将蛇妖用力压在墙上,“我对半人半妖的怪物半分性趣都无。”   “妖王猜得果然不错,”蛇妖咯咯笑得令人毛骨悚然,“公子宁愿爆体而亡也不碰我,让人家好伤心。”   千影绝眯起眼,“你觉得就你这点蛇毒会令我爆体而亡?”   “木木自然不敢有此奢望,”蛇妖垂下头,眼里似能落出泪来,“不过,这些幽灵只是地宫口的守卫,里面镇守的才是妖族最凶残的祖先,木木好心提醒公子,公子却不领情。”抽鼻啜泣两声,“公子沾了我体香,自会引人垂涎,若被那些祖先染指,木木如何向妖王交代。”   “你想逼我掐死你,好成全你忠义,”千影绝猛地回头,后面一群幽灵顿时四散逃亡,嗤笑一声,面无表情地将蛇妖压在身下,“如此,我偏不让你如愿。”   用剑挑开蛇妖绿色的衣衫,火光映照得千影绝的脸明明灭灭,邪魅异常,“我进入你身体,自然便可解了蛇毒,”剖到腰部,剑端微顿,“你若再不变出双腿,我直接劈开。”   □出的胸膛白皙如玉,绿色的蛇皮褪下,修长的腿紧紧缠上去,战栗着捏紧手,张开眼,眸中却是波光荡漾,“如君所愿。”   “你又在玩什么阴谋?”   剑尖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脆弱的男 根上玩弄,痛得木木淌泪,“公子,请给个痛快。”   千影绝站起狠狠踩在他身上,面目如冰雕,凌宇生死未卜,你竟敢勾引我,你……   木木根本受不了对方的蛮力,捂着胸呻吟不断,明明是痛苦的叫声,由蛇嘴里发出,硬生生变来诱惑人心,千影绝原本就被蛇毒折腾来欲火旺盛,此时听得,苍白的脸顿时泛出红潮。   血不断从伤口里流出,让他有些微的晕眩,险些就把持不住,死死咬住下唇,饮鸩止渴,自己若要了这人,只会中毒更深。   凌宇,对了,他哪里有凌宇好看,等把凌宇救出去,自己一定要压他,凭什么每次都自己在下面,千影绝尽力想这些企图分散注意,但他越想,身体里那团火就越旺。   不解气地在蛇妖身上插了几剑,琢磨着再插就死了,千影绝方执剑离开。   “你走不出去的……”背后的声音断断续续,却极为恶毒,“真想看看你被一群祖先宠爱的场景,咯咯,定然是十万分的精彩。”   “你话,太多!”   长发张狂着乱飞,一剑,断喉!   只不过,这次劈出锋芒的是左手。   ‘死亡之海’   又是一座门?   古老的图腾仿佛活物般流转不息,彰显出黄金色的荣耀与威严。   里面镇守的便是那些妖族祖先?   千影绝摇摇头,死物而已,留下的,也不过是枯骨。   抬高左手,火红色的光芒划过,金属大门无声开启。   “凌宇?”   千影绝惊讶的张大嘴,各种各样的怪兽都想遍了,万万没料到空寂的大殿竟只有凌宇一人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他紧紧闭着眼,眼上的睫毛微微颤抖,像是正经历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痛苦。   透明的身影,苍白的容颜……千影绝心里狠狠抽了下,“凌宇……”   声音远远回荡,但躺着的人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执着剑走进,所经之地,厚重的血印咕咕冒了两下气泡,又仿佛被吞噬了般隐没无踪。   千影绝蹲下,冷目环视一周,方放下剑,扳过凌宇秀丽的脸正对着自己,低低唤道:“阿宇,你怎么了?”   谁在叫我,大声点……大声点……   “阿宇……”   阿宇?他叫我阿宇?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我,他有双黑色的眸,亮闪亮闪,偏着头笑的时候,里面的光亮像要溢出来。若是生气了他总会把嘴微微嘟起,那唇看起来软软的,像裹了蜜糖一般,想必怎么尝都不会腻。   可是阿夜……小时候,我都不敢亲你……   “唔……”   黑色的眸眨了眨,昏迷了还会亲人?千影绝掐了掐他腰,那双灿若星辰的眸还是不曾睁开。   睡梦中的人迷迷糊糊嚷了声,又栽倒在肩上。   千影绝抽抽嘴角,捧起他头反吻回去,将对方苍白的唇搞来红肿后方满意地点点头,嗯,这样才好看。   “阿夜!”   蓦然一声惊叫,千影绝神情一变,下意识握紧重剑,“谁?”   空旷的大殿,一如既往黑暗幽深。   千影绝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只好踢了踢后面的凌宇,“刚才你叫什么?”   “啊……阿夜,痛,痛!”   凄厉的哀嚎扯得千影绝心都碎了,他们究竟如何折磨你,害你痛成这样?   回转身用力将凌宇战栗的身体环住,恍惚间觉得自己抱着的人是片没有重量的白纸,风一吹就会跑掉。   强压下心里一阵阵抽搐,甩甩自己软趴趴搭着的右手,千影绝扬起眉,“你看我右手不能用了都没叫,你也不能叫!”   “痛,心里面……痛……”   动作忽然停下,你睁开眼看看我不就不痛了,你这个傻瓜,你睁开眼看看我啊……   “阿夜,你不要走……”   “我不走……”千影绝勉强笑了下,“不把你折腾够本,我怎么会离开你。”   见凌宇还是一副痛得想死的表情,千影绝干脆从颈间将一直挂着的血玉掏出来,在嘴里捂热,“反正我带着你送的玉,就算走了,也能找到,有什么好怕的。”   伤口上的血滴到凌宇眼上,他条件反射地痉挛了下,透明的影子倒不似之前那么轻飘飘。   你想吸我的血?千影绝垂下眸子,“你怎么也想吸我血?”   你和那些幽灵一样,都想吸我血!   “反正流了也是浪费,这次便当便宜你。”咬咬牙,把对方的嘴靠近右肩上被刺穿的地方,“以后你好了要还我。   凌宇张开眼,眸中血色一闪即逝,又倏地合上,不分青红皂白地吮吸起来。   千影绝嘶了声,“你给我轻点。”   仿佛明白他话,动作竟然真的慢了几分,不过那砸吧砸吧的声音听得千影绝一阵发毛,从来都只有他喝别人血,怎么今日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凌宇,你看我对你多好……”扁扁嘴,模样看起来颇有几分委屈,“之前那个时空,我还给你生孩子,你那么没用,连晨星都保护不好,我都没怪你,我居然都没怪你……”   “还有你那个重羽轩!那家伙混蛋程度你也看到了,若非怕连累你,我早一剑劈了他。”凶神恶煞地踩在他脚尖,又怕真把人给踩痛了,只象征性蹂躏两下,千影绝重重哼了声,别开脸,“我不辞辛劳来救你,你倒好,死尸样躺着,逮着我就吸。”   手指在剑柄上无意识刮过,皱起俊眉,“你换个地方……”伤口有些痛……   肩上的人忽然没了动静,眉心不自禁皱得更深,“喂,你别吓我……”   还是没反应!   “凌宇,你要是敢消失,我把你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一把抬起他下颌,“你……你……”怎么醒了也不说声?   千影绝脸上顿时泛起红潮,“我是怕你死了才不停跟你说话,那些话当不得真!”我才不会对你那么好!“喂,刚才是不是想骗我血喝?”   凌宇只是静静看着他,目光有些悠远,又有些空洞,仿佛穿过疾驰而过的时光,又仿佛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   凌宇甩甩头,视线清晰了些,可还是满目的红,潮水般淹没一切。“怎么搞的,身上全是血?”   “没事,一点小伤。”   唇颤了颤,“痛吗?”   点点头,神情很严肃,“痛的很!”   凌宇拉起他右手,千影绝想躲,没躲掉。   五个黑乎乎的手指像是被灼烧过,奇怪地扭曲在一起。千影绝难堪地抽回手,“那把剑我还没用熟,等熟悉了它就不敢烧我。诶,你别做出副死人表情……”我只是想让你心痛下,又没想让你心痛成这德性。   “那这,这,这呢?”   低头看了看右肩小腹腿上几处伤口,若无其事地道:“外面那群幽灵不长眼,不过都被我杀了!”没杀的也跑了。   “阿夜,你为何要来?”一把把人推开,起身居高临下地指着他,深深吸气,“知道是陷阱还往下跳,我一向知道你蠢,没想到蠢到这地步!”   千影绝顿时冷下面容,我是蠢,那又如何?   我便是蠢得一无是处,你也不能骂我蠢!   “阿夜,回去,听我说,你见到的不是我……”不理对方震惊的眼神,温柔地将他头抱在腰间,梳理那头墨发,一遍遍,不知疲倦,“我灵魂可以随意游走,否则我也来不了这个时空,你听我说完……”手指每次划过,凌宇都有种划过时间的错觉,如果我们还是很小很小,如果什么都不曾发生……   “你没问我怎么来的,我就也没告诉你,其实,这个时空发生的一切,我早有看见,最后的结果,绝非我们所能承受……”   “我对这些没有兴趣!”千影绝抬起眸,眸中有墨一点点化掉,“你只需告诉我,你说我见到的不是你,那你本尊在哪里?”   凌宇仰头,白衣飞舞,“人间,我的身体还在万年前的人间!”   “你骗人!”千影绝厉声道,“我现在可以抱住你。”可以触摸,可以亲吻,你凭什么说自己是游魂?   “一个时空怎么会有两个我同时存在……啊……”   “凌宇!”   抱着自己的影子渐渐透明,千影绝惶恐地伸出手,可那声音仍是缥缈远去,“走,阿夜,别管我,快走……”   霍然睁眼,梦?   自己竟然会睡着?   “他醒了,快跑!”   围观的幽灵一窝蜂逃窜,千影绝探向插在地上的重剑,火红色的光芒像炙热的烈焰。   黑暗里唯一的明亮!   艰难起身,面色因大量失血而惨白一片。   依然是那道金属大门,花纹繁复,苍茫的气势扑鼻而来。   凌宇,我怎么可能,不救你?   举起剑,缓缓劈下!   轰隆巨响,他无声地陷了进去。红色的天空,绵绵无尽的沙海,血色脚印向远方不断延伸。   无数兽骨,无数腐尸。洪荒般波澜壮阔的色彩!   “食物!嘎嘎!食物!”   很多怪异的声音同时响起,妖风刮过,成群结队的蝙蝠呼啸而来,巨大的羽翼遮蔽天空。   千影绝闭了下眼,再度睁开时,眸中只余冷冽。   ……   王宫。   闲适地把玩手中的辅珠,妖王陛下微微眯起眼,“你跑了,刚才你竟敢跑掉。”   “其实你就算跑了也无济于事,”恶意地戳在那团白雾上,压抑的喘息让汐墨有些微满足,“他已经进入‘死亡之海’,蝙蝠,蛇,秃鹰,不,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   “当年冽炎可不止杀了一个妖王,整个狼族,被他屠掉千人。”扯开嘴,笑容阴森,“偏偏魔尊陛下不知死活地带着蛇魅闯进去,你说,饥饿的狼群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根本不是冽炎!” 辅珠里传出的声音沙哑低沉,像隔着层膜。   “只有重羽轩才会以为他不是冽炎,或者说是不愿承认。”汐墨凑近辅珠吹了口气,里面顿时燃烧起赤色的妖火。   不叫?怎么不叫了?   有骨气!   这焚心之痛,我便看你能承受多久!   将辅珠收入袖中,“来人!”   “王!”   暗黄色的令牌清脆落地,牌面一颗狼头,眼睛血样的红。   “立刻集齐四族镇守王城入口,若重羽轩执意进入,”目光一寒,“杀!”   燃烧了万古的恨,冽炎,你慢慢承受!   ……   空气荡漾开森冷的波纹,滚烫的热血溅在脸上,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劈开咬在腿上的巨狼,千影绝踉跄地跌倒在地,手臂,双腿,无处不在流血,四面八方全是缓缓聚拢的狼群,对着他,像是对着垂涎欲滴的食物。   拄剑立起,残阳的光划过冷硬的面容,一如划过庄严之剑。   “啊呜……”狼嚎四起,狂沙乱舞。   墨色的发妖冶而狂傲,眼神犀利如刀。   他再次举起重剑,仿佛,举着整个天地!   ……   远处,风沙蒙了眼,可汐墨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个男人的气势隔着滚烫的沙穿刺而来。   帝王般的威严!   残阳,正如血!   “王,”来人恭敬跪拜,“重羽轩已到入口,不过不像要硬闯的样子。”   “这样?”浅灰色的眸一转,笑意阵阵,也是,重羽轩有仙帝云清的记忆,如何会为了冽炎与自己作对。   “既然明王如此识抬举,便请他入王宫。就说一切,正按计划执行。”   “王,明王还问你把他宠物怎样了?”   “哈哈哈哈……”汐墨仰天长笑,“死不了,不过,仅仅是死不了!”   “妖王陛下,若你把我宠物折腾来半死不活,我可是要生气。”   红光闪过,风沙之中,长身而立,眉心红痕妖艳夺目,勾唇轻笑,俊美若凤凰。   “王,我实在不知……”跪着的人惶急辩解,怎样也想不明白刚刚还在入口的人为何突然就到了‘死亡之海’。   汐墨不动声色地将袖中的辅珠紧紧捏在手心,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重羽轩,他的功力,只怕早已远超圣王。   眼见千影绝满身的血,一头恶狼还又扑上去咬了口,重羽轩眉端轻皱,“汐墨,这似乎与我们协议不合?”   “怎么不合?你帮我将人引入此地,再逼他交出冽炎最后滴血,”汐墨全身警惕,面上却笑意盈盈,“而后慕天公子完璧归赵,若是明王陛下想收回这宠物,在下也不会多加为难。”   “可你在他身上下了蛇魅之毒,”重羽轩摇摇头,“我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   第三根肋骨   “啧啧,阿夜,怎么搞成这样!”   千影绝扯起嘴,面上一幅杀人的表情,“重羽轩,你看得倒悠闲。”   “这话莫非是想我帮你?”重羽轩抱起臂,狭长的眸子闪闪发光,看了跟着走进的汐墨一眼,笑着道:“妖王,你看你也折腾够了,要不卖我个面子,放了他?”   这话虽是问句,其间气势却是压得汐墨当即喘不过气来,他本就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力量,此时更是面色惨白,“放?只怕你家宠物并不领你情。”   墨衣染血,动作却依旧迅疾而犀利,长发飞扬,俊颜冷冽,那薄唇紧紧抿着,像是死死压抑着破口而出的呻吟,明明场中一片肃杀,重羽轩眼里的□却越发浓厚,灼热的视线将浑身浴血的千影绝剥了个干净。   千影绝咬紧下唇,背后那烫人的目光代表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闪身躲过扑上来的巨狼,一剑横劈。   更多的恶狼缓缓靠近,像要把场中的人生吃活剥,重羽轩神情微微变了变,不过并没有出手的意思。   明王陛下的耐心向来是好的,游戏,总要慢慢玩。   汐墨大概也明白了重羽轩的意思,从云清的角度来考虑,无论这人是不是冽炎,能压在身下肆意侵占,终归是种成就。   尤其他还如此狂傲如此不知死活,如何不让人想要令他折服,令他颤抖着哭泣。   这只是种天生的征服欲,实在,与爱情无关。   “啊呜……”   狼群自动分开,走出的狼足有人高,通体洁白,它一步一步,眼神,犀利如刀。   汐墨眼睛一亮,白狼!   九万年前冽炎屠杀妖族千人,‘死亡之海’其实是其怨魂聚集而成,这匹肌肉结实的白狼,显然是首领。   它悄无声息地隐藏于狼群中,此时,方显露出王者风范。   残阳完全落下,天幕墨蓝一片,狂风刮过,血腥气夹杂着腥臭的狼骚,无比荒凉,又无比壮丽。   千影绝深深吸了口气,用尽所有力气举起重剑。   冷月的光辉在他背后升起,像是把锋利的镰刀,幽暗而神圣。   重羽轩脸上震惊之色溢于言表,强弩之末,还负隅顽抗,不,这没什么,他的阿夜自从有了完整的记忆,便变得刚毅而冷漠,但是那不断上升的幽冥之月——分明是冽炎的绝技!   旁人未必识得,自己与冽炎斗了那么多年,又怎么可能认错?   火红色的剑身渐渐转为暗色,最后如青铜一般,锋芒上流走着鲜红的痕迹,比那钩冰冷的月还要诡谲邪魅。   黑暗沉沦,狂猛的风威逼大地。   白狼仰天狂吼,高高跃起。   衣衫飞舞,握剑的手,坚硬,若铁石。   接着是开天辟地式的轰然巨响,剑芒将半空中的白狼直接劈成两半,浓腥温热的液体泼洒而出,模糊了千影绝的眼。   倒下之前跌进了一个怀抱,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眼皮重重搭下,只听见他说,“阿夜,我会保护你的。”   阿宇……   ……   阳光,昏暗而低沉。   千影绝眨了眨眼,黄沙般的光线让他头脑有些晕眩。   仰起头,脖颈刚好落入那人口中,他啧啧有声地伸出舌尖舔了舔,“阿夜,你身上真好闻。”   “走开!”浑浊的大脑终于有了些反应,自己进妖域救凌宇,凌宇没救成倒是险些成了狼群腹中之餐,最后,定然是重羽轩把自己带了出来。   可是现在,千影绝睁开眼,四肢大敞地被绑在半空中,重羽轩,你便是这样对我?   “闹来闹去,你还不是铁定了我不会放你不管才一幅悍不畏死的样子,”重羽轩哼了声,凑上他鼻尖落下一吻,仿佛调情般,软声道,“你昏迷后,我可是不眠不休地守了整整一夜。”   “狗也比你会咬。”千影绝动了动身上的铁链,黑眸若冰霜。   重羽轩哼了声,状若无意地望向屋外,透过厚重的帘子,妖王果然笑容满面,右手撑着下巴,似是觉得十分有趣。   眯起眼,冷光阵阵。   汐墨身子一震,对方眼中意味不言自明。   千影绝昏睡时重羽轩自然有问慕天下落,自己以交易尚未完成为由回绝,重羽轩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必然已经开始怀疑。   所幸,这只宠物在他心里还有些地位,竟盖过了明王陛下对慕天公子的刨根究底,但之后呢?若被他得知自己弟弟……   汐墨定下心神,只要厉破别愚蠢到抓着慕天不放,明王陛下功力再高,又如何看的出自己心心念念着的人已被他人染指。   现在的关键是如何骗得那滴血!   重羽轩定定看着被自己绑着的人,炽烈的目光像要把对方烧成灰烬。   “凌宇呢?”千影绝没兴趣跟他绕圈子。   凌宇?又是凌宇?你心里便只装得下他?   原本愉快的心情硬是突然间晴转多云,重羽轩垂下眸子,修长优美的手沿着他脖颈滑到肩部,绕过几处尚未痊愈的伤口,最后停在了下身,“他回去了。”   回去?不可能!我还在这里,他凭什么回去!   千影绝挑高眉端,“凌宇若是受到伤害,重羽轩,你也休想幸免。”说着望向屋外的妖王,似笑非笑。   什么意思?   汐墨将辅珠从袖中拿出,浅灰色的眸子一转,指间重重戳在白雾身上,骤然发出的尖叫从里面穿刺而出,重羽轩的脸色也在同时苍白如纸。   “莫非珠中之人所受的痛苦会在一定程度上施加于陛下身上?”汐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明明恨之入骨,又迟迟不曾动手。”   如此便可解释,为何在慕天公子事情上你不断忍让,原来你的小命,竟是紧紧捏在我的手中。   “妖王陛下知道了,为何不停了妖火?”汐墨所言确实八九不离十,凌宇受妖火煎熬之苦,重羽轩也好不到哪去。   既然被识破,又何必伪装。   “血!”汐墨一字一句,“我只要血!”   冷冷勾唇,重羽轩扳正千影绝的脸,直视那双黑眸,“阿夜,千穹崖将冽炎的血种在哪里?”   千影绝闭上眼,一言不发。   “明王陛下威慑似乎不够。” 汐墨调笑着说,之前被重羽轩压得抬不起头,如今风水轮流转,可是他看我眼色行事。   重羽轩脸颊抽动了下,不说话?你不知道我最恨你这股倔劲?   手指沿着臀丘继续向下,“如此漂亮的身子喂狼未免有些可惜,还是先满足我再说。”   千影绝愤怒抬眼,便看到一双嗜血的眸。火热的唇舌堵住他嘴,恶心的舌尖刚刚窜进来便狠狠咬下。   大团的浓血沿着嘴角滴下,重羽轩放开他,视线落到焦黑一片的手上,曾经被自己握过无数次的手,奇怪地扭曲,像被什么烧过一样。   眸中色彩越发冰冷,都是因为凌宇,都是因为凌宇!   “好丑!”咔嚓一声,手骨被轻而易举捏碎。   寒意从心底不断往上冒,千影绝动了动身子,铁链哗哗作响。   这个人不知还会怎么折磨他,可凌宇还看着,凌宇看着,他心里该有多痛……   “你的剑呢?”忽视对方脸上深深的屈辱,冷笑着拍了拍他脸,“用他来刺我啊,怎么,没力气?那就乖乖把腿打开!”   未愈合的伤口不断爆裂,喷洒出的血溅了重羽轩一身,他本就喜欢红色,红色,也最能激发他暴虐的性情,愤怒地撕了衣衫,回头,目光森寒,“妖王陛下想观看?”   “他身上有蛇魅,”汐墨意味莫名地眨眨眼,“蛇魅天生便是勾引人的,陛下何不玩点情趣?”   “我对那种东西没兴趣。”明宫里浪荡的男宠多了,不需要多一个。   这男人身材还真是不错,也怨不得重羽轩无法放下,汐墨慵懒地靠在躺椅上,立刻有下人恭敬地奉上酒杯,惬意地抿了口,“你看他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就算你压床上做三天三夜,也未必妥协。”   “莫非你有更好的方法?”   汐墨端着酒杯,掀帘走了进来,重羽轩面上明显不悦。   男人面朝下平着悬挂在半空中,墨发搭于裸背之上,再加上零零星星的血迹,确是副妖娆的画面。   妖娆,汐墨情不自禁笑起来,用妖娆来形容冽炎,要是他彻底醒来……   要是彻底醒来……自己等人哪里还有活路!   “你做什么?”   重羽轩一把抓住汐墨乱摸的手,笑得很温柔,声音却冷如冰锥,“想尝尝?”   “不敢!”也不会……   胸膛缓缓起伏,那么是在紧张,明明紧张的要死还强装镇定,怕,你究竟在怕什么?   “真是屈辱的姿势啊,”挑起他下颌,这人当时在圣王婚庆上是多么倨傲冷漠,现在和脱光衣服等待主人临幸的性奴有什么区别?   莲花?重羽轩竟然在他胸口刺莲?   火红的莲花燃烧出浓墨重彩的艳丽,又绝望得令人窒息。   汐墨逼近他耳,“要不我把凌宇扔狼群里去?”   千影绝瞬间睁开眼。   “哈哈,我怎么忘了,你本就为他来……”汐墨扔了酒杯,高高举起辅珠,“现在,血在哪里?”   面目狰狞地看过去,“你认为明王陛下会准你这样做?”   “血?在哪里?”此番他势在必得。   血……冽炎的血……千穹崖说有了这滴血,有天我就会成为魔尊……   黑暗中的男人,青色的长龙,他不停地说,‘握住它,握住它,握住它你就有了天下。’   我握住了剑,火焰席卷天空,唯独找不到凌宇……   他消失在,我的梦中。   “出去!”重羽轩终于不再克制自己的怒气,眉心红痕夺目,险些就展开做烈火重莲。   汐墨也怕真惹恼了这人,咬咬牙,“三天,我最多再给陛下三天的时间。”三天后若没有结果,休怪无情。   “肋骨,第三根肋骨……”   刚打算出去的汐墨惊喜地掐住千影绝脖子,“你刚才说什么?”   第三根肋骨?   ……   血,滴答而下。   这个人流血,重羽轩见过很多次,可这次,他觉得格外刺眼。   衣衫不整,胸口之下还有个恐怖的伤口,为了凌宇,你便什么都可以做?   阿夜,你不知道你现在有多迷人?献祭般的美感,最是惑人心魄。   一把扯起他长发,“没死就给我睁开眼睛。”   黑色的眸子,有波澜一圈圈荡漾开来,最后,只剩死海般的寂寥。“你们都拿到血了,还想做什么?”   “不错不错,有力气顶嘴,证明确实死不了。”   狭长的眸子冷光一闪,褪了裤子,将他头狠狠按在下腹,“替我舔。”   亡魂复活   黑色的眼眸,有波澜一圈圈荡漾开来,最后,只剩死海般的寂寥。“明王陛下还想做什么?”   “不错不错,有力气顶嘴,证明确实死不了。”   眸中冷光一闪,重羽轩褪了裤子,将他头狠狠按在下腹,“替我舔。”   浓烈的腥气扑鼻而来,千影绝仅仅抬了下眼,眼中鄙视之意昭然若揭。   重羽轩挥手斩了铁链,在千影绝双膝跪地的瞬间将勃发的昂扬刺进他嘴里,眉心红痕亮丽得妖艳,紧扣住对方想要逃脱的后脑,“舔,给我舔!”   “看看,都是因为凌宇,你只要想着一切都是因为他,呵呵,为何要露出这种屈辱的神情?”扯起他长发,发下的脸无处遁形,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冷硬的幅度,“阿夜,别恨我,你只需要爱凌宇,爱他就好。”   头顶的声音低沉戏谑,厚重气息快要将他淹没,胃里恶心的感觉一阵阵上涌,可是重羽轩根本不放过他,巨物在喉间膨胀,比带血的凶器还要滚烫灼人。   千影绝被迫将手撑在地上,袒露的胸膛上鲜血纵流,一地的积血像没有尽头。   重羽轩低头俯视胯 下之人,对方一个撇眉的动作就让他兴奋莫名,“乖,嘴张大点。   征服他,羞辱他,早在‘死亡之海’就想这样!   柔软的口腔带给重羽轩天堂般的快感,他慵懒地眯起眼,仰头,似望向天空。   很多很多年以后,仙界的君主总会记起这一刻。   视线中,一片黄色的沙海,层层叠叠,遮蔽了世间所有的光与影。   那个时候,他总会想,自己是陷入了一个黑沉沉的梦,只要轻轻擦亮眼,就能看见真实。   然而,无法逃避的正是命运之矛,尖锐的锋芒,冷静而肃杀。   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曾给他留下半分机会。   耳边终于有了断断续续的呻吟,重羽轩拉住他剧烈抽动,丑陋的欲 望,不得不喷薄的激情,迷乱之海,终是沉沦,无止尽。   冽炎,这是冽炎啊,自己宿世的敌人。   那个人总是骑着青色的巨龙,墨发飞舞,滔天的蓝焰中,他冷冷低头,眉宇间是睥睨天下的狂傲,‘云清,你根本不是我对手。’   “谁说的!”谁说我不是你对手!尊严不再,荣耀不再,如今的你,凭什么还可以有这种目光?   剧烈的快感侵袭大脑,白茫茫,如行走云间。   有很多声音尖声嘲笑,重羽轩睁眼四顾,无数苍白的影子,眨眨眼,又消失无踪。   没有,什么都没有,其实,什么都没有……   原始的侵占,兽般的苟合……红色,蔓延一切……   ……   月亮缓缓上升,沙漠的夜,冰冷而荒凉。   汐墨慢慢抬起头,月色流过他坚毅的下巴,刀片似的唇,高挺的鼻梁,还有眸中浅浅的灰。   他举起手,神情肃穆,像是举着朝圣的剑。   指尖被月光洗得发白,最后,有点红从里面渗透而出,妖艳欲滴。   血红逐渐放大,风沙旋转着狂舞,铺天盖地,呼啸着轰鸣,仿佛要把世间吞噬。   “祖先亡灵,我以仇人之血祭奠——青铜色的荣耀,镀金的威严——”   时空纠葛着扭曲,昏黄的天,浴血的地。   黑暗降临,墓碑随月光升起,沉默的头颅,幽暗隐秘。   汐墨嘴角冷酷的笑意一点点放大,风吹动长发,如同狂舞的蛇。   来自地底的巨响席卷沙漠,远古的威势,令所有人跪伏于地。   青色的墓碑一座座爆裂,数不清的巨狼从里面缓步踱出,被扼杀了九万年的高贵灵魂终于在此夜得见天日,他们仰首望月,高声嚎叫,享受芸芸众生的战栗与臣服。   这是属于妖族的盛典,狂欢着疯狂着,锋利的爪子,月色之下,格外冰冷。   汐墨情不自禁与厉破拥抱在一起,这才是妖族真正的力量,黑色的披风妖冶着散开,他捧着厉破的头,灰眸熠熠生辉,“弟弟,我答应你的事终于做到。”   我终于,将九万年前的亡魂复活,我终于,实现了我的承诺。   厉破并没说话,他只是颤抖着将头抵在汐墨额间,是的,哥哥你实现了你的承诺,可是,我已不可能给你你想要的……   “真是丑恶而狰狞的民族。”癫狂的人群中有个人轻轻哼了声,悄无声息退离。   月亮升上中天,他取出白玉面具戴上,远远眺望人兽共舞,眸中,一片冰冷。   ……   “你说汐墨拿那滴血复活了九万年前被冽炎杀掉的狼人?”   重羽轩霍然立起,那群狼人搁在九万年前的云清眼中根本不足挂齿,问题在于,现在的明王陛下可远没有当年仙界之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功力。   “属下亲眼所见。”汐墨还在圣宫时重霄便按重羽轩所指示的路线找到妖域入口并成功混入,一直埋伏至今。   重羽轩思索片刻,“慕天呢?”   重霄抬起眼,看了下明王陛下,“在外面院子里等着。”   “你不早说。”   “陛下!”   走到门口的重羽轩回头挑眉,“还有事?”   “没……没事……”重霄摸了摸面具,应该是自己搞错了吧,怎么可能会……   不过如果是真的……该是件多么有趣的事啊……   嘴角情不自禁勾起,“阿夜,陛下走了,你还不跟我说话?”   重霄眨眨眼,难道不在里屋?   他走进几步,刺鼻的血腥味熏得大脑中空白一片。   紧紧抓住厚重的布帘,“阿夜,你在里面没?阿夜……”   轻轻掀开,他又闭上眼,似是不敢相信。   面具下的脸,一点点,失去所有颜色和内容。   小心翼翼走进,似是怕惊动了什么,他蹲下身,将血泊中的男子抱入怀中,眼角莫名其妙有些模糊,“阿夜,还能听见我说话不,阿夜?”   没事的,没什么。   他是谁,他是重霄,死在他床上的美少年不计其数,比这更悲惨的又不是没见过。   不就衣衫不整,不就血流如注,不就全身无一处完好之地。   大不了后 穴破裂,还满嘴男人的精 液……   没事的,真的没什么……   “阿夜……”重霄碰了碰他头,喉头情不自禁有些哽咽,“慕天怀孕了,他肯定是怀孕了,他怀了其他人的孩子。”   ……   “慕天,把你手给我!”   “不……”重重跪在地上,轻衫溅满沙尘却浑然未决,羽轩什么都知道了,是啊,连重霄都有所察觉,又如何能瞒过他?   重羽轩定定望着跪着的男子,眉心红痕妖异,“那个人,是谁?”   慕天抬起头,清冷的容颜血色全无,为什么要如此冷静,如此漠然,仿佛我只是你毫不相关之人。   我宁愿你将我撕碎,宁愿你用剑刺进我胸膛,也不要你无动于衷,只问,那个人,是谁?   你总是不停说你喜欢我,说我眉宇间那缕轻愁不经意间惑了心魂,可是,除了无止尽的娇惯和容忍,你对我,还剩什么?   “明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仙界君上派来的……”慕天颤抖着合上眼,“为什么还要留我在王宫,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为什么……要给我希望……”   “因为,我喜欢你……”在我尚未理清原因时,就中了蛊,无可自拔。   直到现在,你还是要骗人吗?慕天低着头笑,笑意却达不到眼底。“我看不见你的愤怒与悲伤,你的心,很多年前,就被你弄丢了。”   重羽轩叹息一声,“如果丢了,也是丢你身上。”   “是吗?”慕天转过眼,弯月如钩,正冷冷俯视人间。   “别担心,我会杀了它……”   “陛下好肚量!”重霄拍着手走出,眸中嘲讽之色浓厚。“不知慕天公子怀的是谁的种,莫非,妖王?”不顾慕天一幅要倒的模样,他连连摇头,啧啧有声,“这可不大好,公子弱不禁风,如何产的下狼崽?”   “重霄,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我想说什么?哈哈哈哈……”重霄捧着腹笑得抽筋,指着重羽轩一字一句,“他哪里惹了你,他究竟哪里惹了你,你要如此对他?”   重羽轩退了两步,皱起眉头,他哪里惹了我,他心里只有凌宇,明明凌宇只是虚影,可他眼里还是只有他……   对着我,他总是不屑一顾,可只要是凌宇,他眸子里立刻能荡出水光,为了凌宇,他可以做任何事,任何事!   他可以不顾性命地闯进妖域,可以将成为魔尊的最后一滴血毫不留恋地交出!   我本以为这世间没有什么能令他妥协,但只要一涉及凌宇,他就……   “说话!”重霄掐住重羽轩脖子,他觉得有火在胸膛里燃烧,恨不能将世间都毁灭,“为什么不说话,你哑了?”   “他自愿的,哈哈……他自愿的,人家是为凌宇献身,多么伟大而高尚的情怀……”   啪!   五个大红的掌印雕刻在白皙如玉的脸颊之上,长发,遮了眼,眸中神色莫名。   重霄深深吸气,单膝跪地,“请陛下责罚。”   重羽轩仿佛没听到他话,呓语般说,“我只是想,他正眼看我一次……”   “陛下!”   重霄惶恐抬头,他的君王竟然仰天倒了下去。“陛下……”   冷月的光辉洒下,重羽轩眉心红痕跳了跳,最终,消失无形。   ……   “哥哥!”   汐墨使了个眼色,宫中闲杂人等立刻识趣地退了出去。   “怎么了,如此心急火燎?”   厉破站于殿中,冷眼逼视软榻上的男人,“你放走了明王一行?”   “放?”汐墨浅笑盈盈,灰色的眸子光华万千,“明王陛下是你我能留住的吗?”   “你以为慕天走了,我就会接受你?”   脸上笑容顿时凝固,“厉破,我是不是太宠你了?”   厉破摇摇头,“你给了重羽轩‘断魂’?”   汐墨挑高眸,“是又如何?”‘断魂’虽说珍贵,也不过是烈性毒药,犯不着因此与重羽轩为敌。   厉破苦笑连连,“爷爷灵魂附身于慕天腹中孩子身上,你此举,实则是断送了爷爷性命!”   “此话当真?”汐墨目不转睛盯过去,似要把人看穿,“厉破,你瞒我的事太多。”你从来便未真正信任于我。   “哥哥又何尝不是,”厉破转过身,“我要去找他。”   “不行!”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汐墨咬咬唇,从袖中拿出辅珠,“大不了我用这个人交换……啊……”   珠中空荡荡,除了黄沙,哪里还有人影。   自毁   过了荒凉的沙漠,便是幽暗的森林。   他抬起头,所有光亮都被高耸的灌木遮蔽,丧失了天空与大地,剩下的,无非是永恒的寂静与黑暗。   “陛下,喝点水吧……”   重霄将水袋递过去,袋中水微微晃荡,一如内心无法平静之湖。   垂下眸,眸中有疲倦之色,“好些了么?”   “刚才说了会梦话,现在已经安静下来。”重霄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直觉告诉他明王陛下有些地方不同,但究竟是哪里不同,又为什么不同,他并不知道。   接过水袋,仰头不断往下灌,他呛得咳了两声,眸中闪过丝水光,“这酒真烈。”说完,举袖擦掉嘴边水迹,将水袋递回去,静静合上眼,似不愿多加言语般。   重霄睁大眼,这不是烈酒,不会烧喉。   男子白玉般的面容发出清亮的光芒,凑近了些,眉心一片光洁,还是没有那滴浸血似的朱砂。   “陛下,既然关心,为什么不去看看呢?”明明就在旁边,为什么不去看看?不敢?不,陛下,这不是你……   见对方仍是没反应,重霄苦笑着埋下头,“他总是叫妈妈,可我不知道他妈妈在哪里。”   “他妈妈……”男子忽然睁开眼,重重吐出口长气,他将头靠在树上,声音轻飘飘的,“很多很多年前,那个生他的人就死了……”死得寂寞也凄凉……   重霄看了不远处一眼,慕天和千影绝安安静静躺着,若非缓缓起伏的胸膛,几乎就要怀疑那是两个毫无生气的死人。“他不是孤儿?”   “若他真是孤儿,很多事也就不会这样去发生。”   黑夜,将世间一切都笼罩。   赤脚踩在落叶之上,红衣翩翩,衣下肌肤透明而苍白。   残叶发出清脆的碎裂之声,经不起轻轻一次触碰。   恍惚间,他闻到了枯萎花瓣的香气。   下邪的天空总是阴沉昏暗,黑色的花海欢呼着奔腾而起,幻想着要遮蔽苍穹。   这不是下邪,这是上邪边境。   他狠狠掐了下手心,凌宇,战胜他,战胜他。   你需要记得的是温软的月,融融之光,少年黑瞳璀璨。   没有娇艳如血的大地,没有黑色的曼荼罗。   没有,没有!   你是凌宇,你是凌宇!   啊……   他无力地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抱着一颗大树,仿佛不这样,就会失去支撑。   深吸口气,面上突然出现狰狞而疯狂的神色,他低低笑了两声,手撩开衣衫缓缓下移,眼睁睁看着你被我的前世恣意欺凌,眼睁睁看着你漂亮的眼睛黯淡无光……   我怎么能,允许这种事继续发生?   阿夜,我恨不能将世间所有美好捧到你面前,恨不能替你承担所有的痛苦与悲伤,可我做了什么,我究竟,做的是什么?   咬住唇啜泣,手中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滞。   那个时候,他刚刚从汐墨的妖珠里逃出,迫不及待找到心心念念着的人,绝望之海,却在瞬间将他淹没。   他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人,竟然被迫忍受野兽般的交 合,粗陋的欲 望不断在他嘴里抽 插,白色的浊 液顺着脱了臼的下颌缓缓流下,合着纵横的鲜血,组成一副无比凄惨的画面。   那样尊贵而狂傲的人,是如何受下的这种凌 辱?   不……   不能想,不能想。   只要一想,心脏里就像在滴蜡,一滴一滴,将他刺穿。   别想,别想……   他又笑起来,压抑的笑声诡谲阴森。   重羽轩,你要看清楚,看你肮脏而丑陋的东西是怎样在我手中燃烧成灰。   我便是要用最疼痛的火焰灼烧你,我要你尊严扫地!   看!看清楚!   火焰腾地下燃起,娇艳的红衣干枯萎缩,夜风刮过,漫天狂乱。   脆弱的部位被巨大的力量捏碎,腐朽的欲 望,窒息之痛,他大口喘息,额间冷汗淋漓,鲜艳的红唇扯出冷酷的弧度,笑声低沉而悲凉。   如钢针游走于神经,每一次呼吸都是不可避免的疼痛。   阿夜……张开嘴,想用尽力气去呼唤,冰冷的暗潮逆袭而来,耳边嗡嗡作响,能听到的,只是胸腔不断膨胀的声音。   爆裂,爆裂,让一切化为纷飞的血肉。   “陛下!”   背后有人惊呼,他缓缓回头,红纱之人和轻衫的男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无意去想那目光中的深意,恍惚的眼转了一圈,唯独没有那个人,他把他弄丢了……   “陛下,你做什么,陛下……”   火海中的男子回眸一笑,他高高挑起眉,剩下的半截男 根在他手中摇曳,肆意绽放出鲜血般动人的娇嫩。   明明灭灭的脸,幽魅诡异,阴暗残酷。   重霄倒抽了口凉气,缓缓走近,撩开他的发,“陛下……你这是怎么了?”   发下的眼灿烂若星空,转眼,又迷蒙上白茫茫的雾气,“怎么了,你说我是怎么了?”   世界模糊,颠倒了日月与星辰,但怎么也无法忘记,那刻骨又无法呐喊的无力。   空洞的灵魂,自此,永无出路……   千影绝默默看着重霄将火光中的男子抱出来,轻轻合上眼。   重羽轩,你要我,如何不鄙视你?   ……   这刀片似的薄唇,这倨傲的下巴,这冷硬的侧面,这斜飞的眉……   手指一点点划过,有些冰凉,又有些温润。   你便该躺在我怀中让我看着宠着,你怎可受那野兽般的屈辱。   凌宇轻笑出口,眸子闪闪发光,阿夜,阿夜……   他再也没法欺辱你,再也不能。   阿夜,睁开眼,让我看看,阿夜……   怀中人还是半分反应也无,凌宇叹了口气,掀起轿帘,黑色的花海绵延向着远方。   “陛下,快到地裂城了。”重霄打马上前,语气极为温柔。明王陛下自从挨了自己一巴掌,就极其不正常,他可不敢再刺激到他。   “离远点。”凌宇忽然横了重霄一眼,眸中冰冷。   明显感到对方突如其来的敌意,重霄无奈地摸上白玉的面具,“只要陛下好好对他,重霄绝不多事。”   “你什么意思?”狭长的眼眯起,精光闪烁。   我是凌宇,不是重羽轩!   回身温柔地在千影绝脸颊上落下细密的吻,“他是我心尖尖上护着的人,怎么还会去伤害?”   “希望陛下记住自己的承诺。”重霄神色复杂,一个君王亲手毁掉自己男性的尊严,这事,怎么想怎么诡异。   “哼!”   身侧一声不轻不重的冷哼,重霄偏过头,似笑非笑,“慕天公子确定不进轿,若是伤了腹中胎儿……”   慕天低头抚摸马儿棕色的毛发,“他不是羽轩!”   面具下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公子说话请注意分寸……”淫邪的目光落在他下身,重霄扁扁嘴,“真不知那么小的穴 道,狼崽子要如何出来。”   “可怜啊……一出生就没有父亲……”不顾身边越来越低的气压,重霄一本正经地问,“要不我收他做男宠?”   慕天重重咬在下唇,面色惨白一片。   重霄摇摇头,“啧啧,本来就残花败柳,若再把唇咬坏……”   “你会后悔今天所说的一切。”打断对方,脸上阴晴不定,   “慕天……”   轿内忽然传出声音,他抓紧缰绳,羽轩,你终于打算理我了吗?   “到了地裂城,你自己解决吧……”凌宇握住千影绝的手,辛慕天,你怪不得我,你活着,终归是隐患。   “羽轩,你刚才……”说什么?他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浑身上下抽搐般僵硬无比。   骗人,羽轩,你又在骗我了!   重霄愣了片刻,笑得面具都险些脱落,“陛下,我就说你为何临走向妖王讨了‘断魂’,原来是要杀人!哈哈,有趣,有趣!”   多么干脆利落的毒药,死了后永远不可能复活!   恨了十几年的人落个如此下场,重霄高兴之余难免又有兔死狐悲之感,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下,“公子节哀顺变。”   马上的人滚了下去,黑色的大地在肌肤上摩擦出深刻的划痕,他身体前倾,抬起头,目光哀楚……骗我的,羽轩……告诉我你是骗我的。   凌宇淡淡低头,声音平稳而冷漠,“重霄,扶他起来。”   重霄伸出手,戏谑地道:“慕天公子抓牢了。”   袖口的梨花沾上泥泞,他轻轻拍掉,面无表情,“不劳费心!”   无边无际的曼荼罗,正散发出浓郁的死亡之气,似要把日光毁灭。   ……   地裂城,城主府门门口。   千晨星安安静静坐在冰冷的石地板上,时而往府里张望一眼。   他眨眨眼,柔软的唇粉嫩粉嫩,可怜兮兮地将拇指含入嘴中,洋洋怎么还不出来?   好饿……   “谁准你坐这外面?”   抬眼便见一趾高气昂的小孩子,穿着打扮漂亮极了,腰间还系了根黄灿灿的金带。   洋洋说系金带的人非富即贵,这人小小年纪该有多少吃的啊?   千晨星眼巴巴看了看对方,又害羞地低下头,“我饿……”   你饿管我什么事?男孩子哼了声,转身便走,原来是个傻子。   “我才不是傻子!”千晨星扬起眉,小小的脸蛋上有些怒意,“我出生的时候卡久了,脑袋有些不灵光,洋洋说我不是傻子。”   男孩子忍不住笑出来,老气横秋地捏住下巴,“我是城主之子……”   “我知道,你是城主二子,叫潋焰寒”千晨星揪揪衣角,像做错了事般,“我刚才一不小心看到了你里面,你不会因此生气吧?”   潋焰寒吃惊地张大嘴,“你看到什么了?”   千晨星小脸绯红,脱口而出,“我看到你想请我吃饭。”   贵为城主二子,潋焰寒自不会请不起一顿饭,不过这人食量也太恐怖了。   下人刚刚端上的热菜,千晨星跟过境的蝗虫般,瞬间扫来干干净净。   “小心噎死。”潋焰寒鄙夷地撇起嘴,“你平时没饭吃?”   “我家穷……”清亮的瞳子眨巴眨巴。   “看的出来。”一身的补丁,还有不知哪里蹭来的泥土。奇怪,我干嘛收留他?   “因为你见我好看啊……呃……”怎么又给说出来了……   原来是会读心的怪物,那我想什么他不都知道,潋焰寒一掌拍在桌上,“不准看,再看我把你扔出去。”   不看就不看,凶什么凶,千晨星嘟嚷起小嘴,嘴边亮晶晶的,“啊,这又是什么菜?”   仆人放下盘子,恭敬地道:“是黑鲤鱼。”   不待盘子放稳他便夹起一大块塞进嘴里,一脸陶醉,“嗯,好香!“   潋焰寒喷火的眼中明明白白写着愤怒,“千晨星,你能不能别做出这副表情!”真丢人……   千晨星擦擦眼,手上的油蹭到眼里,眼睛顿时模糊一片,“我想找我娘亲……”   潋焰寒见他一抽一抽的,气势直接软了半截,这人丁点大,自己犯不着跟他来劲,“喂,男子汉大丈夫,要娘做什么?”   千晨星咬了咬唇,捏住筷子,“我想他……”   团聚   “阿夜,你还是不愿睁眼看我吗?”凌宇小心翼翼俯在千影绝胸口听那安静平缓的心跳,他觉得心里软软的,连着吹进的风都无比温暖。   “你再不醒,我就把你抱出去,”轻轻捏住他鼻子,“然后告诉所有的人我要立你为妃。”   “你敢!”千影绝一把抓住凌宇手腕,见对方吃惊的张大嘴,又闷闷放开,他退了两步,似要划出安全距离,“我明天就走。”   明天就走……你果然一直都醒着的?凌宇无措地把手指捏了又捏,“阿夜,还是先把伤养好,那个,我,我下面已经,我……”我再也不会伤害你……   “我说,我明天就走。”   千影绝淡淡看过来,目光漠然,无半分波动,不见冷冽,不见仇恨,却正是这种平静深深刺伤了凌宇,低下头,嘴边流露出苦涩的弧度,“走,嗯,走了好,还是走了好……”   一把掀开轿帘,回头,那人丢了魂般,苍白的脸上无半分神采,千影绝身体颤了颤,冷冷一哼,强忍住全身上下的疼痛跳了下去。   “恭迎明王陛下。” 地裂城之主潋净率领文武百官齐刷刷跪了一地。   凌宇从后面跟着出来,想要伸手搀扶又硬生生忍住,他肯定不喜欢自己肮脏的触碰。   “陛下,已备好行院,你看……”潋净忐忑不安地询问,自己上午才接到霄大人飞鸽传书说陛下要经过此地,仓促准备,也不知能否让明王满意。   “陛下……”   凌宇心不在焉,潋净忍不住再问了一次,这行人当真奇怪,霄大人一言不发,另两人也魂不守舍的。   偷偷抬眼瞅了瞅,那位袖口有梨花的该是慕天公子吧,怎么看起来像有大病样?   “啊?”凌宇一惊,方发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阿夜,啊……不是,算了……”其实我想问的是,你要跟我住一间房吗?可是你必然不会答应,我也怕吓着你。   千影绝用力捏紧拳不让自己突然晕倒,等到胸膛的起伏渐渐平稳后他才掠过凌宇向里面走去,真好,以后你过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互不相干!   墨发划开的那刻,强烈的酸楚扑鼻而来,这头发,自己的手指曾经无数次为他梳理,今后,只怕再没机会。   凌宇怔怔望着千影绝走进去的背影,轻声吩咐,“给他准备点清淡的食物。”   “是,陛下。”   “还有……   下人不断在房里进进出出,千影绝原本一直冷眼旁观,后来实在忍不住,“你们有完没完?”   “这些都是陛下交代的,还望公子不要令我们为难。”领头的女子回答的不卑不亢,明王说了,这人脾气可能不好,千万不要惹着他。   “出去!”   凌宇,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是重羽轩?   女子看了看,床褥,桌椅,饭菜都已经按明王吩咐做好,就是……   “公子,还需要沐浴吗?”   “最后一遍,出去。”   屋里众人顿时静若寒蝉,一个个退出将门关好,“公子,奴婢们就在外面,要是有什么事还请吩咐。”   等到外面没有声音后,千影绝一点点软倒在地,他掀开自己衣服,尚未愈合的伤痕纵横交错,闭了闭眼,真丑啊……   扶着墙壁站起来,不知怎么又摔倒在地,抱着肚子狂呕,呕着呕着身体不断抽搐,像要把肠子都吐出来。   几天未进食,吐出的其实也不过是酸水,面无表情地擦掉嘴边的污秽,慢慢走到桌旁。   颤抖着拿起筷子,筷子跌落,声音清脆,停滞在半空中的手,仍是,一片焦黑。   忍不住过来看看的凌宇进门便见那人蜷缩着倒在地上,周围淌有几堆污物,深深吸了口气,“阿夜……”   把人抱起放到床上,待对方面色红润了些,凌宇退到一边,只远远望着他,“我知道你讨厌我,不,是讨厌我身体。重羽轩做的事不可饶恕,所以只要你想……只要你想……我就……不会再来烦你……”   “要滚现在就滚!”   千影绝蹭起身,面色浮现出一阵病态的红,凌宇心里阵阵紧缩,“一切错都在我……阿夜,我只求你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你想象不出我究竟有多痛……   错,是你的错吗?当然是你的错!千影绝埋进被褥里,淡淡道:“我要睡觉。”   凌宇点点头,“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守着……”他拿起布把地上的秽物一一擦净,半点声音都未发出,恋恋不舍地张望背对着自己的人一眼,终是轻轻带上门。   我不辞辛劳跑去救你,还被重羽轩那般侮辱,可你做了什么,你就把我晾这里面?   滚,有多远滚多远!   被褥被撕碎扔到地上,空荡荡的床,只他一人……   ……   夜,万籁俱静。   “诶,快上来……”   千晨星抓了抓头,他虽出生不久就有一般孩童大小,但毕竟不过两岁,还不到潋焰寒身高一半。对方轻而易举爬上的高墙,他自是望尘莫及。   “潋焰寒,很晚了,我要是再不回去洋洋会着急。”   “今天府里下人通通得留下伺候明王,你那什么洋洋压根别想走。”墙上的潋焰寒得意地挑高眉毛,哼!小孩子,爬不上来别瞎找借口。“快上来,我听说明王长得可美了!”   “谁?”   冷冽的气势凌空袭来,潋焰寒直接栽倒在地,所幸千晨星闪得快,方没受这无妄之灾。   怒气冲冲地揉在屁股上,“千晨星,你躲什么躲!怎么不做本少爷肉垫?”   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千晨星有些羞赧地低下头,我才没那么傻……   “晨……晨星?”凌宇不可置信地问出口,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小小的孩子,是他的晨星?   墨色的影子比他更快,紧紧将孩子抱入怀中,“晨星,你是晨星?”   “娘……”重新接触到这温软的怀抱,千晨星很没骨气地痛哭流涕,眼泪鼻子蹭了千影绝一身,“娘,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呜……我和洋洋没饭吃,他们欺负我……呜……娘……”   “我怎么会不要你?我想你都来不及,怎么会不要你?”千影绝眼眶莫名其妙有些湿润,他根本不敢想,晨星这一年究竟受了多少苦楚,若是没有洋洋照顾……   “娘,你怎么不来找我?”   “我……”   “晨星!”凌宇上前摸了摸他头,轻声问:“你娘大病未愈,还是进屋去,好不?”   “我要你管!”千影绝怒目而视,‘娘’……你叫得倒顺口。   千晨星看看两人,奇怪,娘亲不高兴爹爹,不行,我要站在娘亲一边!他紧紧将千影绝攀住,抽噎着止住哭声,指着凌宇义正言辞,“你肯定对我娘不好。”   凌宇身子一震,苦笑道:“那要不晨星以后惩罚爹爹?”   “我看你表现……”   千影绝哑然失笑,黑眸里是凌宇都未见过的温柔。   “晨星,我带你进房。”   “好……”千晨星乖巧地答应,又忽然抬起头,“娘,你有吃的没啊?”   千影绝哽咽了下,将孩子小小的脑袋一个劲往怀里揉,恨不能揉进去般,“有……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找来给你……”   千晨星,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潋焰寒愤愤捏起拳,几乎要把牙齿咬碎,感情我就一临时饭碗,还用完就丢,别让本少爷再见到你!   “你是谁?”凌宇明显感到了这个少年身上的敌意,若他敢对晨星不利……   潋焰寒斜起身将凌宇上上下下打量个遍,“你是他爹爹,他是他娘亲?千晨星是两个男人搞出来的?”   “什么意思?”   潋焰寒倏地打了个寒颤,这人好小气,几万岁的人跟自己几百岁的人过意不去,哼哼,羞!   凌宇眯起眼,“我问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好像受气的小媳妇……”好了,你逼我说的。   凌宇愣在当场,潋焰寒赶紧撒开腿就跑,这人好看是好看,不过这身气势啊,能生生冻死人,嗯,还是千晨星那小不点好,长得也俊俏,呸呸,还想那家伙作甚。   “啊……鬼……”自己没那么霉吧,刚脱离魔爪,又碰到一飘乎乎的影子,这什么东西啊?   “大哥,我肉不好吃,你别吃我……”   慕天公子看了眼跌倒的少年,冰凉的手指缓缓摸上他脸,“你刚从里面出来?”   “嗯嗯……”潋焰寒忙不迭点头,背后一阵发麻。   “那把刚才的情况讲给我听……”   这妩媚的笑容,这阴森的脸庞,潋焰寒一口咬在下唇,意识方回来了些,“你想听什么?”   ……   千晨星吃饱饭后拍拍肚子,方想起自己走时没跟潋焰寒道别,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再见。   “晨星……”千影绝一脸严肃。   “怎么了,娘?”   “以后……别叫我……娘……”憋了半天才憋出口。   “娘,你不要我了,你肯定是不要我了……” 千晨星再次泪湿衣襟,哭得叫一个惊天动地,扯开嗓子便吼,“你别不要我,我听话,我会乖乖听话的……”   “我不会不要你,晨星,别哭,是娘不好,我……”千影绝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急得团团转,根本不知怎么哄孩子,“我只是不要你叫娘,又没说不要你。”   “你骗我……”千晨星垂下眸子,眼睑上漂亮的睫毛凝满露珠,随着他的低头而簌簌落下,“你生我前都还在想着怎么杀我……”   原来那个时候你已经有感觉了吗?千影绝安抚地摸上他头,轻轻叹口气,“你想叫什么就叫吧。”   “娘……我就知道你最好……”   小孩子声音软软的,听得千影绝心里发酥,他攀上自己脖子,红红的小唇突然堵了上来,惊讶地睁大眼,怎么呼吸都忘了。   千晨星用手将千影绝还张着的嘴合上,不满地在他唇上戳了戳,“娘亲真笨,都不知配合下。”   千影绝望向门口脸色发黑的凌宇,突然意识到,‘世界之轴’,果然是个了不起的东西。   “把桌子撤了。”下巴抬了抬。   凌宇如蒙圣音,身子都震了下,不用那人再下吩咐,赶紧将桌上的残羹剩饭一份份往外端,连轻功都用上。   不过,大概是太过高兴,而明王陛下红色的华衣又无比繁复,有次经过门槛时,险些摔了一跤,样子很是狼狈。   某小孩不厚道地笑了出来,千影绝原本鼻尖轻哼,凌宇回头时,正好在冷硬的侧脸上找到了丝没能忍住的笑意,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整个夜空,都有了色彩。   情谊   当夜,凌宇还是蹭一蹭的蹭上了千影绝的床,被两个大人夹在中间,千晨星要多难受有多难受,不过娘亲没发话,他只好把拇指含入口中,面露委屈之色。   天蒙蒙亮千晨星便偷偷摸摸跳下床,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窜了出去,他思索了一晚,还是觉得不辞而别不够义气,决定去给潋焰寒打个招呼,顺便向他炫耀下自己的娘亲。   “放心,外面护卫会跟着的。”   千影绝视线一往外留恋,身边的人立刻便知他在想什么,好不容易逮到单独相处的时机,凌宇说什么也不愿再把那小鬼头叫回来。   执起他手,眼见还是奇怪地扭曲着,心里顿时针尖似的疼,“阿夜,我们好好谈谈。”   千影绝提提被子,背对凌宇,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明王陛下有话就说。”   自觉地往后退了点,凌宇神情黯淡,“在妖域时我见你被他那般……便……便……没用的昏了过去……”   千影绝挑挑眉,脸上却白了几分。   “等我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在这具身体里,重霄守在旁边有些惶恐,后来才知他是打了重羽轩一巴掌,那个时候我神智不清,迷迷糊糊向妖王讨来‘断魂’,可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要那东西做甚,大概是重羽轩潜意识的指挥,”说到这里,凌宇捏了捏手心,继续道,“‘断魂’好歹是天下一等一的毒药,我干脆令辛慕天服用,他死了,便不能再害你。”   千影绝转过头,脸上有些不高兴,凌宇赶紧解释,“我对他什么感情都没有,他死得越干净越好。”   “你当我是什么?争风吃醋,你……”   忍不住,总是忍不住想要与你亲近,凌宇轻轻含住他唇,小心翼翼吻着,眸中水光连连。   恋恋不舍放开,用手指将唇边残留的气息舔入嘴中,埋下头,“我不知道重羽轩什么时候会夺回这身体的主动权,所以,还是离远点的好。”   话刚说完便天翻地覆,面前出现千影绝放大的俊脸,一幅恨不能将人撕碎的神情。   “说完了?”   动了动唇,不,没完,没完,要是每天都能看见你,该有多好。凌宇将手遮在额前,“乘此机会,你有什么怨恨尽管发泄出来,我绝对不吭声。”   “那烦劳陛下屈尊把屁股抬起来。”千影绝邪笑着在他大腿上拍了拍,眼里阴沉得能滴水。   凌宇猛地咬在下唇,褪下裤子,默默翻身趴好,他听话地高高撅起臀部,白嫩的双腿却不断颤抖。千影绝一巴掌打在上面,顿时现出五个通红的指印,瞳孔缩了缩,“你怕什么?”我还能把你怎么样不成……   凌宇摇摇头,将手腕狠狠咬入嘴中。我没怕!我只是在想,重羽轩侮辱你时,你心里该是怎样一种伤心。   “阿夜,你别犹豫,我自愿的……”   背后还是半天没反应,回头便见千影绝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下身,心里一紧,抢过被子便盖住,他嫌弃我,是了,如此丑陋的身体,他自然要嫌弃。   凌宇深深吸气,手上青筋不住战栗,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迅速将裤子穿上,勉强笑笑,“我,看看晨星去。”   千影绝肩膀颤抖了下,一把把人扑倒,撕掉他裤子,深深激吻,舌尖死死纠缠,喘息声响彻在早晨的微光之中。   “你听清楚,有些话我只说一遍。”顿了顿,咽下口口水,“我喜欢你,我意思是,我只喜欢你……”不管你是什么样子,只要是你凌宇,我都喜欢!   重羽轩做的事你没必要自责,因为,你若难过了,我只会比你更难过。   凌宇张大嘴一幅吓傻了的模样,千影绝叹了口气,是自己平时太凶了吗?   “你以前那么喜欢欺负苏影夜,怎么对着我就唯唯诺诺的?”   “苏少爷小时候长来一幅让人想欺负样,不是,阿夜,我意思是……”对方脸色越来越黑,凌宇很识趣地闭了嘴,你受了那么多苦,我哪里还会欺负你。   千影绝注视着他微微滑动的喉头,伸手抚摸上去,为什么你要如此悲哀,像有什么东西要将你淹没了一般。   捂住他嘴,“不要再说话……”不要再说你要离我远远的,我受不了……   沿着细腻的脖颈一点点向下啃噬,最后停在那畸形的部位,千影绝不着痕迹地收紧拳,究竟要怎样一种绝望才会逼你做出这种事来,可恨我当时以为是重羽轩,若我知道是你,怎会坐视你如此自残?   “你的东西只有我能动,”猛力摇晃呆愣的人,眉头高高飞起,“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被对方凶神恶煞地吼,凌宇只有点头的分。   千影绝扁扁嘴,将残破的地方轻轻含住,凌宇抓了抓手,无措地举起,终是小心翼翼放到墨发之上。   这头发,不是完全的柔软,可每次触摸,都能暖到心里去。   黑色的雾气蒸腾,他只能看见他毛茸茸的头有些艰难地耸动,那地方像被烈火灼烧一般,凌宇呼吸更加急促,“阿夜,你身体还没好,别太耗魔力。”   千影绝抬头撇他一眼,我想怎么就怎么,谁要你管。   “你要是没兴趣,就把眼睛蒙上,”凌宇垂下眸子,轻声道,“现在治好了,搞不好哪天我又会切掉。”   你敢!重重一口咬在新生的物事之上,立刻疼得那人嘶了声。   满意地扬起唇角,那东西粉嫩嫩的,还不住颤抖,千影绝鼻尖轻哼,一把抓住使劲蹂躏,凌宇有苦不敢言,只能尽力咬住唇,不让呻吟泄露出来。   被爱着的人这般玩弄,想不立起都难,凌宇尴尬地看着自己高高扬着的东西,有些不自然地退了两步。   “你是觉得我会笑话你?”千影绝实在很想抚额,这人怎么心思就那么多?   “我没法控制……”   那声音小小的,千影绝却听了个一清二楚,脸上浮现出红晕,“其实,我也没法控制……”   脱掉裤子骑在凌宇身上,忍住疼痛将刚刚长出的东西纳入身体,千影绝紧紧抱住凌宇,脸上白了白,“你就不会动动?”   缓过神来的凌宇一把将人反搂住,头埋在他颈间,“阿夜,你不需这样,你别对我那么好。”   强忍住伸脚踢人的冲动,千影绝勾起凌宇下巴,小 穴用力夹了夹,神色极为嚣张,“我看你各方面都是废物。”   咬牙切齿地把人压在身下,凌宇情不自禁细细亲吻他的眼睑,滑腻的舌尖将睫毛濡湿,千影绝一张脸被呵出的热气熏得通红,凌宇左边咬两口,又凑到右边,忍不住陶醉地叹息,真想直接吞下去。   手指掀开他还挂在身上的衣衫,在胸前和腰侧缓慢而又情 色地游走,千影绝眨眨眼,忍不住喘了声,闷闷的音调直接把凌宇脑中的弦崩断,舌尖残酷且挑情地含住胸口红缨,疯狂舔舐。   胸膛如擂鼓,一下一下,永无止息,   温湿的触觉带来屈辱般的快感,千影绝颤抖着眯起眼睛,神情几分痛苦几分享受,他撩起凌宇挡着脸的发,直接对上充满情 欲的眸,微微一笑,“原来你还没废彻底。”   狠狠抓住他下颌,凌宇强行挤进舌头,粗暴的吻夺走了千影绝所有呼吸,他想要反抗,头脑却昏沉沉一片,辨不清东南西北,只有怀中抱着的人,是他火热身体唯一的解药。   “宇……”脖颈高高向后仰起,线条优美,凌宇自不会放过,张嘴含住,下身也有节奏地挺进。   里面炙热的高温几乎令凌宇发狂,粗大的器具直插深部,重重撞击在那最脆弱之处。   凌宇实在想不明白,如此冷硬的人,怎么会有这般销 魂的穴 口,柔软得像是经不起一次轻微的触碰。   “阿夜……阿夜……”   喑哑的呼唤轻咬耳侧,千影绝又酸又痛,还有股不能掌控的快感从下面奇袭而来,他浑身禁不住战栗,伸出腿紧紧缠上腰间,随着一次次强力的撞入,整个人窒息般拼命喘气。   细心感受着惑人的粗暴与温柔,千影绝心里涌起被填充的满足,捧着胸口的头再次亲吻,任凭激情的火焰焚烧一切。   怀里的人软成一摊水,冷冽的黑眸盈满波光,薄唇还不耐地张合,凌宇倒抽口气,眼里深沉,宣泄出赤 裸裸的占有欲 望。   这是他的人,他一个人的……   全部的身心都停止了脉搏,忽然觉得,能够拥有这刻,苦苦挣扎也无怨无悔。   “阿夜……”   一遍遍低喃,一遍遍用力顶进。   纷扰的臆想,苍白的现实,早已断了出路。无望的呐喊与愤恨,暴虐的执着与失控的戾爱,只是因为,想要怀揣心底这仅有的温暖。   晨光一点点散掉,盛开成流年的漩涡。   致命的诱惑摩擦出绚烂到极致的美丽,原始的滚烫,不得不喷薄的岩浆。   没有方向,只有彼此的温热,在欲望的潮汐中,翻滚不息。   ……   “你不准看!”千晨星怒气冲冲地蒙住潋焰寒眼睛,本来是想带他来瞧瞧自己娘亲,哪知爹爹又在拉娘亲做那种事,真不害臊。   拍掉某小孩的手,撇起嘴哼了声,“我直接去楼子里,那里面的姑娘可要漂亮多了。”   你敢把我娘和楼里姑娘比!千晨星把潋焰寒扑倒在地,小拳捏了又捏,“我现在是有娘的人了,你别惹我。”   “有娘有什么了不起!”从昨夜便积累的怒火陡然燎原,潋焰寒蹭起身死死掐住千晨星脖颈,扯开嗓子便吼,“你以后饿了别来找我。”   “呃……”千晨星皱了皱细眉,不过娘亲在里面,千万不能丢了气势,一根根掰开脖子上的手指,呛得直咳嗽,“你饿了才别来找我……”   洋洋被带进院子的时候便见千晨星跟一华服小孩在地上斗得难解难分,眼见自己带了两年的小公子眼圈肿得青紫一片,白皙的脸上还抓伤无数,洋洋心尖尖给疼得,“晨星,晨星……”   将两小孩拉开,一个劲往千晨星伤口上吹,“晨星,痛吗?”   “不痛!”千晨星高高扬起下巴,见洋洋还是一脸哀怨,忍不住蹭进他怀里,“洋洋,我找到娘亲了。”   “我知道,我知道……晨星,就是公子令人请我来的……”   “我出去,你再休息会……”凌宇拉起被子替千影绝盖好,那人懒懒地动了动,“看看谁伤得重点。”   凌宇扑哧声笑出来,凑上去亲了亲微微嘟起的嘴,“干脆把那孩子带回宫算了。”   “不行!”带回去了万一晨星不黏自己你负责?   “好好,你说怎样便怎样。”   结果,千晨星一家温馨,潋焰寒抽了抽鼻子,只好一个人灰溜溜地走掉,随手扯了把草揉啊揉,仿佛揉的是那可恶的家伙。   “小屁孩,别再来找本少爷,小心本少爷把你打来你娘都不认识!”泄愤地咬咬唇,“哎哟……”   好痛……   咧开嘴摸上疼得扭曲的脸,“千晨星,我跟你没完!”   “你想报复他?”   潋焰寒转过身子便跑,怎么又是那个人,还阴魂不散?   “你想报复他?”   白影子堵在身前,潋焰寒拍拍胸口,知道是遇到高人了。   四处瞅了瞅,这里是城主府,应该有暗卫吧,嗯,他不敢把自己怎么样。潋焰寒定下神,趾高气扬,一幅欠揍的模样,“我要如何与你无关!”   “都是快死的人了,怎么还到处乱跑?”   疾风骤雨   四处瞅了瞅,这里是城主府,应该有暗卫吧,嗯,他不敢把自己怎么样。潋焰寒定下神,趾高气扬,一幅欠揍的模样,“我要如何与你无关!”   “都是快死的人了,怎么还到处乱跑?”   看到那依在树上的红纱之人,慕天公子只淡淡笑了笑,“陛下尚未赐药,霄大人怎可如此说话?”   说完,他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呆愣的潋焰寒,摸摸他头,“这孩子有意思。”   潋焰寒双眼一瞪,正要反唇相讥,那人已轻飘飘的飘走,而自己半片衣袖都没抓到。   “无聊的人。”   白玉面具光芒微闪,慕天公子,莫非你还在计划什么?重霄蹲下身挑高潋焰寒下巴,凤眼危险地半眯,“离他远点,小心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潋焰寒抽抽嘴角,将重霄推开,以前府里的人都围着自己转,可自从千晨星出现,就来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人,好像自己是洪荒猛兽一般。   全都是千晨星的错!   让潋焰寒极度不爽的是自己第二天便又见到那家伙,而且还是在父亲为明王陛下准备的宴会上。   “焰寒,快给小殿下行礼。” 潋净冷下脸,这孩子虽说飞扬跋扈,但大事上向来有分寸,今天是怎么搞的。   “不要。”前天还是我好心赏赐他吃的,凭什么现在他高高在上。   父亲的威严让潋焰寒有些发怵,但他还是鼓起劲把头偏开,愤愤咬牙,一字一句,“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不跪他。”   “跪下!”无故得罪明王陛下而被杀的臣子多不胜数,地裂城主气得指尖颤抖,这不孝子只怕是要害死自己。   千晨星将手指含入嘴中,眼睛眨巴眨巴,自己身上的伤都被娘亲用魔力治好了,小脸白嫩嫩的,不过潋焰寒,真可怜,还是青一块紫一块,他忍不住往千影绝怀里蹭了蹭,有娘亲就是好。   “二弟,别叫父亲为难。”   “谁要你多管闲事,” 潋焰寒横了幸灾乐祸的大哥一眼,眉头斜飞。   他心里在发虚……千晨星忍不住噗哧声笑了出来,搂住千影绝脖子,软软的道,“娘,他是我朋友,我不喜欢他跪我。”   娘……全厅的人都暗暗擦了把汗,明王之前已表示这是他孩子,并亲自封晨星殿下,但怎么会……这孩子难道竟不是慕天公子的?   莫非陛下早已移情别恋?   千影绝轻轻哼了声,将怀中孩子倒提着扔给旁边伺候的洋洋,拉起想笑又不敢笑的凌宇便走。   “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我给你折腾了个孩子出来,我真是恨不能……”前脚刚进房,千影绝已经迫不及待将人抵在墙上,捧着他脸一阵糊咬,凌宇半是痛苦半是享受地眯起眸,心里轻叹,这人要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好好亲吻。   “你还不满了?”   本是黑得森冷的眸子,这样微带愤怒地盯过来总令凌宇想起某种犬科动物,你顺顺他毛,他立刻能将尾巴扬得老高。   “我在问你话!”   凌宇不吭声,只偷偷咽了下喉头,千影绝顿时有些窘迫,似乎两人的姿势……   “呃……”   眼见对方有想逃的打算,凌宇一把环住他腰,舌尖挤进牙缝拼命舔舐。修长的手指顺着腰腹滑下,千影绝双腿一软,浅浅叫了声,“阿宇,我热的很……”   凌宇勾唇一笑,千影绝不禁有些恍惚,他还是习惯对方清冷而执着的眼神,不带半分妖艳。   “你眉心怎么有点红……”   尾音还没拖完,凌宇已脱了他裤子,对视片刻,眼里的欲 望似要焚原,千影绝哆嗦了下,情不自禁抚上他眼角,如此幽深而炙热,你是想把我吸进去?   缓缓蹲下,凌宇一点点将半起的东西纳入口中,挑起眉,冰肌玉肤,勾魂噬魄。   “快……快点……”   厚重的鼻息喷涂在头顶,凌宇一口气险些憋住,白皙的脸充血般红。试探着吞吐口里的物体,不断膨胀的巨大戳得他嘴巴发疼,但一看到千影绝因紧张而绷成一条线的俊脸,凌宇便觉得什么为他做一切都值得。   “阿宇……”热浪冲刷过身体,一向隐忍的唇也抑制不住的发出呻吟,脚趾偷偷蜷曲着战栗,红着脸的千影绝难堪地抓紧凌宇的头,每根神经都莫名兴奋,“我……”   低头俯视下腹这张绝色的容颜,胸腔中的轰鸣一次重过一次,明明是粗陋不堪的事情,他偏偏能做来如此优雅,如此赏心悦目……   抿起唇,不顾一切地在他口腔里大力抽动,凌宇微微发出了几声极细微的悲鸣,却更加刺激到千影绝,凭什么每次都要我让你,凭什么就不可以你伺候我?   凌宇痛苦抬头,窗外微弱的阳光落在千影绝脸上,投下的只是厚重的阴影,他想伸出手,把那阴霾拂开,可对方紧紧勒着他,像要勒进生命里。   洒落的汗珠滴到眼里,几乎令他晕眩,口中的勃 发疯了般激长,疾风骤雨的袭击中,凌宇脑海里混乱一片,有些东西要炸开,可是是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阿夜……   滚烫的液体冲进喉咙,意识更加模糊了几分,眯起眼向上,冷硬的侧脸布满情 欲后的瑰丽,惑人得如此焚骨噬心,凌宇将嘴中的浊 液用力吞下,表情无端淫 靡。   千影绝眼尾有笑意,带着近乎妖冶的媚态,“真乖。”   蹭起身便堵住那唇,将残余的液体一滴不剩地度过去,千影绝呛红了脸,当即便要挣扎。凌宇双手攀上他臀部,恶劣地掐了把,怀中人呼吸一窒,顺势咬住他耳垂,呵进灼热的气流,“现在呢,还乖吗?”   低沉的气息骚扰着耳际,冷冽的唇没来得及发出抗议又被重重侵犯。   掠夺他,蹂躏他,欺压他,强力的占有,火花噼里啪啦在脑海中爆炸,将薄唇咬来红肿一片才放他喘口气,下一刻,他笑得魅惑而冶艳,当着目瞪口呆的人脱掉衣服,火热的身体覆上,“阿夜,我想你好好感受我……”   双腿被挤开,对方的手直弹要害,千影绝身体一颤,顿时失去最后的翻身机会。   他将他反身压在墙上,冰凉的墙壁摩擦着下 身,回头,清冷的眸中情 欲的气息不加掩饰地释放出来,“阿宇……”   他用根手指轻挑地按在他唇上,“不要说话。”   你只需用你诱人的嘴需索我……   阿夜,你天生便是我的……   千影绝有些不适应凌宇这种贪婪的注视,仿佛自己是他即将入腹的羔羊。   背后的人邪笑了下,抬高他右腿,一鼓作气直直顶入,千影绝闷哼了声,“你就不会轻点!”   “可我忍不住,”内部的高温让他激动得无可自拔,他长长吁气,狭长的眼眸慵懒半眯,“阿夜,我好想你……”   “想个鬼!”千影绝愤愤咬牙,好歹后面的人有点良心,等他适应了才开始抽动,不过……怎么那么痛……   心里一寒,猛然回过身,对方又把他压回去,“你不认真。”   “凌宇,凌宇……”   “嗯……”   长长的声调,蛊惑人般缭绕不绝,千影绝用力把他撞开,凌宇跌到地上抚着胸口嘶气,大惑不解,“阿夜,怎么了?”   一把揪住他脸,千影绝沉思片刻,没变?   凌宇委屈极了,好端端的这人做什么?“阿夜……”   情 欲早烟消云散,千影绝自不会告诉他刚才的错觉,利落地穿起裤子,瞥瞥他还立着的东西,冷嘲了下,“自己解决!”   门砰地合上,还不甘示弱地摇晃两下,明王陛下扫了眼空荡荡的居室,唇角斜斜一扬,“慕天,还不进来伺候我?”   “陛下,你真的……”他紧紧捏住拳,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好了,这不是回来了?”明王轻笑两声,心疼地将战栗的人搂入怀里,“怎么知道他不是我?”   慕天忽然抬起头,在下巴上轻啜一口,闭眼指着他胸膛,“因为你这里面没有东西……”而凌宇有……   “哼!”刚刚夺回主控权,重羽轩心情大好,将那根细长的手指含入嘴中,用舌尖细细舔舐,“看本王怎么罚你!”   “陛下……”双手压在他胸膛,虽然知道他会生气,虽然知道后果会怎样,但他绝不能容忍自己肮脏的身体被碰触。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眼里色彩沉了沉,“那个孽子,我会用‘断魂’杀死。”   脸上悲痛欲绝,“原来,你……”   “我怎么会杀你……”重羽轩轻轻将他放倒在地,安抚地吻上颤动的睫毛,“傻瓜,我是云清,我是云清啊,天下怎会有我保不住的人……”   瞳孔惊恐地放大,云清……十万年前的仙界帝王云清……   ‘断魂’——天下剧毒,但若是在冽炎和云清眼里也不过是个笑话!   “羽轩……你不要离开我……”我知道自己卑微,我……   身下的人极为消瘦,重羽轩心里忍不住有些发酸,捞起他细长的发落下一吻,“不会离开……”   “那凌宇……”   “他,哼……他的出现不过是回光返照,等我将两人的灵魂彻底融合,他就会永远消失……”   树下,墨衣的影子摇晃了两下,一闪即逝。   落叶飘落满地,若有人极目远望,会看到嗜血的大地,黑色的花海,在剧猛的风中,翻滚不息。   ……   地裂城的夜市热闹非凡,千晨星却有些犯困,他靠在千影绝臂弯里,懒懒打个哈欠,“娘亲,怎么还不回去?”   走路的人顿了顿,目光飘忽,“你想回去?”   千晨星自不会说刚才把潋焰寒逗气了,现在想回去认个错,要是他当真不理自己了怎么办?   千影绝忽然把孩子丢到地上,在对方惶恐的眼神中退了两步,“你可以看到人心,是不是?”   跑上前拉住他手,刻意忽视奇怪的扭曲,千晨星仰起小脸,鼻子一抽一抽,“娘亲,怎么了?”   “那你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我看不到……”垂下眸子,眨掉睫毛的液体,“娘亲的心,只有一片黑茫茫的空,晨星……无能为力……”   千影绝摇摇头,将他抱起,“晨星,以后叫我爹,别叫娘。我不喜欢。”你也不用有另一个爹。   “嗯……”乖巧地应了声,紧紧抱住脖子,生怕再被扔下,在红肿的唇上点了点,“爹,晨星永远都跟着你。”   “你骗人!”   怀中的孩子骇得颤抖,千影绝方反应过来自己对着的是个不足两岁的小孩,别开脸,狠狠咬在下唇上,“我是说……你迟早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将指头含入嘴中,吸了两口,“但还是娘亲……呃……爹最重要……”说着捏起小拳,一本正经,“要是有人敢欺负爹,我一定揍他!”明王也不例外!   冷峻的面庞有些松软,立刻看得千晨星呆住眼,唔……潋焰寒只有吃的,娘亲又有吃的又经看,还是跟着娘亲划算。   “阿夜……”   千影绝脊背一僵,缓缓回头……   被囚的凌宇   千影绝嘴巴张了张,那句哥哥终是没有出口。   见到久别的人,千大公子原本很高兴的,不过……那肿着的红唇是怎么回事,还有他怀里那个小孩,眼睛眨巴眨巴,真是可恶。   “你凌宇呢?”左看右看都没那个白色的影子,莫非真被妖王吞进了腹里?   千晨星撇撇嘴,暗骂没眼色。   “死了。”千影绝淡淡答道,他忽然转过头继续往前走,墨色的长发在夜风中微微飞扬。   死了……千寻低声重复了句,死了吗?再不能相见?   热闹的人群中,月光唯独在墨衣男子身后落下长长的影子,不是凄凉,只是,莫名地有些寂寞。   强烈的酸楚浸满胸腔,仿佛被深埋在海底的棉,微微一挤,流出的全是某种苦涩的东西,不曾给人半分抗拒的机会。   千寻叹口气,微微抬起头,夜空正无比澄澈,是他从未见过的美丽。   阿夜,为什么我会有悲哀的感觉?   你说,我在悲哀什么?   前面的人身子紧紧绷着,一步步走得极为平稳。   千寻狠狠掐在手心,冰冷的暗潮逆袭而来,他冲上去,穿过拥挤的人群,将他抱入怀中,他能感觉到触摸到的身体瞬间的震动,触电一般,半分冰冷,半分温暖,“阿夜,我带你去喝酒吧……”   千寻垂下头,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一个人……有点久了……   喧嚣的酒肆,喧嚣的人群,千寻仰首将烈酒一个劲灌入喉中,未喝进的酒滴落在纯白的衣衫上,染出一朵朵腊梅的姿态,他兴奋在桌上重重拍了几下,“君澈废了,哈哈,他废了……”   诡异地安静了片刻,一道道带着酒气的目光刷地射过来,千寻重重打了个饱嗝,横目笑骂:“看什么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被抽了筋,抽了筋啊,整日在千穹崖怀里窝着,哈哈,十足的病美人……呃……阿夜……喝……”   众人哄地声大笑,参杂着几句粗鄙的问候,下邪与上邪本就不合,此时听说圣王妃成了十足的废人,不少人幸灾乐祸,“要说也是千穹崖太蠢,娶什么人不好,偏要娶个仙界的少主,魔域和仙界隔着几万米的冰河……”   千影绝扯扯嘴角,安静地趴到桌上,所有的声音都缥缈远去,只有黑暗无声撒下,深沉,幽僻。   又是那个男人,骑着青色的长龙,翻滚的烈焰笼罩在身侧,火光中的脸明明灭灭,忽然,一切都静止,冷漠的面容从阴影中解放出来,如冰雕般高贵凛然。   漆黑如墨的眸,张狂妖冶的长发……   千影绝低低笑了两声,“你是冽炎吧……”他无所畏惧地上前两步,声音陡然严厉,“魔帝陛下,你究竟有何指教?”   火焰倒卷着咆哮,属于男人的威严铺天盖地,飞石擦过脸颊,留下深刻的血痕,千影绝咬住牙,身形,如山岳。   “你就是我……”男人的声音从天空中投下,低沉,不容违抗,“永远不要忘记……你就是我……”   黑暗中,无数的影子伏地跪拜,古老的尊严,青铜色的荣耀……   千影绝却缓缓睁开眼,我不要那么多人崇拜,我只要一个人,一个人的目光……   “阿夜……”   醉醺醺的千大公子试探着推了推旁边的人,千影绝转过来头,眸中渐渐漂浮起血红之色,像被泼了朱砂的纸,一点点,将浓烈沉淀。   “呜……阿夜,你怎么了?”   “你别乱碰我娘亲……”千晨星拍开千寻伸过来的手,轻轻摸上千影绝眼角,将小小的脑袋抵在他额头,软声道,“娘,无论你变怎样,都不要忘记我……”   “我要他……跪我……”千影绝嘟嚷了句,血色的眼恢复一贯的漆黑,凌厉而阴狠,“他必须……跪我……”   千寻昏昏沉沉地支着头,“你想谁跪你?”   脑袋重重撞在桌上,醉酒后的千大公子很没出息地睡了过去,嫩白的面颊被酒气熏出酡红之色,带着几分惑人心魄的美丽。   “哥哥,你打鼾真难听!”   千影绝摇摇头,从千寻身上搜出银子一把扔给千晨星,“自己收好,掉了就饿肚子。”   “娘,我们去哪?”   “去找你几位叔叔。”……   千寻醒时,正是夜晚最寒冷的时候,他缩了缩身子,回想起刚才的梦嘴边不禁挂上微笑,“阿夜,刚才我梦见你比我小多了,我要你叫我哥哥,你不肯,哈哈,你猜,最后我是怎么把你搞定的?阿夜……”   他眨眨眼,如果偏头,便会发现身边早已没了人影……   可是,他始终不曾……   “小二,算钱!”   怀中空空,千寻愣了下,脸色突然变得相当难看……   ……   黑色的花朵向远处蔓延,夜晚冰凉而寂静。   漆黑如墨的眸闪过嗜血的红光,这明明是我的土地,明明是我的!   “娘……”小孩子的声音有些惊颤,他不喜欢这样的母亲,如此陌生,像把钢铁的巨剑,折射出的光芒冷冽无情,不带半分温暖。   墨色的长发随意地飞舞,如同摇曳的长蛇,他平举起手,黑雾缭绕,身周的曼荼罗仿佛受到指引,缓缓上升,腾起漫天花瓣,层层叠叠遮蔽日月星辰。   真正死亡之气,末世的黑暗,降临!   风沙尖锐地呼啸而过,千晨星将头整个窝进千影绝的怀抱。来自地底的轰鸣,将整个世界颤动。   小心翼翼眯开眼,花瓣一点点散开,妖异嗜杀的血月倒悬在黝黑如丝绒一般的夜空。   “娘亲……”   千影绝仿若未闻,眉目间凝上冰霜,万古难化。   熟悉的气息扑鼻,他深深吸气,右手霍然火红一片,巨大的剑身沿着手臂攀爬,龙形的图腾滚烫灼目。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他嘴角微弯,“我最忠实的仆人,你们还打算睡到什么时候?”   大地崩裂,上方的血月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空气中有波纹一般一圈圈荡漾开来,沸腾般嘶鸣不休。   风暴戾吼,卷起漫天残花。   “嘻嘻,嘻嘻……”   千影绝神情一凝,左手将千晨星紧紧搂住,右手侧剑,“何人?”   “真是健忘……”红衣的女孩先从地上探了个头,将千影绝从上到下打量彻底,嘻嘻笑着爬出来,拍掉衣上泥土,“原来还不是冽炎啊,幸好幸好!”   “宣玉?”努力在脑海中搜寻这个女人的信息……契约女神,性情怪异,交往甚少,长相……绝美……不过喜以女童之身见人……   能力……司契约……只要献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一切愿望她都可以帮你实现……   武力平平,却是冽炎也不敢多加招惹的人物!   “女神不在自己宫中呆着,跑魔域来作甚?”   “还不是冷华无聊,偏要跟我打赌。”宣玉冲着千晨星眨眨眼,粉嫩嫩的小脸真想捏捏,不过……看了看抱着他的男人……呜……还是算了吧……   “她是坏人!”千晨星指着宣玉大声控诉,“她心里东西可多了,爹爹你别信她话。”   “小不点,少唬人,我可是契约女神,”宣玉大怒,双手叉腰,“你再强也不过是个‘世界之轴’,怎么可能看到我的心?”   “哼!”鼻子高高朝天,“你再闹我把你扔时空洪荒里去!”   “哈哈有趣……”宣玉拍拍手,眉眼斜挑,容颜妖媚,“不过就算你能把我转移走,自己也会因能量耗尽而亡,你爹如何舍得。”   千影绝捂住千晨星还想嚷的嘴,“你和冷华打的什么赌?”   “自然是你和云清谁能得到‘虚’的问题啊!”宣玉扁扁嘴,“当年你若成神,云清早不是你对手,哪里还用得着去找‘虚’,看看,现在被云清压得吐血吧!”   长发狂舞而出,迅疾而嚣张地裹住红衣的女孩,“‘虚’在哪里?”   冷风夹着曼荼罗死亡的香味,妖月鬼魅,宣玉忍不住抖了两抖,面上仍是鲜花般灿烂,“‘虚’?凌宇啊!凌宇就是‘虚’!”   欺近,手指优美而肃杀地搭上细小的喉管,顺着温热的血脉缓缓滑动,嘴角勾勒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晨星,真的假的?”   “真……真的……”一口鲜血狂吐而出,千晨星面上灰白,软软倒在千影绝臂弯中,“娘,这句,是真的,就这句……”   “晨星!”   “谁叫他不知死活,企图窥探于我!”抓住喉间的手一扭,宣玉轻轻松松脱离控制,她拍拍胸,一幅惊魂未定的表情,“你好吓人,好吓人!”   魔力不要命地度过去,怀中孩子还是无半分苏醒迹象,漆黑的眸因愤怒而再次血红一片。   “昏了而已,过几天就能好!”宣玉伸长脖子,好心提醒。   “闭嘴!”胸口一阵锥心似的痛,千影绝用指尖划破手腕,喂千晨星喝了几口血,苍白的小嘴有了颜色,微微张了张,看那口型还是在叫娘亲。   “娘亲,嘻嘻……”冽炎被叫娘亲!宣玉乐得打滚,发髻乱做一团,“嘻嘻,太好玩了……啊……”   手臂被狠狠钉在地上,黑气藤蔓般缠上,不过片刻,宣玉已疼得打颤,“该死的,收回去,快收回去!”   “抱歉,没这习惯!”   千影绝上前用剑尖戳了戳女孩额头,“等我成为冽炎……便是你的死期!”   “哈哈,你永远也别想!”玉色的面容不再娇媚,如恶魔般狰狞,眨眼间,又化为水似的温柔。   她忽然笑了,凋落的黑色花瓣,哀伤而悲凉,“我们的命运,被冷华操纵在手心,谁也逃不过。”   “若真如此,要你契约女神何用!”   “哈哈,果然通透!”竖起指头推开长剑,“冽炎,这次,只有我能帮你。”   ……   眼前白茫茫一片,千影绝在眼前一划,视线方清楚了些。   “这是哪里?”晨星呢?   “幻境,嘻嘻,是幻境……”   伸出手,竟没有火红的长剑,千影绝垂下眸,掩住里面的寒光,“如何能出去?”   “嘻嘻……能出来的只有冽炎陛下!”   是吗?   一步步向前,被惊吓的雾气四处逃散,身后,血色的脚印,向远处无限延伸。   瞳孔忽然放大,凌宇……   他被迫跪在地上,手向上高高拉起,正好露出胸口手臂粗的锁链。   凌乱的发挡住了脸,苍白的身体破碎而惨烈。   千影绝一口咬在下唇,尝到血的腥味方才放过自己。   “搞不好是真的哦,”欠扁的声音再次响起,“重羽轩,哦,就是云清,逼凌宇为自己效劳,他不答应,自然会落个这种下场!”   擦肩而过,不带丝毫留恋。   “云清自己成为‘虚’,女神好计谋!”   “嘻嘻,你猜到了吧……云清当时跟我订立契约,我答应助他夺得‘虚’,”宣玉思考了阵,“我算啊算,历经千辛万苦才想到这个法子,不过凌宇这人不知死活,自己跟自己叫板,现在他和重羽轩灵魂虽共处一个身体,却完全没法融合……呜……凌宇没重羽轩强大,只有被欺压的分,真可怜……你真不回去看看?”   最终最初,仙魔寂灭   冽炎   顺着白色的雾气不断往前走,熟悉的光影从身边飞逝而过。   少年明眸若星辰,皮肤是玉石似的润白,星空下,他微微晃着双腿,屋檐如勾。   阿宇……   沉重的步伐,血色脚印蔓延,轻掠的影像,甜蜜而温馨。   月光融融,梨花飘落,凌宇皱起眉,‘笨蛋,衣服脏了也不知道。’   他伸出手,为苏影夜轻轻拂去。那动作很慢很慢,低首的刹那,有微笑溢出。   苏影夜回头,长发刚巧擦过凌宇泛红的耳际,他在肩上拍了拍,‘没啊……哎呦,阿宇,你干嘛扯我头发?’   ‘谁叫它要比我的长。’凌宇鼓着眼,伸手一挥,墨色的发齐肩斩断,纷乱的发丝飘扬,舞上半空,如同飞蓬。   ‘你……你……’埋怨的话终是没有出口,苏影夜咬咬唇,‘你自己玩你的,我回家了。’   他不知道的是,凌宇一直蹲那里,将所有散乱的发一根根捡起,小心翼翼捧入怀中。   千影绝伸出手,想将他拉起,他想说,阿宇,别捡了,你要多少头发我都给你,你别捡了,可是他一走进,那影子就碎成了流年的光晕,空荡荡的手心,一无所有。   阿宇……   当不久的将来,命运的巨轮将世间一切都碾成碎片,当海水倒流,冰河永凝,墨衣的男人站在黑色的土地上。   他的背后,是花海一般的冷掬,盛开得无比寂寞无比凄凉。   那个时候,人的心散做尘埃,那个时候,爱与恨,皆已腐朽,他唯一想要抓住的,却不过是这稍纵即逝的温暖。   脆弱的,经不起轻微的触碰。   “等你成为魔尊,这些东西都会变得没有意义,”小女孩声音清脆,带着淡淡的甜,又有淡淡的哀,“唔,就像重羽轩,他明明有凌宇的记忆,不过他不喜欢你,嘻嘻,他喜欢的不是你!”   “不必阁下提醒!”   真不愧是冽炎转世,哪怕心里淌血,面上也要装作狂傲嚣张的模样……暗影处的宣玉眨眨眼,“你怎么不救凌宇?”   “我能救吗?”   “哈哈,不能!”   没有剑,没有滔天的火焰,拿什么来救他?   千影绝微微闭了闭眼,阿宇,你总说我只会一个劲往前跑,你总觉得我是要离开你,可我若不这样,若我不这样,万一有天,你先把我丢掉怎么办?   你怎么总不明白,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在前面等着……   三岔路口,一边温暖如春,桃花缤纷,一边只有冬雪,簌簌下落。   而前方,还是迷雾,笼罩一切。   “如果左手是爱,右手是恨,你选哪个?”   唇角讥讽地弯起,“这种幼稚的问题,不需要问我!”   他不要爱,也不要恨,他要的东西从始至终的只有一样!   凌宇,我在前面等你,你要来找我,你来找我好不好……   “羽轩,呃……轩……”   千影绝的脊背忽然僵住,雾气消散,漫天的血红,曼荼罗摇曳,黑色的花瓣浸染出浓烈的色彩。   花海一起一伏,他拥抱着他,像是拥抱着流水中的礁石……   “轩……”   慕天扬起头,黑色的发丝缠绕在洁白如玉的肌肤之上,如同一幅泼了水墨的画作,“轩……”   他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一遍遍,深入骨髓。   重羽轩看着身下人的眼,明明是清冷无情的眸子,这样略带忧伤地看过来,突然便有了魅惑人心的妖艳,像一圈圈漩涡,生生将人灵魂吸走。   他记得,那个人黑眸浓烈似墨,可是他眸里有太多骄傲,他喜欢脱离他的掌控,喜欢鄙夷地看着他,不过,那双眼还真是漂亮啊。   “羽轩……”慕天深深喘息一口,修长的双腿缠上他腰,“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不知道……这么乖巧只会让我想要欺负你吗?”邪笑着拿起旁边的酒壶,在对方惊奇的目光喝下一口,诱人的喉结微微滚动,他挑起眉,勾玉销魂。   红了脸,尴尬地别开,“我希望你……像对他那般……”对我……   冰凉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胸口突起的两点,慕天颤抖着闭上眼,整个身体都紧绷,“轩,别这样……呃……”   尖锐的指尖沿着胸膛划下,酒水合着血珠,淫 靡而凄厉。   “那你想我怎样?”   慕天深深吸气,他很紧张,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你是在惩罚我吗?”想躲,重羽轩却丝毫不给机会,紧紧箍住他,眼里有燎原的火焰。   他忽然挺起胸膛,将胸前红 樱直直送入对方口中,转眸望进红尘飘絮,低声道,“如果你是在惩罚我,我只会感到高兴。”   如果丢弃所有的自尊,如果放下所有伪装的清高,你会不会,多看我一眼?   重羽轩怔了怔,伸出舌尖将那点濡湿,“你为何要如此喜欢我呢?”   为何?还在仙界时就喜欢了啊……   我喜欢你,喜欢成了习惯……   “嘻嘻,你贵为冽炎陛下又如何,重羽轩不喜欢你,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闭嘴!”   乱花迷了眼,千影绝转身便走。没关系,有什么关系,我只要凌宇喜欢就好,从始至终,我要的人,都只有凌宇。   “唔……凌宇便是重羽轩呢……”宣玉叹口气,“不管是他融合重羽轩的灵魂,还是重羽轩把他吃掉,他都不再是凌宇,不再是凌宇。”   见男人抿着唇不吭声,宣玉忽然抬头看天,“你们回不去了,从开始发生的那刻,就回不去了……   毁灭吧,毁灭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你背弃了你的尊严,背弃了你的荣耀,可是结果呢,你心心念念着的人不要你,他将你压在身下肆意凌 辱,冽炎,你怎么可以生孩子,怎么可以给个男人生孩子?”   女孩幽幽的声音带着某种魔力,直接穿透心脏,千影绝痛苦地捂住头,痛,阿宇,我痛……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黑暗的门开开合合,苍白色的影子,疯狂讥笑。   “冽炎,是冽炎,哈哈,给男人生孩子的冽炎……”   是谁,谁在说话,闭嘴,通通闭嘴!   “他怒了,跑,快跑,他怒了……”   “阿夜,你身体真美,尤其是在为我展开的刹那……”重羽轩,滚,滚,找你的辛慕天,我不认识你……阿宇……阿宇……   “阿夜,乖,把腿张开……”   “舔,给我舔,对,就这样,你的嘴,生来便是做这种事的……”   光影熄灭,灰色的气流,逆袭而来。   半空中的宣玉十指轻划,全身的力量汹涌而出,“毁灭这一切,我带你回到……最初的最初……”   天空投下巨大的光柱,骇人的岩浆涌进全身,墨色的长发妖冶狂舞,手臂缓缓前伸,铸造出龙形的剑身。   所有的花瓣在瞬间碎裂,远古的声音咆哮起来,翻滚着将天地掩埋。   重羽轩穿起衣服站起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个墨衣的背影,拄着火红色的巨剑。   强大的声浪呼啸,景色变化如幻影,慕天公子早被震晕过去,只有重羽轩,一袭红衣,在风沙中,伫立不倒。   他张了张口,“阿夜……”   一切都平静下来,黝黑的夜空,繁星点点。   “阿夜,你在做什么?”满地残花,踩在上面,破碎的声音冰冷刺耳,上前将雕像般的男人搂入怀中,轻轻抚摸他柔顺的长发,故作镇定,“刚才,是怎么回事?”   “你叫我什么?”他忽然问。   “阿夜啊……”重羽轩吞了口口水,微笑着回答,眉头却不住皱起,“你是我阿夜,我不叫你阿夜叫什么?”   “你的阿夜?”   男人终于回过头,这是张不同于千影绝的面貌,嘴角总在不经意间挂着冷酷的笑容,他轻飘飘地捏起重羽轩下巴,黑色的眸子眯起,摇摇头,“我叫冽炎,记住,我叫冽炎!”   重羽轩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来不及说下句话,心脏已被重剑冷冷贯穿。   “啊……你……”   “第一个教训而已,”冽炎将剑抽出,修长的手指弹掉上面的鲜血,神情有些厌恶,“真脏。”   噬心般的疼痛,冰凉的气体沿着背脊扩展到大脑,脑中,一片空白。   重羽轩忽然使出全身的力气将男人压到地上,惨白的手指搭上他喉管,“别用这种目光看我,”一动胸腔里就抽搐似的疼,重重吐出口浊气,“我不管你是谁,别用这种目光看我。”   它们如此冷漠,如此不屑一顾。   “你的愿望还真是可怜,”冽炎在重羽轩头上拍了两下,打开他手,优雅起身,将人轻而易举提起,凌空滑出完美的弧度,鲜血泼洒,比洪荒的色泽还要壮丽。   冽炎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漆黑的瞳有阴霾一闪即逝,不过很快便被隐藏起来。   “你们几个还打算看到什么时候?”   “陛下!”   最先冲出的自然是莽撞的白虎,冽炎面上有些笑意,不过看那人想往自己身上蹭的模样赶紧退了两步。   青龙拉住激动的白虎,连同朱雀玄武,毕恭毕敬屈膝半跪,“参见陛下!”   “过来……”   冽炎向千晨星招了招手,小孩子猛扑到他怀里,“娘,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娘……青龙几人面面相觑,九万年前,魔尊陨世后他们也随之陷入沉睡,之前被主人召唤出来,哪知红色的花海中没有魔尊的影子,只有这个软趴趴躺在地上的小孩子。   他叫陛下什么……娘?   你再乱叫我就真不要你了!冽炎撇了眼跪着的几人,将千晨星搂紧,“你怎么知道是我?”   “娘亲不管变怎样晨星都能认出……”说着他将冽炎的脸扳正,凑上额头巴巴亲了口,“现在比以前还好看些,晨星喜欢!”   “陛下……”朱雀终于开口,难道是自己刚刚醒,反应不过来,“这孩子?”   “他是我儿子!”见千晨星一脸兴奋,冽炎抽抽嘴角,“你们可以暂时叫他殿下。”   “那他娘是谁?”四圣兽中,魔帝陛下最宠白虎,是以这人最是肆无忌惮,单刀直入,眼睛还一闪一闪。   “你们听不见晨星叫他娘吗?”   吐出淤积在肺部的血,红唇滴血,而最耀眼的,还是眉心那点朱砂,重羽轩眼神逐步涣散,狭长的眸子企图攫取什么一般,突然血红一片。   “晨星是他给我生的孩子,他给我生的!”   那眼中慑人的光芒立刻让千晨星颤了颤,两岁的孩子如何受的了这种威压。   冽炎将小孩子毛茸茸的头按在肩窝,目光怜悯,“云清,你真是,不可理喻。”   没有什么比被忽视更可悲了,冽炎,你是真不懂,还是在假装,假装你我如九万年前一般,不过是宿世的敌人……   你在装吧……你在等凌宇出来……不过,我怎会让你如愿!   红色的大地,铺满残缺的花瓣,宣玉缓步踱出,面上有些失力的苍白,她望向冽炎一行走远的方向,秀美轻撇,奇怪,怎么会这样?   他的戾气,他湮灭世间的仇恨,去哪了……   冽炎,你怨不得我,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第二个孩子   下邪的明宫被整个拆毁,取而代之的是红瓦红柱,浸染出古老的荣耀和血似的浓重。   帝王一步一步走上青铜色的高台,黑压压的臣民在他的威严下屏住呼吸,圣王千穹崖首先以首扣地,埋着的脸线条坚毅,“恭迎陛下!”   恭迎陛下……恭迎陛下……恭迎陛下……   直入云霄的高呼,黑色花朵摇曳。   千穹崖抬起头的时候,云层正将天际覆盖,隐约有蓝色火焰燃烧。他不禁想起之前的千影绝,孤傲,不可捉摸,一如锋利的双刃,拼着自伤七分也要伤人三分。   而这个男人,墨衣,袖端金龙刺绣,容颜如玄铁,冷冽中却有微暖的笑意。   “圣王,无需跪我。”   柔和的力道由上而来,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千穹崖被平托而起,长身而立,黑衣飘飘。   自此,明王永远消失在魔界的历史中,而圣王成为魔帝之下最为尊崇者,赐上邪域,改封号‘圣父’。   魔域的死亡之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如是,数场冬夏。   “娘亲……”   软软的童音,永远学不会叫‘爹爹’。冽炎头痛地将扑过来的孩子抱上王座,“青龙怎么那么早就把你放回来?”   这几年千晨星一直跟着青龙学武,青龙极为严厉,即使对方是小殿下该打的还是打该罚的还是罚,刚开始千晨星每每找冽炎哭诉,冽炎见儿子屁股都被打肿心里也有些不悦,本要去告诉青龙这孩子看起来大其实也不过几岁让他注意点分寸,哪知千晨星眼睛忽闪忽闪,小小声道,‘娘亲要是把潋焰寒招进宫,青叔叔就只会打他不会打我’。   当时冽炎自然是嘴角抽搐,一把将儿子扔出窗外,摔得他双目噙泪方才消下气。   后来千晨星倒没提这事,每天起早贪黑地跟着青龙练武,青龙问他为何突然懂事,殿下扬了扬眉,理所当然地回答,‘娘亲只有我一人了,当然要由我来保护啊。’   清冷刻板的青龙愣了愣,很不厚道地捧腹大笑,且不说这孩子把父亲叫做娘,便是保护,天,要是陛下需要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来保护,那魔域还混什么混。   青龙向魔帝陛下委婉地叙述此事后,冽炎冷冷哼了声,嘴上抿得死紧,不过青龙很明显地感觉到魔尊他老人家对这孩子的宠爱是一日重过一日,只怕恨不能天天带身上才高兴。   千晨星的年龄换算到人间,只相当于呀呀学语婴儿,但大概因为本身是‘世界之轴’,对时间空间有一定的掌控,小小的孩子硬是窜到孩童身形。   “娘亲……”   手指一点点抚摸过清丽无双的脸,你怎么越来越像他……   “娘亲!”见对方没反应,千晨星忍不住再叫了声。   “嗯,”冽炎回过神,“你还没说今日怎么完成的那么早。”   “今天我学发魔针,青叔叔当靶子,那多简单啊,我动了动嘴,时空顿时定下片刻,青叔叔只有被扎的分,”往男人怀里蹭蹭,千晨星偷偷挑唇,贪婪地吮吸熟悉的味道,“娘,你要奖励我。”   “你要的东西什么我没给你。”将孩子整整齐齐的发弄得蓬乱,冽炎眯了眯眼,难怪他喜欢搞我头发,原来如此好玩。   千晨星甩甩头,“娘……”不满地抱怨,“我来之前专门去找洋洋梳的,看看,又被你弄乱。”   “不行,你要补偿我!”   一会要奖励一会要补偿,怎么感觉我一天到晚虐待你一样,冽炎撇撇嘴,“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娘……我从小到大都没喝过那个东西……”小心翼翼瞅瞅,果然脸都黑了,垂下眸子,细密的睫毛一颤一颤,“前几天我出宫玩,见外面的小孩都有母亲喂奶,还都有爹,就我没有,就我没有……”   “你!”举起手险些一巴掌扇过去,见到眼睛里滚动的泪花,冽炎强忍下愤怒,放下手,全身僵硬,“去找洋洋。”   反正我看你也喜欢他的紧。   “不要,我就要娘亲!”千晨星攀上冽炎脖子,“娘,你别生气,我以后不提了,再也不提了,最多偷偷想想。”   “朱雀,把晨星送到洋洋那去!”   紫衣的女子推开门,看了眼高座上的陛下,轻叹一声,上前拉起千晨星颤抖的小手,“殿下。”   粉嫩的红唇抖了抖,“父王,晨星告退。”   两人刚走,冽炎脸色顿变,倾起身子便是阵排山倒海的呕吐,酸水吐了一地,他皱皱眉,情不自禁抚上腹部,都几年了,怎么还是这样?   幽暗阴森的地牢,散发出腐臭血腥之味。   两周的火焰映衬得男人一张脸阴晴不定,狱卒不小心瞟到眼,赶紧惴惴不安地低头带路。那两个犯人刚关进来时陛下不闻不问,近几个月倒是常来,还时不时盯着那个红衣的男子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个红衣,眉心红痕如此妖艳,应该是明王陛下吧。   “他们还是常在狱里欢好?”   耳边骤然响起冷漠的声音,狱卒心里一跳,踌躇着该如何回答,魔人性 欲本就旺盛,关在牢里不做这些做什么,只可惜了另一个公子,好好的身形被明王糟蹋得不成人样。   “偶尔为之,”狱卒顿了顿,道,“红衣公子最近性情越发暴躁,若继续这样下去,另一人,只怕撑不了多久。”   冽炎挑了挑眉,“准备间房,我要单独见他。”   ……   “魔帝陛下又有闲情召见本王了?”   那人端坐于座位上,窗外幽暗的光线在他脸上落下稀疏的暗痕,他微微抬头,整个面容便从阴影中解放出来,倨傲的下颌,高挺的鼻梁,而最动人心魄的,自然是那双眼,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惑人心魄的晕眩。   重羽轩抖了抖衣服,想把上面的灰尘抖尽,牢中早已忘了年月,华贵的红衣烂如敝履,冽炎见他动作,轻笑了声。重羽轩霍然抬眼,眸中是张扬的愤怒和极烈的仇恨,“有劳冽炎陛下闭上你的眼睛,不要用它到处勾人。”   冽炎神情不变,食指在桌上轻敲,“云清,我没想到你会成这样。”   “哈哈,那又如何,我成为这样又如何!”凭什么你总要做出这幅高高在上的模样,凭什么你每次来看我,只要见我还不是凌宇,马上转身便走,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一步步走近,真是英俊的面貌啊,世间所有荣华都要畏惧其无上的威严,忍不住捧起他脸,轻轻靠近泛出苍白之色的薄唇,“阿夜,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只要你放我出去,我什么都听你的,阿夜……”   伸指抵在唇上,毫不费力地推开,浅笑盈盈,“难道我把你关太久,已经犯糊涂了吗?”   那力气不重,重羽轩却难以支撑般软软倒在地上,他紧紧蜷缩着身体,豆大的汗珠顺着脸滚滚而下,“呃……呃……回去,回去……”   手不自禁掐起,指尖在手心刻出血痕,冽炎紧张得要跳起来,他牢牢锁定重羽轩,灼热的目光似要把他烧成灰。   “啊……痛……阿夜……”虚弱地爬向墨衣的男人,搭上他膝盖,嘴唇张开,像条溺水的鱼,“阿夜,救我……救我……”   冽炎并没把人踢开,黑瞳越来越深沉,如纯黑的宝石一般,第六次,第六次,凌宇,已经第六次……他忽然一把按上椅子的扶手,手背隐现青筋。   啪!   扶手被捏碎,重羽轩也安静下来,冽炎颤抖着手撩开他乱发,刺目的朱砂,红得凄厉。   下意识咬住下唇,甩开趴在身上的人。   重羽轩滚了几圈才稳住身形,他埋着头低声笑,笑声阴沉诡谲,仿佛胸膛开了个洞,里面正呼呼鼓出寒风,“他输了,哈哈,他又输了!”   冽炎没有跟他多加废话的兴致,优雅起身,“云清太人多多保重,希望下次来时你疯病能好点。”   下次,又是下次,来了,又走?不带丝毫留恋!   狭长的眸子慑出孤狼般的光芒,鬼魅般跃起,一把将男人压在墙上,若有若无地在他下身磨蹭,轻舔耳际,沉声道,“你等凌宇做什么,等他来上你?他有的我也有,还一模一样,是陛下亲手让它长起来的,放心,我会满足你的。”   “云清,你该洗澡了。”   重羽轩张了张嘴,而那人,已没了人影。   冽炎出来后,又是一阵恶心反胃,他撑着树休息了下才止住肠胃中翻江倒海的感觉。大手在腹部一圈圈轻揉,现在才知道以前晨星是多么乖了。   这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腹中的孩子重重踢过来,冽炎差点呻吟出口,忍不住靠着树坐下。   阿宇,你看我都给你怀了孩子,你怎么还不回来。   晨星在里面呆了几个月便把我折腾来够呛,万一这个孩子要在里面呆满一百年怎么办,吸不到你的气息,他还不折腾死我。   冽炎偏开头,难耐地闭上眼,反正我说什么你都听不到,我还说什么。   树叶飘落肩上,周围静谧无声。   冽炎往下栽了下,霍然惊醒,刚才,是睡着了吗?   绿竹,幽幽,疏影微斜,风声沙沙。   这……不是以前自己和凌宇在人间居住的地方?   扶着绿竹站起,颤抖的指尖磨得竹子咯咯做响,冽炎踉跄了下,远方有迷雾,可是该看的还是清清楚楚。   “影绝乖,父王带你去找爹爹。”君澈蓬头垢面,蹲坐在幽静的竹屋之外,眼睛是魅惑般的紫。   他将怀中的抱枕搂紧了些,凑上唇轻轻啄了口,“你要听我的话,听话我就不打你了。”   “啊,别哭,别哭,你别哭,穹崖,穹崖……”跌跌撞撞爬起,惊慌四顾,“穹崖,他哭,他一直哭。”   君澈疯了?冽炎哼了声,黑眸幽深,见君澈撞开屋门冲了进去,便上前掀开竹窗,窗内的光线有瞬间晃得他睁不开眼,那个人……   “穹崖,你想想办法,他一直哭个不停。”君澈把怀中的布枕塞到凌宇怀中,不安地低下头,“不是我整哭的。”   一身白衣,身形瘦削,可你的脸,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凌宇漠然地接过,眸中无半分光彩,“明明是你待他不好。”   “不是,不是,穹崖……我……”君澈拉了拉对方衣袖,“他小时候总爱问我要妈妈,那个时候你不在,我便打他,可越打他越想,我……你看,他一直在哭。”   “死心吧,君澈……”将布枕扔到地上,凌宇泄愤地踩了两脚,血肉模糊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憎恶,“影绝已被你转移到了万年前,你永远,也别想见到他。”   “还有,我也不是穹崖!”   君澈呆滞地张大嘴,凌宇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千穹崖死了,万年前就死了。”   穹崖,你骗我……凌宇一走,君澈便赶紧把布枕捡起,见上面破了个洞,心痛得险些落下泪来,“影绝,你爹爹其实很好的,他只是怨我离开了他百年之久,影绝,你别怕,他一会气消了就好了……”   面无表情地从君澈身体里穿过,无形的波纹一圈圈荡漾开来,冽炎靠近凌宇,想摸摸他,‘阿宇,你的脸,你的脸,是谁伤了你,阿宇,你告诉我啊……’   指尖颤抖了下,蜷缩着收回,你定然是看不见我,也听不见。   ‘我……不小心又有了你孩子,’虚空抱住,就像凌宇曾经对他做的那样,不能触摸,不能言语,他方明白,以前那人在远处看着,该是怎样一种痛彻心扉,嘴唇嗫嚅了下,狠狠咬下去,‘你再不回来我便把他杀掉,反正以前晨星在我腹中时我也杀过他,反正……阿宇,一年好不好,我再等你一年……’   晨星!   天旋地转,时空倒转。   树下的冽炎哇的声喷出口血迹,刚巧吐到凑近的重霄脸上,重霄一惊,屈膝半跪,“陛下!”   冽炎觉醒后便对昔日下邪第一魔将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重霄心知他是何人,心里更是苦涩。   黑瞳耀如寒冰,一把掐起脖子,迫他难堪地仰起头,“你在这里做什么?”   “陛……陛下,白虎战败,目前不知所踪,属下是来通知陛下……见陛下神色疲倦,方才没有打扰。”   战败?五年,四圣兽派出了两个,竟然搞不定一个小小的妖族?哼,青龙必定是心急火燎地赶过去了,方才叫重霄来传话。   “陛下……”   “何事?”   “请陛下准重霄参战!”   打量他片刻,“此事容后再议。”   进入晨星寝宫,果然见一片混乱。   宫女们见到魔尊,立刻骇得失了言语,小殿下之前突然昏厥,自己等人有失职守,陛下不知会如何惩罚。   赠发   宫女们见到魔尊,立刻骇得失了言语,小殿下之前突然昏厥,自己等人有失职守,不知陛下会如何惩罚。   冽炎眉头大皱,掀开帷幔,“晨星!”   “公子,殿下他……”尽管知道这人身份如何尊贵,洋洋还是习惯用人间的称呼。   冽炎挥手制止,几步走到床前,伸手急探他脉搏,唇角一撇,“起来,醒了就别给我装死。”   “娘……”可怜兮兮地眨眨眼,伸手捂上胸口,“这里面痛。”   你把我灵魂转到万年后的时空能不受伤吗!   “洋洋,”目光转向旁边侍立的少年,“我是不是太宠他了?”   “怎么会……”洋洋神情一肃,泪花子险些又下来,“公子,你不知道我们刚来魔域时晨星受了多少苦,吃了上顿没下顿,还经常被同龄的孩子欺负,连套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够了!”多久前的陈年旧事,提着也不嫌烦。   千晨星见冽炎有些动怒,心下也是惴惴,“娘,你见到爹爹了吗?”   瞳孔一缩,“晨星,若有下次,我定要惩罚于你!”   见冽炎眉头又皱在一起,千晨星忍不住伸出指头为他抚平,“娘……皱了眉不好看,不好看小心爹爹今后不要你。”   “他敢!”   旁边两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冽炎捏了捏拳,冷硬的面容涨得通红,若是其他人这般捉弄他,他早就将其五马分尸,可这是他辛辛苦苦才诞下的孩子,骂重了都舍不得,还谈什么惩罚。   “娘,你别气,”在冽炎面前若不知适可而止,便是最受恩宠的晨星殿下,也讨不了好果子吃,“等今后我力量增长,便把你送回去,跟爹爹团聚,你说好不好?”   小孩子眼睛一闪一闪,像是夜空上缀着的宝石,冽炎把头别开,“那是假的……”   洋洋未必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深暗时空的千晨星却能理解,当你身处此时此刻,那另一个自然便是虚幻,而魔尊陛下,怎么可能沉醉于虚幻不可自拔。   过去的回不来,就像,冽炎早已不是九万年前的冽炎。   “娘……”   “晨星,你累了,早点休息。”   匆匆离开,刚一出殿便脸色铁青,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呃……”   抑制不住地干呕,恨不能将里面的孩子吐出来。   冽炎擦擦嘴角,神情间是难以掩饰的疲惫。   猛一甩袖,凌宇,看看,你儿子都比你会折腾!   ……   “陛下!”   原本喧闹的众臣子见到魔尊身影立刻禁声,这些人对冽炎的认识仅来自于虚无缥缈的传说之中,实在不知要如何与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相处。   冽炎落座后垂眸扫了眼,视线最后落在重霄身上,“之前你说你想出征?”   重霄自队伍中走出,他已不再带白玉面具,美貌的容颜照得殿堂熠熠生辉。   “属下想为陛下分忧。”   “分忧?”冽炎语气间有些嘲讽,不再看他,“圣父那边可有反应?”   “圣父听闻白虎战败后,立刻来书请缨出战。”   有人毕恭毕敬地将文书呈上,冽炎淡淡扫了眼,随手扔掉,“君澈没阻止?”   圣妃君澈?   领头的几个互相看了眼,斟酌着道,“听说圣妃身体有所好转,下地行走已经没有问题,圣父也不用寸步不离地陪着他。”   冽炎抚额片刻,“重霄……”黑色的虎符落地,符心一条青色巨龙,“妖王汐墨之头,或者,你的头。”   挑挑眉,眉尾两只黑色的蝴蝶展翅欲飞。“重霄,定不辱使命!”   慵懒地眯起眼,“最好如此。”   若是没有腹中胎儿,我早就亲自荡平那可耻的民族,但偏偏……   “你还踢!”   下面的人纷纷古怪地看着自己,冽炎方意识到刚才似乎轻声吼了出来,黑色的眸子一凝,“全部退下!”   ……   “朱雀……过来替我揉揉……”   有只手颤抖着按上腰腹,软榻上的冽炎微微睁了睁眼,又轻轻合上,“这段时间仙界有什么动静?”   那人不吭声,只有厚重的呼吸格外明显。   “重霄,你好大的胆子!”骤然发力,一把将手腕扭断,冽炎静静凝望对方片刻,竟然不是重霄?   嘴角轻勾,“阁下何人?”   那人受惊一般,想甩开钳制着自己的男人,他头上戴着一个巨大的头盔,只有一双眼,清澈如水。   “凌……宇?”试探着低唤,尾音忍不住有了颤抖的弧度。   猛烈摇头,“不……不是……你放开我……”   冽炎忽然闷哼了声,脸色苍白,那人乘机脱离他掌控,在不远处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张牙舞爪地比划了阵,“我……我……”   “闭嘴!”冽炎战栗着抚上腹部,只希望这阵疼痛快些过去。   “你……怀孕了?”   抬目横他片刻,眸中半分温度都欠奉,那人在他威慑下更是惊惶,“你……你别这样,我没其他意思,我……我不会笑话你……”   冽炎咬咬牙,在塌上扫了片刻,终于找到之前用过的酒杯,一举扔过去,“滚,有多远滚多远!”   酒杯撞在头盔上,那人躲也不躲,“砰”的声,杯子碎成残渣,掉落一地。   冽炎抽了阵气,平复下里面翻滚的浪潮,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   那人搅了搅手,“我……我先走了……”   捞过他身子便压在榻上,冽炎不顾他眸中惶恐之色,愤怒地扳住头盔,恨不能立刻把碍事的东西弄下来。   “孩子,小心孩子!”   一巴掌扇过去,头盔嗡嗡作响,他没关系,自己的手却红了一片,冽炎皱起眉,那人忽然把他手放在唇的位置想吹吹,“你嘴都被盖住了怎么给我吹?”   那人一惊,像甩什么蛇一样把他手甩开,冽炎这次彻底动怒,掐住他脖子,阴森森地道,“凌宇,要么把你那鬼东西拿下来,要么脱了裤子做我男宠!”   愣了片刻,乖乖翻过身,作势便要听话地脱裤子,冽炎一口气哽在喉咙,差点噎住,他觉得心里面跟有针在刺似的,越想越觉得跟这人叫劲是吃饱了撑的。   “我饿了……”   那人啊了声,冽炎挑高俊眉,“我说,我饿了!”   麻利地理好衣服,爬下软榻,“你等等,我马上出去叫人。”   用脚尖抬高他下颌,“我要吃你做的。”   “我做的?”他低下头,“我做的糕点是很黑。”   “没关系……”冽炎回忆了下凌宇的手艺,背后顿时冒出阵冷汗,“没……没关系……”   精致的盘子,零零散散地摆着四五个乌七八黑的糕点,别说形状,便是这色彩……冽炎瞥眼他烧得通红的手,还是做的挺辛苦吧……   “你要是不喜欢就……”   嘲讽地撇撇嘴,“谁要你管!”大义凛然地吃下后,结果自然是吐了个天翻地覆,冽炎还没什么,这几年一直这样吐,早就习惯。那人见他吐得撕心裂肺,只觉神经也被一根根抽走了。   “地裂城里就怀上了,”冽炎淡淡道,“反正也不是你的……”   那人上前心痛地将人搂住,带着哭腔,“要不是我的……你还不早把它捏死。”   哼了声,“我又不认识你。”   他下意识想去堵冽炎的唇,头盔不幸地撞上去,害他鼻尖红了一圈,“我……我……”   “取下来!”   他摇摇头,“我在脸上淋铁水铸上的,除非把我头砍了……”   “疯子,你这个疯子!”身体酸痛不堪,这人还如此气他,冽炎胸口憋闷得几乎要爆炸,“你觉得我会以貌取人?”   “你小时候本来就是看我好看才理我的。”头盔下的唇颤抖着蠕了蠕,“我脸皮被重羽轩剥了,怕吓到你才用的这法子。”   苏影夜才关心人好看不好看!冽炎疲倦地按上额间,“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之前一直和重羽轩在一起,外面发生的事情都能看到,可我抢不赢他,”冽炎一幅不屑一顾的模样,凌宇呐呐嗫嚅,“刚才你来见了他后,也不知怎么回事,我突然与万年后的人间发生感应,醒来就在这具没皮的身体里。”   冽炎沉思了会,“应该是晨星带我灵魂回万年后时打乱了时空,方带来这样的结果。”眉心一扭,“你要是再突然消失。”   “不会的,不会,只要你不嫌弃我,我便永远不离开你……”   冽炎扬高下巴,“亲我……”   紧张地攒紧手心,小心翼翼靠近,钢铁的坚硬碰上软软的薄唇,谁也不舒服,冽炎刚想发作,凌宇已扑在他颈间,身体一抽一抽的。   “凌宇,起来!”冽炎咬住下唇,“快起来。”   那么大的人还跟晨星一样,冽炎宠溺地梳理他柔顺的长发,“大不了不亲,有什么好哭的。”   “你都怀孕五年了,可我一直不在你身边。”凌宇抬起头,眼眶通红,察觉到冽炎眼中的笑意,难堪地别过头,“晨星当时出生时便把你搞得半死不活,更何况这个孩子,还不知打算如何整你。”   仿佛听到父亲怨恨的话,怀中胎儿重重撞他一下,冽炎不落痕迹地忍下,轻笑着道,“孩子又不是什么洪荒猛兽。”   “我根本不想要什么孩子。要是知道还会怀孕,我死也不跟你做。”   怎么像我逼你要我一样……冽炎有些不悦,“你以为我想生?”   “你自然不想……”你这般尊贵之人,怎可容忍自己像个女人般大腹便便……“这个孩子,多久能出来?”   “我也不知道。”   “那万一他在里面呆满一百年怎么办?”   冽炎也有些犯愁,怀孕五年已经让自己疲惫不堪,若真如普通仙魔般百年孕子……   泄愤地咬在凌宇肩膀上,“还不都是你害的。”   凌宇浑身上下酥了个彻底,若是千影绝用这种语气撒娇,已能迫人气血上涌,更何况……这样一个人……   传言说冽炎魔帝身带蓝焰,焚烧万里,容颜冷厉似冰,但怀中的魔尊……也太没架子了吧。   “阿夜,你都是陛下了,怎么还喜欢我呢?”   困惑地抬起头,“有关系?”   “没有……”凌宇爱怜地将他头按在颈窝,转眸望向窗外,“我想你想得都要疯了。”   心口重重抽搐了下,重羽轩被自己关着,只怕闲来无事就拿凌宇折腾,早知道……冽炎摸上他头盔,触手尽是冰凉,“我……我也想你……”   还没说完脸已红成虾子,凌宇揪揪他脸颊,明眸生辉,“怎么个想法?”   “总之想就是了。”拍开在脸上作恶的手,冽炎嘟嚷了几句,“小时候有次你割了我头发,那些头发……后来……”   是有这么一次,自己借口他头发太长一刀切掉,他走后,自己却蹲在那里一根根捡起,像宝贝一样珍藏着,那么丢脸的事这人如何知道?   冽炎撇撇嘴,“你肯定是扔掉了。”   “不是!”凌宇低下头,将手指捏得通红,“我一直系好装在囊袋里面,有一次被几个堂哥抢走了。”   越看这人越觉得像晨星,难过了还要自己来哄。冽炎摸了摸,终于在身上摸出个锦袋,扔过去,“带好了,这次再掉可没有下次。”   颤着手打开,恨不能嗅嗅,“你……一直准备着……”你一直等着重新见我的一天?   “我头发长,不剪也是浪费……啊……”   “砰”的下撞在一起,只是这次倒霉的是额头,冽炎抽抽嘴角,那人忽然撕了上衣,指着胸口,惊喜地道,“阿夜,你看,你之前刻的字还在。”   一个“绝”字,一个“夜”字,歪歪扭扭地映在白皙如玉的胸膛上,不过那字体,真是不敢恭维……   亲不了嘴,亲身上总可以吧,冽炎一口含住他红 缨,学着他以前对自己的样子反复舔舐。凌宇只觉得是条狗在咬自己,忍不住将他头弄得毛茸茸,“阿夜,要不把重羽轩杀了吧。”   “嗯……”斜眼看过去,颇有几分魅惑的味道,“一会再说。”   两人都没想到,一晌贪欢,换得的是谁也无法承受的痛。   出征   凌宇被冽炎拽着倒在榻上的时候,心里关心的全是孩子,倒是冽炎不屑一顾,“放心,那么能折腾,怎么会有事。”   对方如此情 欲高涨,凌宇也是气血上涌,哆嗦着手剥掉他衣服,映目的便是那两道近乎妖艳的红莲,凌宇心中剧痛,他已是如此尊贵,怎么这痕迹还是无法消除。   “凌宇!”   魔尊陛下等不及地嚷了声,凌宇抬起头,正好见黑眸若春水,忍不住心襟驰骋,凑上去想吻他,冰凉的头盔触得对方一阵战栗。   冽炎干脆什么前戏都不要直接坐了上去,大概是实在被腹中胎儿折腾的有点惨,强悍的陛下竟然疼白了一张俊脸,凌宇惊得想拍他,“那么大人了,还是没个轻重……”   凶巴巴地横过去,凌宇顿时住了口,小心翼翼抱住他,动都不敢动,“慢慢来,别慌。”   我没慌……我只是……想你的紧……   冽炎闭上眼,轻轻吮吸凌宇身上诱人的香气,“凌宇,把头盔取了吧,我想办法给你治好。”   “不必……”躲开他探究的目光,“万年后的这张脸和重羽轩一模一样,我不想……”不想和他长一样……   问题是我亲不到你。冽炎伸出手,冒出的黑雾顿时将头盔融化,里面的容颜……   阿宇……   仿佛被刺到般别开眼,薄唇动了动,转眸正视他,不变的冰冷融化,白蒙蒙一层,有若缭绕的春雾,“阿宇,吻我,听到没,吻我!”   这快要溢出来的潋滟水光,全是因为我的原因吗?凌宇忽然疯了样将人压在身下,朝圣般吻上他颤抖的唇瓣,狠狠用力又缱绻万千,将剩下的衣服撕成粉末,修长有力的手指不断抚摸过诱人的肌肤。冽炎喘息了一下,抬眼看着凌宇的眼,只觉朦胧得像薄烟,风一吹就会飘走。   “阿宇……”难耐地仰高脖子,上身绷成条线,“阿宇,抱……抱我……”   第一次主动求欢,大概是太过窘迫,麦色的肌肤因极度的难堪和紧张变成薄薄的粉红,凌宇只觉爱怜到不行,这哪里还是什么魔帝陛下,分明他傻到极点的阿夜。   默默拉高他双腿,顺着之前结合的位置用力挺入,掠夺得十分彻底,冽炎眯了眯眼,眼中全是凌宇血肉模糊的脸,血潮般将他淹没。   “我会把你脸治好的……呃……”   体内被重重撞击,痛到不行,也爱到不行,汗水将眼睛打湿,那么真实,肯定不是错觉了……冽炎紧紧搂住凌宇,五年了,自己竟然一个人过了五年……   殿堂内不断响起糜 烂的肉体撞击声和微弱的呻吟,殿外被凌宇打昏的朱雀迷迷糊糊醒转,听到令人面红心跳的声音,心跳顿时停摆。虽然知道魔尊已经男身受孕,但陛下怎么能在殿内与男子偷欢?   朱雀狠狠掐在手心,逼自己无视一切,陛下是最尊贵的陛下,她失神地念叨了一句,飞身向殿外走去。   抬起头时,弯月正嵌在丝绒般的夜空,繁星闪烁。   红色的大地绵延向远方,热烈,也寂寞。   “大人!”   一男子惊慌失措地奔进,朱雀神情一凛,“何事?”   “属下失职,有妖人潜入王宫,刚刚将狱中重犯劫走!”   “重犯?明王重羽轩?”   “是!”魔尊将重羽轩关押早已是众人皆知的秘密。   “你进去告知陛下,我立刻率兵追踪!”   “等等……”朱雀叹口气,“还是我去吧……”陛下那样子若是被他人见到……   两人得知此事后,凌宇当即出了一生冷汗,怎么刚巧不巧自己一离开重羽轩就被救走,“阿夜,一定要杀了他。”   阿夜?朱雀唇角一挑,心里已有了怒意。这人如此丑陋不说,竟然还乱叫陛下名字。   冽炎心知除非自己亲自出马,那人只怕是抓不回来,但自己的身体……   “要不我去?”凌宇试探着问。   “不行!”一口回绝,想都别想,你就在我身边呆着就好。   “出征妖族的事先缓一缓,朱雀,你随同重霄,务必把人抓回来!”   “是,陛下!”   朱雀走后,凌宇赖在冽炎怀里不肯起来,“你相信重霄也不信我?”   “白虎玄武生死未卜,青龙又正赶往妖域……”冽炎揉揉眉心,“我身边只剩下你,若是你……”   凌宇明白过来,恨不能扇自己两巴掌,这人虽轻轻松松恢复魔帝身份,但下面的魔将全是明王旧部,偏偏自己还害他再度受孕。   “你无需自责,只要重羽轩别觉醒成云清……”   轰隆一声巨响,撕裂苍穹。   夜空飘下漫天雨丝,猛烈的狂风席卷而过,咆哮着怒号着,卷起惊涛无数。   冽炎的脸忽然铁青一片,他推开沉重的殿门,凌宇在后面跟着他,急迫的风雨打在脸上,如重锤落下,担忧地拉了拉他衣袖,“阿夜,怎么了?”   仿佛为了回答他的话,狰狞的黑云聚集上空,像是沉眠中惊醒的巨兽,每一次惊吼,震动大地。   黑云的边缘噼里啪啦无数金光闪过,沉闷雷声不绝于耳。   尚未走远的朱雀已回返侍立在冽炎身后,风吹乱她的长发,发下脸冷如冰雕。   终于,汹涌的波涛旋转出金色的漩涡,漩涡中心,红衣飘荡。   “云清……”朱雀吐出口浊气,缓缓拔剑。   冽炎鬼魅般飘上塔顶,唇角一勾,“太人这般惊天动地的威势,害我以为出现了新的魔尊。”   “我以前享受了陛下不少魔力,惹些黑云,在所难免。”重羽轩,或者说是云清太人,掠过冽炎,目光放到凌宇身上,骤然变得怨毒,不过他轻飘飘一笑,“如此,不打扰两位缠绵,哈哈……”   一阵金光袭来,冽炎尚未出手,凌宇已提剑挡住,冽炎哼了声,扶住他身形,“有没受伤?”   凌宇神情黯淡,摇摇头,“没。”   苍穹静默,冽炎望向红衣人消失的方向,幸亏……他不知道自己怀孕的事。   “阿夜,”凌宇出声打断冽炎沉思,“重羽轩既然成了云清,为何还是那副相貌。”   冽炎拉着凌宇往殿内走去,淡淡回道,“他还没有把你灵魂融合,前世今生少了一半,即便要说,也是冒牌云清。”   “那如果……他融合了我会是什么状况?”   冽炎脚步顿了顿,云清融合‘虚’……   “我便是死也不会和他一起与你作对,”殿门一关,便从后面紧紧抱住冽炎,得‘虚’者得天下,一想到这人可能给重羽轩俯首称臣,凌宇喉咙就窒息得厉害,“你放心,我死也不让他得逞。”   可我宁愿你我为敌,也不要你死……冽炎反握住他手,“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   元纪89705年的时候,仙、魔、妖三族大战彻底爆发。   妖仙两族结成同盟,魔族腹背受敌,几次大战失利后,魔尊陛下终于决定御驾亲征,浩浩荡荡的军队开往古老的战场,气势恢弘。   而轿内……   “阿宇……”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脸色苍白如纸。   “娘亲,水,你喝点水……”在旁侍候的千晨星见冽炎醒转,赶紧将早就准备好的水喂进干涩的唇,“娘,爹爹被你派到前面去了。”   冽炎望向轿外灰蒙蒙的天,方想起是有这么回事。   自己把凌宇复原成了重羽轩的样貌,他现在是明王,和重霄互为左右先锋。   慢慢蹭起身,不想让孩子着急,“叫你朱雀阿姨来下。”   千晨星看了眼冽炎最近两年吹气一样隆起的腹部,心里颇为畏惧,“娘,我们不要这个弟弟好不,他是坏人。”   颤着手摸上去,冽炎也明白如此巨大的吞噬力量,只怕是会夺人性命的噬婴……   和凌宇为此事争吵多次,可自己都忍受了那么久,若突然不要,如何舍得。   “先叫朱雀来。”   见冽炎有松动的迹象,千晨星大喜,巴巴凑上他额头亲了口,“娘亲你要听话,这样爹爹才喜欢你。”   冽炎嘴角抽搐,真想一脚踹过去,晨星一走,他便无力地瘫软到榻上,身下的布料极为柔软,是凌宇亲自替他准备的……心里忽然一阵抽痛,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一样。   掀开轿帘往前面看去,黑压压的军队,望不见尽头,天上飘着细密的雨丝,他眨眨眼,怎么也找不到白衣的身影。   我应该跟你一起骑马的……“呃……”腹中胎儿发狠般攻击过来,冽炎咬紧下唇,舌尖不禁有了血腥味。   “娘亲,朱雀阿姨在外面。”   千晨星爬进来的时候,冽炎正蜷着身体缩在角落,小孩子眼中一红,不动神色地擦掉脸蛋上挂着的泪痕,“娘,朱雀阿姨正候在外面。”   耳边有软软的声音搔过,冽炎一惊,“阿宇!”   “娘,”小小声唤,只怕再惊到他,“我是晨星……”   “陛下!”   朱雀的急喝终于让冽炎彻底醒转,伸手抚上额头,面上无丝毫表情,“今晚扎营时把洌风带来。”   洌风……朱雀张了张嘴,当年魔尊怕被魔力反噬,将过度膨胀的魔力转移到自己孪生弟弟洌风身上,陛下亲征前特意找到洌风,并命其随行……情不自禁捏紧缰绳,陛下……你竟然……虚弱到要依靠洌风的力量……   雨噼里啪啦坠下,不留丝毫情面。   凌宇回头张望,黑色的大轿,裹着阴煞之气,无声行进。   想起出发时把那人硬推入轿中的情形,他唇角弯了弯,又重重叹了口气,那胎儿,只怕留不得。   重霄顺着凌宇目光,轻声道:“大人无需担心,陛下亲征,仙妖二族根本不是对手。”魔尊称帝,世间只余一位陛下,是以即便是曾经的明王,也只能被尊称一句大人。   “你和以前很不一样,不,”凌宇摇摇头,加快马速,“应该说是万年后。”   “万年后的我?”   重霄正要询问,凌宇已走到前面,似是不愿与他多加交谈。   万年后的我……是怎样?   吸回魔力   洌风被带进的时候,冽炎正合目侧躺在镶着黄金的王椅之上,朱雀执剑立在旁边,眼睛森森然透着冰冷。   “哥哥,怎么突然想起召见你可怜的弟弟?”惫懒地摇晃了下手中的铁链,哗哗作响,洌风眯起眸子,想把王座上的男人打量透彻,可黑色的雾气缭绕在他身周,能触及的无非是倨傲的下颌,铸铁般生硬。   冽炎睁开眼,眸中光亮让洌风心中倏地一跳,九万年不见,这个男人冷峻的威严还是一如往昔,让人抑制不住地想低下高贵的头颅。   “过来……”像个仁爱的哥哥在召唤他迷路的幼弟,意志却不容违抗。   “哈哈,哥哥,你又要把你可耻而肮脏的能量转移到我身上了吗?”一步步走近,铁链拉出冷冽的寒光,他嘴角上翘,实际无丝毫笑意,甚至带着某种咬牙切齿的味道,“接近神的力量就如此让你畏惧,冽炎,你这可悲的恶魔!”   黑暗中伸出的手忽然按上头顶,洌风习惯性地跪在王座之下,默默垂下眼,他记得的,这个男人,这个同他一起出生的男人,他是完美的,而自己,不过是残缺的附庸。   “你拥有父神最慈悲的垂爱,是最有希望成为第三位神诋的仙魔,那么,冽炎,你在恐惧着什么?”洌风抬起同冽炎一般漆黑如墨的瞳直视着他,冰冷中有火焰燃烧,“为什么不成神,为什么要将罪恶转移到我身上?”   “你都说了这是神的罪恶,我为何还要拥有?”冽炎没有心思跟他废话,腹中胎儿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不过罩着的黑雾掩住了苍白的面容,外面看来他依然是不可侵犯的魔尊陛下。   深深吸气,薄唇轻动,必须立刻将九万年前储存在洌风身体里的魔力要回来,哪怕它们如此肮脏如此危险,哪怕将来的代价不可估量……   “冽炎,你要做什么,停手,停手!”铁链剧烈颤动起来,洌风想要逃,但头顶上的手紧紧钳制着他,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次和以前不同,“啊……”   撕裂般的哀嚎令壁炉上的火焰倒卷着尖鸣,洌风疼得想落泪,英健的四肢以肉眼可及的速度萎缩下去,一根根青红色的筋脉像魔鬼在战栗。   豆大的汗珠模糊了眼睛,可他能清晰地记得,这个人第一次将魔力转移到他身上时也是这般不动声色,这般难辨喜怒。   那个时候魔域已经一统,得知被哥哥召见,洌风特意穿上了很久前冽炎为自己制作的黑袍,那袍子已经有些破旧,可洌风一直很珍惜,因为那是自己随他打天下时穿着的衣服。   可是他做了什么,他将汹涌如烈焰的能量注入自己的身体,心脏里像有风在鼓,肌肉撕咬着断裂再重组,而残酷的刑罚中,黑袍早已化成灰尘,飘飘扬扬洒落一地。   “啊……”洌风终于明白,他在抽走,他在把以前存进来的力量抽走,“哥哥……我会报复你的,我一定会报复你的……”   “你已经报复过。”冽炎淡淡回了句,手上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朱雀担忧地看着陛下,只有她这个角度才能看到黑雾中的脸是怎样苍白如纸,离体九万的能量要想收回谈何容易,还有后面的融合问题……   想到这里,她深深皱起眉头,瞥了眼已经高高隆起的腹部,只怕这个孩子,才是真正的罪孽……   很快,洌风就开始颤抖着啜泣,没有人可以生生忍受这种痛苦,像是有把精致的刀细心地把隐藏的血管挑出来,他喉咙里发出孤狼般的哀鸣,无比悲怆。   冽炎忽然收回手,不是他好心,而是,自己的身体已经无法容纳更多。   地上的人苍老如落叶,干枯的手已经可以从粗大的铁腕里抽离,但他没这样做,他丧失了最后的力气般瘫软着一动不动。   半响,洌风抬起混杂着汗水和泪水的脸,笑得阴森而诡异,“冽炎,你居然敢收回这些能量,哈哈,总有一天,你会尝到我曾经的痛苦,那些能量会将你撑爆,他们会侵蚀你的灵魂,腐烂你的意志,最后……”   “带出去!”冽炎闭上眼不再去看那张充满恨意的脸,不用你好心来提醒,可能的结果我比你清楚。   外面候着的两人进来见到洌风的惨状都深深吸了口气,望向魔帝的目光更是火热,魔人只尊敬强者,同时,也崇尚残虐。   “冽炎……我会报仇的……”昏迷之前洌风一直反反复复嘶吼着这句话,像要将其铭刻在心里。   一盏茶后,冽炎气色终于正常,腹中胎儿被他用强力镇压下去,暂时处于安稳状态。   “叫他过来吧。”   陛下没说名字,可朱雀知道是谁,她实在无法明白,那个人为何能得到陛下冷漠之下唯一的温柔。   凌宇欢喜地掀开帐帘,想扑上去将人抱住,又怕压到他腹部,只好端坐在旁边轻搂,明眸生辉,“阿夜!原来你一群魔兵魔将如此厉害。”   第一次领兵,凌宇难免有些兴奋,把这几天发生的鸡毛蒜皮的事通通讲了遍,末了还有些委屈地道,“你好几天不与我见面,我便天天偷窥你轿子,暗暗猜测你是在里面做什么。”   “那你说我在做什么?”冽炎轻笑着问。   “我管你在做什么!”反正绝不是背着我跟他人好就是了。凌宇摸上冽炎腹部,细腻地揉捏,见他血色还行,方稍稍有些放心。   “你又想劝我不要这孩子?”   凌宇讨好地吻上他唇,姿势难免有些别扭,“有没有不伤身体又不要这孩子的办法?”   “没有!”冽炎挑挑眉,“天下哪来这般好事?”   “那怎么办?”   “我如何知道……”   魔帝陛下耍无赖的时候耍得天经地义,让凌宇连反驳的欲 望都没有,“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把握,反正你要是被他伤了……”   “放心……”冽炎疲倦地靠在凌宇肩上,“我知道分寸。”   很快肩上的人沉沉睡了过去,凌宇白着张脸摸上对方带着齿印的唇,你痛的时候就喜欢咬,当我不知道吗?   他蜷着身子,面容安静,像只脱了利爪的小狗,凌宇将人抱起小心翼翼放到床上,哪怕腹部畸形,这人仍是完美得让人想要膜拜。   理好被角,颤着手拥抱他,很多年前,当他还是凌府不起眼的二公子时,就想将苏影夜按在怀中霸道地欺凌,可是他怕内心的野兽吓到他,始终不敢碰触。   很多年后的今天,他甚至可以肆意欣赏冷厉的容颜因为他而染满情 欲的瑰丽,可他还是觉得距离很远很远,远得他拼尽一生也无法到达。   你是魔尊啊,你荣耀的手,怎么能因为我而被践踏?   “那些事,其实未必会发生……”   他轻声说,冽炎迷迷糊糊醒转,嘟嚷了下,“什么事?”   凌宇笑着捏住冽炎鼻子,引得那人不满地睁开眼,璀璨的黑眸缭绕着朦胧的烟,让人恨不能凑上去啄两口……   阿夜,你故意在我面前卸下高高在上的硬壳,故意告诉我你是阿夜,从未改变吗……   “我问你什么事?”   “我说,我不会背叛你!”   冽炎想不屑的哼一声,然而凌宇的目光太过执着,像冰水中簇着的烈火,他一字一句,眉心红痕妖艳,“阿夜,永远都不会有那天。”   他只是忘记了,他的誓言,永远苍白得让人唾弃。   冽炎怔怔看着他的红痕,重羽轩也有这样的朱砂,可只有凌宇的能给他震惊,能让他产生整个天空都被照亮的错觉。   忍不住伸手戳上去,唇角一勾,“展开成重莲给我看。”   对于命令的口气凌宇并未生气,反而抓住那根手指含在口中,用舌尖轻轻舔舐,姿容倾绝天下,“遵命……我的陛下……”   天刚刚亮,千晨星鬼鬼祟祟的钻了进来,要是爹爹再敢拉着娘亲做那种事,他就不要他们单独相处。   好在里面两人只是安安静静抱着,微弱的阳光落在他们脸上,美好得有几分不真实。   他蹑手蹑脚爬上床,生怕把娘亲吵醒。   想蹭到娘亲怀里,可爹爹把他抱得死紧,千晨星嘟起嘴,伸手逗弄凌宇细密的长睫毛,那些睫毛一颤一颤的,似乎还凝着清晨的露珠。   凌宇自是叫苦不迭,这孩子一进来他就醒了,阿夜不吭声,他也只好继续装睡。   玩腻了睫毛,千晨星又学着他娘亲的样子戳那红痕,他可不像冽炎会手下留情,一下下有仇似的,恨不能把那朱砂戳掉。   心里轻轻哼了声,转而观察熟睡中的冽炎,还是娘亲最好看!   他在冽炎脸颊上巴巴香了口,转头便见凌宇怒视着他,目中挑火。   不甘示弱地回盯过去,片刻之后,终是败下阵来,恋恋不舍地看冽炎一眼,揪凌宇一下,穿上鞋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阿夜……你说我们的孩子怎么都如此……如此……   凌宇不知该如何形容,只好吻上冽炎刚才被亲了的地方,还恶劣地留下一个牙印。   要按以前,冽炎早该惊醒,可此时他只是安静地缩在凌宇怀中,眉宇轻轻皱着。   胸口跟有猫抓似的痛,凌宇垂下眸,将攀附在身上的手轻轻放下,睡梦中的人眉端不禁皱得更紧,凌宇安抚地亲吻他,“阿夜,我出去会……”   古战场位于距离魔域边界十日路程的空白区域,出了魔域,沿路都是荒郊野地。   凌宇出来的时候早已不见千晨星的人影,他问外面守夜的将士,“殿下呢?”   那人见是明王,赶紧恭敬地往树林里指了指,“殿下往那边去了。”   千晨星在溪水里玩水玩得不亦乐乎,水珠沿着明丽的小脸滑落,带着五彩的光晕。   要是潋焰寒也在就好了。   唔……好多年不见,也不知他长高没。   “晨星!”见小孩子没有理自己的意思,凌宇忍不住开口叫他。   千晨星斜飞眼看过来,挑挑唇角,“没见我在玩吗?”   说是如此说,他还是涉过及膝的水走上岸,凌宇替他将衣服烘干,“你可是有话跟我说?”   一柄短刃,狠狠插在心脏位置。   凌宇受气包   凌宇见过很多狰狞的面容,可加起来也不及千晨星的可怕。   仿佛想将更多的痛苦带给他,小孩子将他推倒在地,骑在身上,面无表情地将短刃用力转动。   “这是去年我生日时你送的兵器,娘亲说你亲自跑到奇寒之地取远古寒石打造而成,那么现在,你有什么感觉?”   “很痛……”凌宇眨眨眼,这是他疼爱的儿子,可他却把尖锐的刀锋对向他。   “知道痛还赖在这里做什么,你早该滚,滚得越远越好,不……”摇摇头,狠下心将短刃推进,“你最好还是死掉,这样你永远都不会伤害到我娘亲。”   血将白衣染成瑰丽的红,凌宇还是默默的,平静得不见喜怒,千晨星忍不住想,其实他也是个可怜的人,命运从一开始,赐予他的就是死谷。   “为什么呢?”如果你是完整的重羽轩,无心无情,就不会有如此多痛苦了吧。   “为什么……”对方的魔力沿着伤口侵入,锥心的疼痛让凌宇神智有些迷糊,他将手撑在地上,眉心红痕闪了闪,“晨星,这是个愚蠢的问题。”   千晨星忽然拔出短刃,他知道短刃带来的最多是痛苦,离死亡还遥不可及。   刃身上的血被太阳一照,折射出妖艳的金光。   “你心里有兽,我能够看见。”它们会将娘亲撕成粉碎,合着骨血吞入腹中!   “你根本不喜欢现在的魔帝,是吧?”见凌宇面色陡变,千晨星一把捏住他下颌,“让我给你排排序,千影绝,嗯,你最喜欢的是千影绝,霸道,别扭,你恨不能天天压在身下蹂躏,让高傲的人给你俯首称臣。”   千晨星身体摇晃了下,似是无法负荷体力的大量消耗,颤抖着合上眼,鬓角有汗珠滴落,“然后是苏影夜,明明是被家里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少爷,偏偏在你面前话都不敢多吱。抖?你抖什么?”   他笑得像个恶魔,因揭开别人的壳而快乐,“至于可悲的魔尊,像尊神诋,可以仰慕,可以瞻仰,但试问,谁会去爱上呢?”   “你以为,让他听见这些话,我们就会因此而分离?”凌宇哆嗦着手将身上的孩子推开,“你还太小,很多东西并不能完全透彻。”   “你能透彻?伟大的‘虚’之阁下。”讥讽地扯开嘴角,“你的用处,除了看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还有什么?”   千晨星张大眸,眸中光华万丈,他缓缓起身,退了两步,诡异的身影如置身暗处,面容明明灭灭。   “一切迅疾的,转瞬即逝,如流水……”   “一切停驻的,苍老悲哀,如远山……”   “而一切的一切,光与影,终将熄灭……”   随着古老的吟诵,短刃旋转着突袭而来,灼热的气息扑面,凌宇只是静静闭上眼,安详得像是即将睡去。   他觉得,有些累了……   短刃的尖端停在眉心,像被无形的力量阻挡,旋转片刻,坠落在地。   千晨星被巴掌扇飞,他抹掉嘴角溢出的血丝,不禁想起几年前自己问冽炎要奶水喝,冽炎也是怒不可遏,但那只手终究不曾打下。   可是你现在打我!   为了注定让你万劫不复的男人打我!   墨衣的男人站在那里,面色如霜,背后像有巨龙在低吼。   千晨星跌跌撞撞地爬起,“娘亲……你真是沉不住气……”   冽炎没有理他,径自走到凌宇面前,两人对视片刻,又不堪忍受地别过眼,冽炎将他拉起,微微侧头,冷硬的线条如刀弧,“你还在我腹中的时候,我便为了他而杀你,忘了吗,晨星?”   凌宇身形一震,望向冽炎的目光山一般沉重。   冽炎声音平淡,千晨星却能感受到里面滔天的怒气,他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愤怒,压抑了太久的火焰将天边染成淡淡的蓝。   掩着嘴低笑,笑着笑着又蹲到地上哭泣,“他不喜欢你啊,娘,他喜欢以前的你,你明明知道的……”   “阿夜……”凌宇惶急地与冽炎十指相扣,“不要相信他……”更不要因此而难过……   有关系吗?冽炎对自己说,其实没关系的,我就是阿夜,我就是他喜欢的阿夜……努力咽下口口水,对撒泼打诨的小孩怒目而视,“别回来太晚!”   真是悲哀啊……你的威严令所有人颤抖,却也将最亲近的人关在门外……   千晨星蹒跚几步,捡起坠落的短刃收入怀中,他想,爱上一个人,才是最愚蠢的事情……   冽炎一回帐篷就令人抬了桶热水,毫不怜惜地将重伤的凌宇扔进去。   “好好洗干净!”   一袭清爽的白衣,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只是面容还是惨白一片。   冽炎抬头瞥他一眼,又继续低头看手中文书。   凌宇沉默地站在一角,直到大军再次出发,他才拉住冽炎衣袖,眼神闪了闪,冽炎冷着脸回头,不期然撞进深邃如渊的眸,“你没有话给我说吗?”   “有,很多很多,多得几万年也说不完……”凌宇苦笑了下,身上、心上皆隐隐作痛,“可有些时候,又觉得其实一切都是枉然,阿夜,你明白的,你定然是明白的。”   你们都说我明白,那我到底明白什么?   “命运将你逼迫着我们不断变成不同的人,但我还是喜欢你啊……”   冽炎指尖一颤,凌宇握住他手,轻声道,“我喜欢你,这一点,从来不曾改变。”   很多很多年前,稀疏了的记忆中,凌宇第一次对苏影夜说喜欢,苏影夜听到了,心跳如擂鼓,可他只是侧过脸,掩住上面可疑的红。   他总是害怕,害怕被抛弃。   很多很多年后,同样的人对着不同的身体说喜欢,他面容坚定,目光诚挚,冽炎却觉得,其实有些东西,他好像已经弄丢了很久很久。   他找不回来,只好,紧贴着这仅存的温暖,忘记呼吸。   “你……注意安全……”冽炎低低嘱咐了句。   行军的号角已经吹响,他放开凌宇,向外走去。   凌宇伸手,抓不住一片衣角。   成千上万的将士见到伟大的身影,欢呼跪拜。   他们崇尚绝对的力量,只要有这个人的存在,什么仙与妖,唯有俯首称臣。   火红色的重剑,直指苍天。   万古的战争洪流,再次被巨手翻搅。   “你们吵架了?”千晨星眸子忽闪忽闪,想想,还是蹭到冽炎怀里,“娘,你是不是在怪我?”   “叫我父王!”   “父王就父王。”反正你心情好了,又会允许我叫娘。   “娘,我脸肿了。”委屈地拉拉他衣袖。   “让朱雀给你看看。”   “不要,我要娘吹。”生气地把他手中书扔掉,“你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给我吹吹。”   冽炎抬高他下巴,尽管当时极为愤怒,下手还是有些分寸,并未伤到里面筋骨,只是看起骇人罢了。   甩开手,冷下面容,“等回去,我定会让青龙严加教管你。”   千晨星嘴角轻颤,龟缩到旁边,直直望向外面灰蒙蒙的天。   娘……我会保护你的……   冽炎顺着他目光望出去,魔域的天总是这样,除了清晨,很少能漏出阳光。   “你能看到凌宇的心……那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盘桓很久的问题终于问出来,他捏捏手,目光如炬,“不要企图骗我!”   千晨星并未被吓住,他俯身趴在窗口,“娘亲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回宫我会将潋焰寒训练成你的侍卫,只要你告诉我实话。”黑轿宽敞,冽炎仰靠在柔软的塌上,似是透过轿顶向着天空。   黑色的鹰似柄利剑刺破苍穹。   千晨星蹭起身子追寻它的足迹,终是,消没于云层。   “很多很多,美好到极致,又肮脏到极致……”他偏偏头,背着冽炎将手指含入口中,他撒谎的时候必定会这样,可惜,背后的人无法看见。   “他有重羽轩的记忆,不过很残碎,大概因为是‘虚’的缘故,他的灵魂能自由穿梭时空,从而看见了很多未来的事……”   “未来?”冽炎挑挑眉,“怎样?”   千晨星撑着下巴,故意不去看冽炎的表情,“娘亲,他的心里有以前的你,今后的你,唯独,没有现在的你……”   凌宇被赶   黑夜无声地将世间万物掩埋。   金色的大帐,酒气熏天。   高座上的两人,一人红衣张扬,眉心朱砂夺目,一人黑色披风,浅灰色的眸淡漠冰冷。   “太人没兴趣下去玩玩?”   重羽轩皱皱眉,他还是不习惯太人这称呼。   几年前从冽炎手中逃脱后回到仙界,稍微展示了下属于云清的仙力,君上那老头便心甘情愿臣服在地。   云清太人回归,休整仙界不久便与妖王结成同盟。   奇怪的是,冽炎并未率兵讨伐。反而是仙妖两族挑衅魔域边界,方才引发这次大战。   “你看起来像有心事。”汐墨浅浅吖了口酒。   “冽炎不对劲。”重羽轩断然道,“这不像他的风格。”   几年前,冽炎派白虎和玄武征战妖族,全军覆没,两将也双双被擒后,除了个青龙孤身涉险,魔域那边竟无丝毫动静。   重羽轩看了看下面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三人,摸上眉心红痕,冽炎,你不顾惜自己旧部,究竟在策划什么阴谋?   “好了,玩了几年,还没玩够吗?”汐墨浅笑着出声,一群妖人顿时四散着哄闹开。   白衣执剑的仙将纷纷别开脸,实在对与这种丑陋的民族为伍不齿。   地上蜷缩着的男人筋脉早被抽掉,个个全身上下无一处完好,有仙人冷冷哼了声,看着妖王的目光极为不屑。   汐墨拍拍手,“将这三位朋友给冽炎陛下送还回去,就说,汐墨恭候大驾。”   立刻有几个虎背熊腰的人将三人提垃圾般提起。   重羽轩眯起眼,他自然明白汐墨用意,这三个人被玩弄几年,早就废掉,此时还给冽炎他必定会浪费魔力替他们疗伤。   战前消耗魔力,这可是大忌。   “妖王就不怕惹怒魔帝陛下?”   “惹怒?”汐墨浅笑盈盈,“要说惹怒早就惹怒了,不差这一桩。”   “哈哈,妖王有骨气!”   举起酒杯对碰,重羽轩笑得高深莫测,汐墨啊汐墨,你出生太晚,没见过冽炎那个人,他的威严,可令所有人颤抖着啜泣。   所有人,包括我!   金帐内再次充满淫 靡之声,献艺的舞妓纷纷被饥 渴的妖人就地扑倒,发出或惊恐或享受的吟叫。   白衣的仙将摩挲着手中剑柄,同时在想,九万年前,魔尊冽炎怎么不直接把妖族灭掉。   “仙人,果然是虚伪……”汐墨撇撇嘴,“连他们伟大的云清太人都曾经是明王陛下,他们又凭什么如此故作清高。”   重羽轩笑笑,并不答话。   “来人,给太人找个可口的。”   “不必,”仰首将杯中酒饮尽,重羽轩勾起唇角,“我只对一个人有兴趣。”   帐外,轻衫的身影晃了晃,孤寒的月光照下,清瘦的容颜若冷霜。   他颤着手摸上袖口的梨花,深深吸气,逃亡似的跑开。   厉破从阴影里闪出,牢牢盯住远行的背影,似要把他刺穿。   而头顶冷月,依旧俯视人间。   距离古战场还有两天路程时,青龙三人被送到魔军先锋部队,若非重霄拦着,凌宇必定一剑劈了那几个带话的使者。   “阿夜……”凌宇动了动唇,拉住就要进账的冽炎。   “怎么?”除了和凌宇一起时,魔帝陛下一直都是黑雾罩身,从外看,根本不知他早已大腹便便。   千晨星却是等不及,一把掀开帐帘,“我去看看青龙叔叔。”   帐内,重霄正紧紧捏着拳,见到冽炎,神情一绷,屈膝半跪,“陛下!”   冽炎挥了挥手,步伐有些沉重,他神情陡然凝固在那里,床前的千晨星却忽然转过头,攀到冽炎身上,蒙住他眼,“娘亲别看,不好看。”   只有千晨星才知道冽炎肩膀微微颤抖了下,目光透过手缝,锐利如尖刀。   “阿夜已经在为他们三人疗伤,”帐外,千晨星半蹲在草地上,凌宇走过去将他抱住,安抚地顺发,“晨星,要是想哭……”   “滚开!”小孩子眼睛有些红,但半滴泪都没有。   他推开凌宇大吼,目中的凶光像是负了伤的野狼,“我迟早将那群妖人撕碎。”   巡逻的魔将纷纷侧目,见是小殿下发飙又赶紧有多远躲多远。   魔宫中两人得罪不得,一人自然是高高在上的魔尊陛下,还有一人便是这小祖宗,他心性稚嫩,最喜捉弄于人,而陛下又最是宠他。   “要不是那个孩子,娘亲早把他们几个救了出来,”千晨星埋下头低声说,他愤怒地抓起一把草,一根根使劲蹂躏,“都是那个孽子,都是那个孽子的错。”   几年前冽炎便知青龙三人皆已被囚妖族,但那个时候他力量虚弱,又刚刚恢复魔尊身份,底下人并不齐心,是以才将战争一拖再拖。   却不料……   “阿夜嘴上不说,心里已经很自责,你不要再刺激他。”   “我对娘亲比你对他好百倍。”一想到从凌宇心里看到的未来,这个人竟然敢到仙界为帝,同娘亲作对,千晨星就恨不能掐死他。   缓缓转过眼,眼中血色凶残。   “那个孽子也是你搞进去的!”   凌宇还没反应过来,密集的拳脚已经打在身上,咬牙强忍住呻吟,“小声点,别让阿夜听见。”   千晨星更是怒不可遏,你现在假惺惺的关心娘亲,今后还不是要害他受苦!   有人想将暴怒的小殿下拉开,毕竟他打的是魔尊座前红人,只怕陛下知道了免不了一顿惩罚。   “殿下,有话好好说……”   “滚!”   那人被吼了个灰头土脸,见凌宇只是忍着也不反击,心下微微鄙夷,这明王也太丢脸。   几日前未好的伤口再度裂开,凌宇将喉头的瘀血努力咽下。   累得再没力气,还是不死心地在蜷缩着的人身上补了一脚,千晨星小脸涨得通红,见到凌宇的惨状,从进帐便积在胸口的浊气终于疏散了些。   “你这不仙不魔的怪物,凭什么跟娘亲在一起!”   拔起一把草扔过去,“别赖在这,有多远滚多远。”   凌宇撑着地爬起来,脸上五彩缤纷十分精彩,还挂着几根草,千晨星气喘吁吁也忍不住捧腹大笑。   笑着笑着又咳嗽起来,他眨眨眼,想将睫毛上的露珠眨掉。   “你之前对我没有那么大的敌意。”凌宇拍拍身上的泥土,神情如霜,眉心朱砂却极为妖异。   “因为你心里面的兽这两天想跑出来,”千晨星靠近,一字一句,阴森森的,“凌宇,你控制不住它了……”   “原来如此。”垂下眸,神色有几分寂寞,“临走,我送你样东西吧。”   没料到他真被自己逼走,千晨星反而有些过意不去,歪过头,将嘴扁起,“非金非银不要。”   “啊?”凌宇将身上搜了个遍,只有那枚血玉看起来比较值钱。   明王重羽轩生而带玉,作为万年后重羽轩的转世,这枚玉便到了凌宇身上。   转移时空前凌宇将玉赠与千影绝,希望玉能作为两人的羁绊。哪知来到这个时空后,千影绝只保留有苏影夜的记忆,凭着玉与重羽轩牵扯到一起。   凌宇出现,千影绝便把玉重新还给了凌宇,他始终觉得,这枚玉有些古怪,但哪里古怪,便是冽炎也说不清楚。   “小气!”   凌宇一直拿着血玉摩挲,千晨星白他一眼,“送其他也行。”   眼睛一转,扬起小脸,“其他孩子爹爹都要给他们编蚱蜢,你也给我编一个。”   凌宇顿时为了难,他小时候性子孤僻,哪里会玩这些。   倒是阿夜常拿家里人编的来炫耀,有次凌宇怒了,硬抢了几个回来,没怎么玩,却像宝贝一样贡在家里。   “你等等……”   白衣的男子风一般没了踪影,千晨星嗤了声,“还去找别人学,羞!”   编出小殿下满意的蚱蜢已经月上中天,凌宇拍屁股起身,“我进去看看他,明天就走。”   “嗯,不送……”   月光的清辉撒下,千晨星左右看看,确定那人已经不见,快速地将地上几十个蚱蜢都捡入怀中,蚱蜢上有些血的味道,定然是他额上伤口流下的。   “哼,看你可怜,本殿下通通收了。”   “大人……”   “还没完?”连守在旁边的重霄都面露疲惫之色,凌宇不禁有些忧心。   重霄摇摇头,目光落在对方脸上,神情有些惊异,火光微弱,但这一张青紫交加的脸……   “小孩子贪玩。”凌宇无奈地笑笑,走进内室。   以冽炎为圆心,无数黑气往三人身上输送,阴潮之气密布整个房间。   “陛下,快收回……”青龙最先醒转,见魔帝牺牲魔力,不由大惊失色。   冽炎淡淡瞥他一眼,黑雾中苍白的薄唇战栗着抖了抖。   “陛下,这不正中了妖族奸计吗?”苦笑着吸纳涌进身体的魔力,“是属下无能,害陛下忧心。”   冽炎嘴角抽搐,“白虎莫非没觉得,你很啰嗦很烦人?”   侧头温柔地注视仍是昏迷不醒的白虎,眼前却不断浮现三人被凌 辱的画面,一口咬在下唇,几可见血,“属下,辱没了陛下威名,请陛下责罚。”   连凌宇都有抚额而叹的冲动了,冽炎收了手,凌宇及时将人扶住,心痛地摸上他苍白的脸,冽炎看他一眼,瞳孔缩了缩,却并未说什么……   “重羽轩,我杀了你!”   蓦然一声惊吼,冽炎将凌宇挡在身后,面目冷冽,“白虎,你做什么?”   此时玄武也已醒来,三人对视,皆肯定这人虽看起来滑稽,但确是重羽轩无疑。   那朱砂,那眉心噬目的朱砂……   “他不是!”冽炎厉声喝道。   “陛下,请陛下给个解释。”三人齐齐跪地,那般折 辱,还害自己成为废人,重羽轩虽不是直接加害者,但他是同盟!   白虎最是激愤,嗓音忍不住颤抖,“陛下,你忍心见我们被欺负了,却不报仇吗?”   “我说了他不是!”   白虎颤抖着起身,脚步蹒跚,身形却重如山岳,他拔出凌宇腰间的剑狠狠插在地上,“陛下,他,或我,杀一个!”   离开   闻言,冽炎逼近一步,冷笑着说,“沉睡了九万年,我的意志,已经有人胆敢违抗了吗?”   狭小的内室,陡然狂风呼啸,本就微弱不堪的火焰顿时熄灭。   黑暗降临,像有恶魔在呼吸。   白虎心里一跳,仍是不服输地缓缓摇头,哽咽着道,“陛下,我只是……有些不认识你罢了。”   以前的魔尊冽炎冷傲孤僻,唯独对亲手收服的四大圣兽极为宠爱,四圣兽随陛下东征西讨,一统魔域,而后将尖利的长矛直指仙人。   那个时候,有五人在的地方,从没有人敢扬起头颅,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匍匐在伟大的身影之下。   妖王仅仅摸了下朱雀脸颊,整个妖族便被盛怒的陛下驱逐到‘炼狱’之境。   而现在呢……白虎深深吸气,他用力按上胸膛,怕里面愤怒的火焰会喷发出来。   四圣兽三人受此奇耻大辱,陛下竟然无动于衷,他竟然冷漠地挡在那个人面前!   凌宇伸手拔剑,却有人比他动作更快,冽炎握住剑柄,挑起眉回头,“这是我的事,劳烦阁下退后两步。”   刻意忽视黑眸中凌厉的成分,凌宇低声道,“你杀了我,一切不就解决了吗?”   冽炎愣了愣,轻轻提起长剑,冰冷的圆弧划破空气。   剑弧险险擦过凌宇耳鬓,一缕断了的发丝抛上天空,再轻飘飘下坠,有若飞蓬。   “有些事,你该好好想想。”   冽炎咬着牙说完这句话,再转向三人,眸子漆黑如墨,“不要把自己当天下至尊,我不是,你们更不是!”   凌宇追着冽炎出去,白虎则一脚踏在地上,“陛下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玄武合上眼,盘膝运气,陛下消耗功力为自己疗伤,可万万不能浪费了。   青龙叹息一声,拉着依旧愤怒的人坐下,白虎见他一言不发,终于沉不住气,轻声问:“你为什么要来呢?来了还不是跟着我们白受罪?”   “当时我认为陛下会立刻兴兵讨伐,先一步若能救出你们便好,若不能,也可替陛下打探敌情。没想到……”青龙苦笑道,“难怪陛下刚才要说那句话,确实是我太妄自尊大。”   三人都静默了,青龙低下头,忽然觉得,属于魔人的那个时代,其实早已经过去。   丝绒般的夜空,有月光清辉撒下。   “你还是不明白吗?”   身前的人依旧罩在黑雾中,让人看不真切。“不明白……”   冽炎低笑了两声,忽然回头,剑尖抵在凌宇胸口,“几日前,晨星在这里刺了个洞,你不闪不避,今日……”轻颤着上移,贴着青青紫紫的脸,狠狠拍打两下,“今日,又是谁的功劳?”   这是冽炎第一次把怒气发泄到凌宇身上,见对方不吭声,脸色不禁苍白了几分,“你让我杀了你,杀了你又能改变什么……死了,就什么都没有……”   不管你会对我做什么,只要你没死,我就会有原谅你的一天。   但你若死了,那么只有恨,只有恨!   “阿夜,我自愿被晨星伤,是因为我觉得这会减轻我的罪孽……”凌宇拂开长剑,走进黑雾,将他轻轻拥入怀中。   冽炎却猛地将人推开,“罪孽,你懂什么叫罪孽?”冷厉的黑眸挑出火焰,“力量的最初来源才是罪孽,无数尸骨,无数欲 望,用血堆积而成……那才是真正的罪孽!”   “阿夜……”   冽炎别过头,不愿坠入那双璀璨若星的眸,“你经历的年岁太少,等你活了几万年,就会明白,什么东西,都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一切……终将被遗忘……   凌宇咬咬唇,“可我会伤害你……”   冽炎觉得再没听过比这更好笑的事情了,也不知是愤怒还是什么,他面部抽搐得厉害,几乎接不上气,“你就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未来而郁郁寡欢,甚至一心求死?”   “很多事情都已经照我看见的发生,虽然过程不同,但结果……”   “闭嘴!”冽炎一声厉喝,身形不禁摇晃了两下,他抚摸上腹部,微微皱着眉头,“我和云清作对的时候,谁也克制不了谁,有次我便想干脆先把命运、契约二神杀了,免得看着碍眼。”   “然后呢……”凌宇并未发现黑雾中人的异状,只是惊叹以前的魔尊,果然是……连至高无上的神诋都敢斩杀。   “我没法杀他……”冽炎哼了声,想起冷华那副得意的表情不禁牙痒痒。   “那次我毁了他的宫殿,却发现空荡荡的星图其实是一片白雾,没有星线,根本没有!”   凌宇后背倏地一凉,有种即将探知什么的惶恐,“传言命运之神通过绘制星线掌控天下苍生,怎么会没有星线?”   “你还不明白吗?逃避命运,又等待命运,这才是真正的宿命……”   千晨星一大早爬起来便见凌宇还是站在草地之上,小孩子不满地撅起嘴,“喂,你怎么还不走?”   白衣的影子抖了抖,他微微一笑,姿容倾绝天下,千晨星暗暗磨牙,怪不得娘亲被迷得神魂颠倒,这人确实有几分姿色。   尤其眉心那枚朱砂,像是几万年的血凝聚而成。   无端的艳丽诡谲。   凌宇捡起冽炎昨晚扔下的长剑,相比魔尊的火红重剑,这把剑实在没什么特别之处,伸手在剑身上弹了弹,收剑入鞘,“我再见见阿夜就走。”   “诶……诶……”   “诶什么诶,我好歹是你亲爹。”   “我可不认。”   凌宇笑笑,指着他胸口道,“蚱蜢露出来了。”   千晨星一惊,猛地捂住胸口,却见那人笑得更是开怀,清晨亮丽的光束撒在他脸上,像是蒙了层金。   呸呸!只有娘亲脸上才有金!   “你还会回来吗?”   小孩子偏着头,漂亮的眼睛一闪一闪。凌宇恍惚看到了苏影夜,每次他把自己送到凌府门口,都会问一句,‘明天,你还出来吗?’   已经走了几步的凌宇又折返,蹲下身,在他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我一定会回来!”   “那我们击掌!”   “好!”凌宇举起手,两只手掌,一大一小,狠狠拍在一起。“在这之前你要帮我照顾阿夜。”   千晨星很臭屁地撇撇嘴,“啰嗦……”这还用说吗……   凌宇转身走了,背影没入阳光,身后,却无半分阴影,只有漫漫灰尘,将他包围。   “我不仅要做魔域的皇子,还要做仙界的,诶,听到没?”千晨星忽的大喊,声音震动整个军营。   “到时我来接你……”凌宇边走边回头,招了招手,“一定要打扮漂亮点,别丢我脸。”   在千晨星以后的记忆中,无论他多么恨着那个名叫父亲的人,无论黑色的铁水怎么将他倾覆扭曲,他都记得这个清晨,男子笑容,明亮如晨光。   “你们在外面嚷什么?”   凌宇一进来,床上的冽炎便很不满地睁了睁眸,“不知道我还在睡觉吗?”   “阿夜,快起来,我问你个问题。”   爬上床将他搂住,手留恋地在隆起的腹部上细心按摩。   “什么问题?”折腾了一夜的孩子一闻到父亲的气息立刻不闹了,冽炎心里不悦,真想爬进去踢那死小孩两下。   “这些年,我变化那么大……”凌宇在肩上蹭了蹭,脸上微红,“你为什么……一直喜欢我呢?”   怎么想了一夜就跑来问这个?再说你变化有我大?   “反正以前的你也找不回来了,将就了啊……唔……”   那人重重撕咬过来,冽炎当即就失了呼吸,凌宇有些泄愤的味道,见魔帝陛下薄唇红肿才放过他,眨眨眼,“你意思是,虽然我是残次品,但没有更好的,所以才勉强跟我在一起?”   本想很不厚道地点头,但见凌宇眼中有些雾气,冽炎别扭地动了动身子,脸上泛起潮红,“你问那么明白做什么?”   “我知道了……”   凌宇重新笑着吻下去,那么久以来这个人只对他说过一次喜欢,要他再说一次,只怕比登天还难。   “这……清早……你……”   “放心,我不会伤到孩子的……”   褪下衣衫,凌宇首先便吻上胸口触目的红莲,朝圣一般,反复舔舐,一遍又一遍,莲花盛放开来,浴血似的凄艳美绝。   “我喜欢你,你一定要记住,我喜欢你!”   “我……我也……”一向冷峻的脸带上几分情 欲的羞赧,瑰丽得像是泼了朱砂的墨纸。黑眸里盛着水光,那光轻轻摇晃,摇得人心里柔软如海绵。   心里不禁激动得岩浆沸腾,凌宇只觉得为了他这一刻的表情,牺牲一切都值得,“阿夜,说你会一直是我的,说给我听听好不……”   要说也是你说这句话……冽炎危险地眯起眸,对方细长眼狭里压迫感却更盛,还没反应过来,已被拉开右腿,滚烫的东西桩子般钉了进来。   “凌宇!”   冽炎身体大不如前,肚中还怀着个孩子,哪里经的起这般巨力。见凌宇面露难色,他动动嘴唇,不禁搂住他,别开脸,“要做就快点,一会还要行军……”   得了特赦,凌宇自然卖力地爱抚身下之人,粗重的喘息声中,他搂住冽炎的脖子极尽缠绵,用尽全力去吮吸,像是想把对方熔化一般。   “阿夜,你要等我回来……”   迷迷糊糊听到这句话,等睁开眼时,身侧已经空荡荡的,冽炎举起手挡在额前,似是觉得屋里燃着的烛光无比刺目。   躲在外面的千晨星放下帷幔,嘴巴撅得老高,哼哼哧哧走开,“临走还占娘亲便宜,看你回来我怎么欺负你。”   “咦……下雪?”   天上忽然飘起了雪花,晶莹剔透。   山岗上的凌宇紧紧闭上眼,仰头时冰冷的雪花扑在脸上,寒冷的风在胸膛里嗡嗡作响。   向后望去,魔人已经集结,隐约还能看到那个墨色的身影,矗立高台之上。   他忍不住泫然欲泣,泪水刚刚落下就凝结在半空。   挥袖将雪花抹去,终于,转身。   ……   当夜,离古战场还剩一日路程。   “陛下!”床边的朱雀忽然站起,“你又吸了洌风魔力?”   “我问你孩子有事没?”   “死不了。”朱雀也忍不住用上了强硬口气,重新坐下替魔帝把脉,四大圣兽中她面目最是冰冷,此时更是隐现寒光。   “娘亲……”千晨星端着碗稀粥,小脸被外面寒风冻得红彤彤的。   朱雀站起微微行礼,“殿下。”   冽炎神色缓和了些,笑着接过,“跟谁学的?”   “厨房叔叔啊,”侧坐在床边,忧心地俯在肚子上听了听,“娘,弟弟还在闹你?”   今日行军时还是千晨星发现冽炎有异,刚刚驻扎好便把朱雀拖了过来。   根据刚才无比紊乱的脉象,朱雀几乎可以肯定陛下怀的是噬婴,专以吸收母体骨血为生,否则陛下为何如此虚弱,甚至不惜重新收回洌风身上的魔力。   千晨星目不转睛地往朱雀脸上看,冽炎顿知他在探知她内心,放下碗,眸子一凝,“朱雀,你先出去。”   “等等!”千晨星神情严肃,目中划过血色,凶戾的眼神偏偏又极为温暖,“父王,杀了它!”   冽炎仰后靠在床榻上,“当时在人间我也想杀你,结果你迫不及待跑了出来,你觉得,这个孩子,会束手就擒?”   “没法杀……”朱雀也摇头,“它已经在期待……诞生的那刻……”   冽炎一惊,“什么时候?”   朱雀望向窗外,一片红光,正似柄巨剑,撕裂苍穹。   而它周围,所有星辰,都黯然失色。   “那是它?”千晨星喃喃失语,将冽炎搂得死紧,侧埋下的脸却有些狰狞,冷冷的目光灼在那隆起的腹部……你要是敢害了娘亲,你一出生我便掐死你……   冽炎咬了下唇,抬起头,“有没办法延迟他降生?”   “没有!”朱雀断然道,“洌风的魔力最多够陛下支撑过仙魔大战,之后便是无穷无尽的反噬,希望殿下能规劝陛下少吸为妙。”   朱雀一走,千晨星肩膀便一抽一抽的,“你就是见我赶走了凌宇,故意糟蹋自己让我心痛。”   冽炎脸上陡然冷了下来,“晨星,别不知好歹。”   “我就是不知好歹又如何!他是‘虚’,世间最强的破坏力量,一旦那股力量彻底爆发出来,他会将周围所有人都撕裂,所有人,包括你,包括我!”   “娘,相信我,他内心的兽已经在蠢蠢欲动……”嫩白的小手抚摸过冽炎颤抖的脸颊,瞳孔竖成一条线,“为什么不利用这股力量,让他杀了重羽轩,这是多好的机会……”   凌宇和重羽轩   风低鸣着呜咽,卷起飞雪,横空而过。   重羽轩掀开帷幔,冲过来的雪花迷糊了眼,不禁微微闭了下。   房里光线昏暗,烛火摇曳,他站在窗前,青丝如瀑。   “慕天……”   轻轻叫了声,慕天转过头,浮冰般的脸上微微动容,“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重羽轩有些失笑,笑后方意识到是自己冷落他太久。   有一两片雪花沾在发上,忍不住伸手替他拂掉,雪花粘在手心,晶莹剔透,可不过片刻便融化,只有指尖还停留着温润冰凉的触感。   “慕天,你可是在怨我?”   慕天垂下眼,脸色比雪花还要惨白,“若是怨,现在便不该站在这。”   天地广阔,白茫茫的世界,总好过黑暗中的沉郁……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之于重羽轩,只是场寂寞的仪式,不得不完成,完成后,又不得不悲哀。   外面响起箫音,和着风声卷进,一时之间竟让人无法分辨。   “听起来还真是忧伤……”   箫音渐渐清晰起来,千丝万缕难分难解,重羽轩忽然想起以前他也会吹箫,在某些个属于想念的夜晚。   不过,那是比较久远的事了……   箫声截断的时候,天地间一片苍凉肃杀。   “血玉!”眼见重羽轩转身,慕天将手缓缓抚上袖间映月梨花,低声道,“那枚血玉,你明白的。”   “你究竟向契约女神奉献了什么?”重羽轩将人压到墙上,狭长的眸极具威慑。自己不知道的东西他竟然知道,他究竟付出了多高的代价!   “你呢,你献出的又是什么?”凄凉一笑,指尖指向胸口,“可是这里面的东西?”   “不是!云清生来便没有心!”重羽轩放开面前的人,退开两步,“慕天,不要随便与那个女人牵扯,她要求的献祭,总是残忍得让人无法承受。”   残忍?无法承受?如何及得上你赋予我的一半?捧起他的脸吻下去,慕天很少主动吻人,但他想要记住他的味道,最后一次,用一辈子,不忘记。   “请一定要回来……”   走出去的身影顿了顿,终是不曾回头。   沉默片刻,慕天从袖中拿出折扇,扇上山水,浓墨重彩。   每次都是这样,让我看你背影,而你,看着的总是另外一个人……重羽轩,为什么不承认呢……   雪地之上,同样倾绝天下的容貌,同样惑人心魄的朱砂,只是白衣清俊,少了几分妖艳的风情。   凌宇把玩着玉箫,嘴角讥讽,“还以为陛下舍不得出来。”   “只有杀了你,阿夜才是我的,你说我出来不?”红衣的帝王弹开衣上雪花,眉间浅浅轻笑。   雪落无声,两人冷冷对视,雪花萧瑟,飞扬出绝美的弧度。   “几年不见,倒是有些长进。”重羽轩移开视线,凌宇的眼神像要将他一剑刺穿般尖锐,“阿夜舍得你来?”   “那个名字不是你叫的!”   “不是我叫的,哈哈!凌宇,你果然最擅长欺欺人,你明明就是我,我明明就是你,还什么该叫不该叫!”   “你的灵魂是云清,我的灵魂是‘虚’,我们只是在无情的命运之下有了不该有的交会,”凌宇抬起眸,深邃的眸中血色浓郁,“我爱他,而你只会残忍地伤害他,这便是我们最大的区别!”   “错了,凌宇,”重羽轩摇头,勾起红唇,鲜艳欲滴,“云清是不完整的‘虚’,我是你的一部分,这才是真相!”   “那又如何?”冰凉的手指沿着玉箫摸下,青绿色的光芒陡然亮起,“杀了你,你便不再存在。”   重羽轩眯起眼,“我想问个问题。”   “对于将死之人,我从不吝啬言语。”   “你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吧?”红衣在雪风中鼓起,如盛开的红莲,凄厉,绝艳,“明明已经看见了未来的结局,还义无反顾地走下去,我该说你愚蠢吗?”   “我能看见未来,却参不透结局,这个回答可能让陛下满意?”   他怎么会离他而去,用冷漠的利剑将他的心碎成千块万块,他怎么会让他一个人,站在白色的花海中,孤独寂寞。   不……这是怎样该死的结局,怎么可能?   四方与二域,隔着横亘的冰河,那个时候,人的心是否也会被冻成寒铁,带上万年不化的霜?   可能吗?   不可能!不可能!   “无论即将发生什么,最终的最终,我终是要回到他身边,这是我对他的诺言,”玉箫融化成青色的长剑,幽光冷冽,凌宇缓缓侧剑,眉心朱砂一点点展开,冲天一般炙盛,“我所给与的诺言,总是想要用生命去守护。”   “你以为你有能力,就能掌控一切?可笑!”重羽轩轻轻打了个响指,雪花仿佛受到指引般缠绕在身周,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让我来告诉你,命运只会嘲笑你的狂妄和无知,而天道,永远没有尽头!”   凌宇闭上眼悬浮到半空之中,他托起长剑,像是托起整个天空。   长剑竖直着升起,他将手在额心缓缓划出个诡异的符号,而那个瞬间,下面的重羽轩霍然变色。   ‘虚’——被誉为父神最杰出的作品,不带丝毫瑕疵。   可同时,‘虚’又是真正的毁灭之神,当他将天地化为熔炉,以一切生命为炭,才是他最完美的时候。   虚空的轨迹,吞噬一切美好与邪恶,纯净与肮脏。   没人能逃脱,生命的初始与结束,空无一切,不再有光,不再有影,不再有开花,不再有枯萎……   重羽轩咬牙将指尖重重刺在眉心,鲜血顺着鼻梁蜿蜒而下,染红一地洁白。   “世间只需要云清,根本不需要‘虚’,你只会毁了父神创造的世界,你的诞生就是个错误!”   红衣怒盛,血莲妖异,灼烈的火焰蔓延而出,如同无数条腾飞的火龙。   凌宇轻轻哼了声,蓦然仰首,口中喃喃低语:“远古众神……寂灭之灵……”   那声音苍凉古老,仿佛是从天空之上投射而下,灰色的气流呼啸着将雪花消融,冰冷的长剑像被神秘的力量撼动般发出尖锐的鸣叫。   凌宇十指交错,发丝狂舞,长剑冲天而起!   无数人仰望,无数人惊惧!   霹雳巨响,肉眼可见的裂缝在苍穹之顶缓缓成形,虚空呜咽,死亡的气息,肃杀而冰凉……   慕天走出的时候,重羽轩已经是一滩血水,红衣铺在洁白的雪地之上,一如盛开的梅花。   默默无声地将地上的红衣捡起,细细清理掉上面的血迹。   周围已经围满了仙人和妖人,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白衣的凌宇,有先回过神来的仙人恭敬下拜,在他们眼里,凌宇那足以媲美神的力量,那毁天灭地的气势,才是真正的仙界帝王。   妖王汐墨隐于人群中,浅灰色的眸子颇为凝重,他一把拉住想要越众而出的厉破,“敌友不明,别轻举妄动。”   厉破捏紧拳,担忧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慕天,只希望那个和重羽轩长相一摸一样的人不要为难于他。   “我以为你多少会流露出点情绪,”青色的长剑重新化为玉箫,凌宇收入怀中,眉端微挑。   “反正最后,他终是我的,现今又何必为此悲哀。”慕天直起身,将红色的袍衣披在身上,定定望向白衣的男子,“你是仙帝,还是穿白衣合适。”   “慕天殿下知道我身份还敢站得如此笔直,看来是活得太老,忘了规矩。”   慕天,全名辛慕天,仙界君上关门弟子,十年前前往魔域潜伏,与重羽轩偶遇,重羽轩对其一间钟情,带回明宫百般恩宠。   在万年后的时空,慕天已被封为殿下,是君上最佳的继承人。   “你早就想起了万年前的事,你明明知道重羽轩不喜欢你,可你还是愚昧地向契约那个女人祈求怜悯!”   清澈的眸子闪过妖艳之色,凌宇上前几步,重重捏起他下巴,凝神看了半响,啪地声将人打倒在地,“你当时用鞭子抽阿夜时可有想过今日?”   不是你的终不是你的?   “苏影夜,千影绝,冽炎……”辛慕天强撑起上身,嘴角鲜血横流,他蓦然大笑,笑声狰狞可怖,“我便是抽他又如何,我只恨还抽少了,我应该打一百鞭,让他那肮脏的身体再也没法承欢羽轩……”   “啪!”   重重一个耳光,辛慕天被打得呆滞了片刻,长发挡住眼睛,掩饰了里面深不可测的浓郁之色。   “当时你便在旁边看着吧,怎么,心痛?”缓缓转过头,用力掐住凌宇脖子,“要怨就怨自己,休要将罪过转到别人身上。”   凌宇轻而易举地甩开颈上的手,“要说脏,谁比得上你慕天殿下,一边迎合重羽轩,一边与妖人纠缠不清,还怀了他人骨血,我真是好奇,你肚中孽种,可还存在?”说着,将手摸上他腹部,触手平坦,根本感受不到里面跳动的生命,凌宇低低笑了两声,语气极为嘲讽,“看来重羽轩已经用‘断魂’杀了它,也是,重羽轩地位尊贵,即便对你并非真心,定然也容不得自己尊严受到侮辱。”   周围人纷纷好奇地望着举止暧昧的两人,汐墨见厉破将唇抿成孤傲的弧度,心里一痛,轻轻勾起他手,“不是你的终不是你的。”   厉破闭上眼,眼睫剧烈颤抖,“希望哥哥也能记住这句话。”   辛慕天忽然止住凌宇想要抽离的手,妩媚一笑,明丽的容颜连雪地都被照亮。   他不笑的时候面目冰冷,但一旦笑起来,那冰就化成春水,微风一吹,涟漪阵阵。   “看着我,凌宇,看着我……”   白玉般的面容上有五个清晰的血手印,凌宇失神地摸上去,轻轻抬头,便撞见一双深渊似的眸。   冽炎黑眸浓烈似墨,总让人联想到某种孤绝的冷傲,而面前这双眸,丝毫不及冽炎耀眼,但凌宇却觉得,里面装着很多很多东西,或者是悲哀,又或者是炙热,总之,让人在不经意间沉溺。   “羽轩……”   凌宇一震,刚才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对他产生怜爱?   他眉间缭绕清愁又如何,他对自己百依百顺又如何,他不是阿夜,只要他不是阿夜,自己与他便无丝毫干系。   可不待凌宇恢复神智,唇已被对方擒住,他的吻并不霸道,温柔得像是情人缱绻的低语,舌尖小心翼翼探入,带着些讨好而忐忑的意味。   凌宇仰头望天,灰蒙蒙的,弥漫着雾气,头很痛很累,有些东西被遗忘,有些东西变空白……   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那是在万年后的人间自己第一次灵魂离体,那个时候,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世界像一出无声的哑剧,他披着华服咿咿呀呀上场,却找不到那个一直看着自己的人。   没有他的注视,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他是想要谁,他在找谁,这是哪里……   “唔……”温软的舌尖滑腻诱人,凌宇一把掐在手心,但没有用,天空依旧昏沉,大地是不染尘埃的白,空旷,苍凉。   “这是怎么回事?”饶是汐墨见多识广,也无法理解剑拔弩张的两人为何突然间冰释前嫌,热情拥吻。莫非凌宇被重羽轩附体?不,不对!两人气质截然不同,自己断不会认错!   “阿羽……阿羽……”   浅浅低喃,手不动神色地沿着腰线摸下,凌宇突然惊觉,一把捏住那手。   “阿羽……阿羽……”   蛊惑的声音再度依附在耳边,别叫我,别叫我!   雪花肆无忌惮地落下,周围一片静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和缠绵的激情,妄想着把天地都融化。   辛慕天披着红袍,如同展翅的凤凰,绝美而华贵。那脸上的神情却是哀伤多于幸福,尽管他吻着他,他品尝着他的气息,令人心悸的气息。   冰凉的温玉终于被捏在掌心,一点点用力,一点点用力,因为过度紧张,额间布满了细密的汗水,“阿羽,你爱我吗……”   凌宇脑中走马观花跑过很多东西,但他留不住,伸出手,一切都是虚无的光影。爱,什么爱?他不知道……   “他在跑……”凌宇甩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些,“他在跑,跑得很快,我怎么也追不上,他还喜欢躲起来,看我着急地到处找他……”   “阿羽!”厉声喝了下,“看着我,阿羽,我就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   情景越发诡异,汐墨和厉破都已看出凌宇正在被催眠,但连重羽轩都可轻易杀掉的人,为何此时如此不堪一击?   “阿夜……走开,你不是阿夜!”眼中浮上血色,凌宇怒视着辛慕天,目光有如受了伤的孤狼。   “砰!”   众人紧绷的弦被这清脆的声音惊断,只见血潮从凌宇腰腹蔓延而上,渐渐将他整个上身都侵袭。   辛慕天及时退开,冷冷地注视着凌宇痛苦地扼住喉咙,眸子深不见底,他知道他想发声,想狂啸,想将天地都摧毁……   毁了血玉,才能放出你内心的猛兽,说起来,凌宇,你还真该感谢于我……   碎玉的残渣刺进手心,辛慕天满不在乎地拍掉,拿出折扇轻摇,诱人的气息飘进凌宇鼻中,正陷入疯狂的人微微安静下来,梨花,是梨花的幽香。   “阿夜……”他叫着那个名字,尽管,他的心已经淡漠成冰,坚硬如铁。但只要念叨起,带着微微上扬的尾音,心里就能溢出满满的甜蜜。   辛慕天咬咬唇,怎么还是忘不掉,自己已经捏碎血玉,让凌宇彻彻底底变成‘虚’,彻彻底底属于自己,为何,他心里,还是装着那个人?   黑色的影子飞起,向地上的凌宇急攻而去,辛慕天哼了声,脚步微错,快速平举起折扇,巨大的光轮义无反顾地迎上。   厉破没料到对方出手便是杀招,右肩被光轮削掉,血流如注,想到他护他护得如此之紧,更是愤怒不已。   “你忘了重羽轩在牢里怎么对你?你忘了?你竟然敢忘记!”几年前厉破冲进魔域地牢,看见的却是重羽轩将他心爱之人压在地上当畜生般摧残,血水顺着修长的大腿蜿蜒而下,一瞬间,便染红了他的眼。   而他们的孩子,妖王强大的灵魂,早已在那暗无天日的牢中被活活折磨而死,变成了腹中死胎。   可是如今,这个人还是一心一意向着重羽轩,竟然不见丝毫怨恨。   厉破捂住肩膀,痛惜地道:“慕天,用尊严换回的爱情,有什么意义?”   辛慕天收回折扇,冰冷的手指缓缓摸上扇骨,“你不会明白……”明白那种无能为力的悲哀,他们高高在上,一个是‘虚’,一个是冽炎,天生一对!只有我一人,双手粘满泥土,匍匐在地上膜拜他们的威严。   凭什么,我就得不到他的目光,其实,哪怕一次,也好啊……   “阿夜……阿夜……”凌宇嘴中还在固执地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辛慕天冷笑了下,抱起凌宇,旁若无人地走进自己寝居,将人轻轻放到床上。   凌宇眉端皱得很紧,像被深沉的噩梦缠绕,辛慕天伸手抚上去,“只要你睁开眼时看见的是我,便会喜欢我了……”   他捂着嘴低笑,笑着笑着又落下泪来,“重羽轩是真的喜欢我,可是他变了心,他爱上了宿命中的敌人……我向契约女神祈求的是让你爱上我,那个人其实是你啊……”   冽炎,嫁人?   火焰将天空染成无比瑰丽的色泽,墨衣的男子被围在冷焰的中心,他微微侧头,从阴影中显露出的容颜冷冽而高贵,长发飞扬,扬起匆匆飞逝的时空之沙。   热风刮过脸颊,凌宇走上前去将他拥抱,直到这一刻,慌乱的心才得以平静,“啊……”   火红色的重剑毫不留情地插入腹部,凌宇踉跄地退了两步,努力想看清对方的表情,留给他的却是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不,其实,是他在飞速离开。   时空扭曲着狂啸,黑暗无声开启,不再有光与影,他一个人,站在天地最深的地方,白衣,被染成血样的红……   转身的刹那,焕然一新。   ……   辛慕天没想到他竟然趴在床边睡着了,睡得极沉极沉,再度睁眼时,夕阳的余晖刺得他有些不适应,下一刻,他霍然站起,房间里,没有人!   不顾一切地跑出,揪住一个路过的仙人便问:“凌宇呢,凌宇呢?”见那人一幅惊骇懵懂样,愤愤咬牙,“我说仙帝!”   慕天公子一向清冷如玉,那人从未见过他如此惊慌失措的摸样,结结巴巴地道:“太人跟妖王正在金帐议事。”   辛慕天缓缓吐出口气,应该是成功了的吧,若是失败,若是失败……他定然是陪在冽炎身边……   掀开帷帘,大概因为背对着夕阳,光线有几分模糊,辛慕天抬起眼,只能看见高座之首,那个朦朦胧胧的人影。   还是穿着惯常的白衣,却不似以前清丽出尘,看起来竟是比重羽轩威严更盛。   他轻轻笑了下,周身的气势逼得人双腿打颤,仿佛他天生便该如此高高在上,用森冷的目光检视众人的膜拜。   夕阳缓缓扫过不见瑕疵的脸,冰肌玉肤,勾玉销魂,眉心……朱砂亮丽。   修长的手指在腿上轻轻敲打,细微的声音让辛慕天心口的神经越发紧绷,大帐内站立的无数人像是苍白的鬼影,来来回回,嘲讽着他的可怜和悲哀。   “你是谁?我没见过你!”   辛慕天想破脑袋也没料到会是这样一种情景。他不仅忘记冽炎,还忘记了一切?   那自己与女神的契约究竟算生效还是失效?   “同样的问题,我不喜欢问第二遍。”   高座上的人似乎是对辛慕天的愣神不满,再度开口,低沉的声音里已经带了显而易见的怒气。   “羽轩……他是你的爱人,辛慕天……”坐于下首的汐墨笑眯眯地回答,真没想到,刚才那出闹剧,竟然搞出了个完整的‘虚’。   ‘虚’啊,父神最杰出的作品,还是个没有任何记忆的‘虚’,可以为自己所用的‘虚’,想想都兴奋……汐墨脊背忽然一僵,他知道那个人定然正用冰冷的目光盯着他,那感觉就像被蛇缠上一般,干笑了下,回头讨好地道,“羽轩,你以为我在骗你?”   “不是,我是想问什么是爱人?”凌宇眯起眼细细端详走进的男子,面貌无所谓,倒是袖间那袭映月梨花,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   “我要那个!”趾高气昂地指着袖口,命令的口气并不让人厌恶,只因他说得相当理所当然。   辛慕天脚下一空,竟然被隔空吸到他面前,眼前的人有双清澈的眸,带着不知名的魔力,勾魂摄魄般惑人,忍不住心跳加速,“羽……羽轩……”   “嘶……”的一声,凌宇真的将那截袖子扯下,就着夕阳照了照,面上有些疑惑不解,看起来像是刚出生的婴儿,“颜色怎么越来越暗?”   “这上面附有慕天公子几成功力,你这样做,相当于害了他。”汐墨忍不住出声提醒,说起来,当时自己的妖珠也是被这人所毁。   怀中人果然面色惨白,还簌簌发抖,凌宇用三根手指重重捏住他下巴,细细端详,“我叫重羽轩?”   辛慕天不能说话,艰难地点了点头。   “你是我爱人?”眼睛危险地眯在一起,睥睨而视。   此时辛慕天已大致猜到,只怕‘虚’力量太过强大,连契约女神都无法控制,所以才造成这样的结果。“你能不能……先放开我……痛……”   美人眉头可怜地皱在一起,凌宇有些心软,松了些力道,“若让我知道你们欺骗于我,哼……”   他语气平静,只在最后轻轻哼了声,汐墨胸口却如受鼓击,赶紧低垂下眸,“羽轩,你看明日与魔族的决战……”   凌宇以指为刀,将半截袖子裁剪成长条,系在额上,漫不经心地问:“那个魔族之王很强?”   “天地间除契约命运二神外,冽炎最有希望成为另一位神诋。”   凌宇斜睨汐墨一眼,“那我要他做我爱人!”   汐墨笑容僵硬在脸上,辛慕天却是紧紧拉住凌宇袖子,“你说什么?”   凌宇不耐烦地抱起辛慕天,迈步向外走去,他有种被汐墨玩弄的恼怒,但他记得怀里这个人,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他,他安静地趴在床边,眉端习惯性轻皱,像缭绕着一缕看不见的愁……   ……   白日停了的大雪又在晚上突然降下,萧瑟的风卷起雪花,呼啸着哀鸣。   “陛下,凌宇杀了重羽轩!”   下午仙族那边的惊天对决终于传入魔帝陛下耳中,冽炎捏起拳,“他人呢?”怎么还不回来?   千晨星蹭到冽炎怀中,一根一根把手指扳开,有意无意地盯了眼朱雀。   朱雀会意,面无表情,“属下不知。”   将手指捏得通红,直到它们停止颤动,千晨星才搂住冽炎脖子,在脸颊上巴巴亲了口,“娘亲你别急,爹爹会回来的。”   旁边侍立的朱雀垂下头,“若是无事,属下先告辞。”   “朱雀阿姨还是去看看三位叔叔吧,他们因伤不能出战心里难免抑郁。”   “是,殿下。”   外面忽然一阵哄闹,冽炎冷冷哼了声,带着千晨星走出去,只见一个仙人被魔人们围在中间,脊背挺得笔直,脸上神情有些惫懒,坚定的眼神却无丝毫畏惧。   千晨星附在冽炎耳边低声道:“他就是凌宇的生父玄玉明,万年后凌宇母亲与他露水姻缘,方有了凌宇。”   “他来做什么?”   瞳孔缩成针尖,千晨星咬牙切齿,“下战书!”   走出的男人身形似把利剑,玄玉明眼睛一亮,冲到冽炎面前,“你就是魔帝吧,果然跟一般魔人有些区别。”好奇地围着冽炎转了个圈,心想,魔帝就是魔帝,无论何时出场都是黑雾罩身,天生便有了生人勿近的冷漠。   “不想死的滚远点!”   怀中那粉雕玉琢的少年,看起来倒是凶的紧,玄玉明做了个鬼脸,战战兢兢地递上文书,懒懒笑道,“那个,我们太人说,只要冽炎陛下嫁给他,仗不打也罢。”   空旷的郊外,只能听见风猛烈刮过的声音,所有人都被惊得失去了言语,冽炎,嫁人?   冽炎伸手接过,不怒反笑,“太人?重羽轩?还是凌宇?”   玄玉明摸摸头,九万年前太人叫云清,那现在叫什么名字?   回过神来的魔人自然把仙界的信使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冽炎拿着文书默然站立,似乎喧嚣与他无关。   千晨星抢过文书,咬住下唇,确实是凌宇字迹无疑。   娟秀而不失轻狂……那个人,明明说过会回来的,他明明答应了的……   ……   半夜,雪花安静飘落。   “谁!”尽管有身孕,冽炎的警觉性仍是高得出奇。   黑暗中一双眼,带着几分迷惑,几分质问,这样静静盯过来,让人呼吸都乱了,“阿宇……”   凌宇轻轻弹了个响指,火炉顿时燃起炙热的火焰,照得屋里明亮一片,床上的人面色有些苍白,脸庞像用刀削过,冷硬得让人望而生畏。   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悠闲地用手撑着下巴,“你敢忤逆我?”   听到他的话床上人果然抖了下,凌宇有些满意于自己的威慑,“汐墨说要你做我的爱人便需娶你为妻,你为何要拒绝?”   冽炎强自压抑下怒气,身体里血液却疯狂流转,几乎将他吞没。   “不说话?”凌宇鬼魅般欺近,骑在他身上,牢牢掐住修长优美的脖颈,“你为何不愿嫁我为妻?”   “除非我死!”   牙缝里挤出的话足见恨意之深,凌宇有些莫名其妙,辛慕天听说自己要娶他顿时跟丢了魂似的,这人倒好,敬酒不吃吃罚酒。   身下的身体圆鼓鼓的,凌宇试探着向下压,对方顿时痛苦地呻吟了下,嘴角还溢出血丝。凌宇微微挑起眼角,捏住冽炎下巴,凑上前去,舌尖轻轻舔了下又飞速收回,冽炎望着他,在凌宇看来,那神情分明是在邀请自己继续品尝。   黑色的眸子有些水光,魔帝陛下当然不会让他们遗落出来,凌宇却觉得这种脆弱的倔强最是诱惑人心。再次使力下压,黑眸因为疼痛而眯成条线,凌宇乘机含住眼角,砸吧两下嘴,感叹道:“你眼睛真漂亮。“   “滚!”   冽炎别过脸,凌宇又扳回来,如此反复几次,冽炎重重拍开凌宇的手,顺便屈膝顶过去,但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蓄满力量的动作忽然静止在半空。   欣赏着男人镇定之下难得一见的惶恐之色,凌宇捏了捏他脸颊,将眼睛弯成惬意的弧度,“现在呢,要不要嫁给我?”   “你知道我是谁吗?”   “冽炎啊……”凌宇把人提来靠着床坐直,好方便自己观察。   “就这样?”   怎么一副要哭的表情?凌宇重重吻下去,“最讨厌你这种口是心非的人,明明想嫁我得要命……”   沿着脖颈啃下,手指自然地拉开衣襟,魔帝陛下胸口上有两道红莲,看起来妖娆炫目,像在滴血般,凌宇不快地捂住,“我不喜欢,很不喜欢!”   灰色的气流弥漫,片刻,结实饱满的胸膛再无半片花叶,凌宇轻车熟路地捏起胸前两点,像小孩子玩弄玩具般不断蹂躏,“你怎么不说话?”   “你想我说什么?”语调里有淡淡的嘲讽,也冷静到不行,仿佛被亵 玩的根本不是他。   凌宇摘下额间的布条,蒙住他眼睛,“你别怕,我不会怎么伤害你……”   冽炎笑得呛血,鲜红点缀在洁净的被褥,如雪地上飘落的腊梅花。他无力地靠在后面,胸膛起伏不定,下巴却倨傲地抬起,“那你打算玩什么?”   布条上依稀能看见映月的梨花,此时,正闪烁着黯淡的诡异光芒……   冽炎不会忘记,这是辛慕天的衣袖,他用他的衣袖,来羞辱他!   践踏   蒙住了眼睛,只能看见坚硬的下巴和刀片似的唇,唇紧紧抿着,似是想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呻吟,男人这幅摸样让凌宇极为满意,奖励地用舌尖勾了勾那两片薄唇,“嫁给我!”   不是商讨的语气,而是命令!   冽炎轻笑着嘲讽,他衣衫懒懒地挂在身上,裸 露出的肌肤还布满红色的暧昧印记,不过他这唇角一挑,嚣张程度比对方只多不少,“你凭什么让我嫁你?”   用食指轻轻抬起下颌,凌宇发现从这个角度看男人利落的脸部线条近乎完美,“自然因为我比你强。”   “可看样子,你似乎并不认识我,那为什么要我嫁你,还大半夜跑这边来?”冽炎上身往前倾了下,气势咄咄逼人。   凌宇空白的大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心慌,自苏醒后不断折磨着他的恐惧和惶惑只有在抱着这个男人的时候才能得到些微的平静。   “我……睡不着觉……”最后,觉醒的‘虚’终于憋出了一句不够完整的话。   “滚!”因为过度的愤怒声音里已有了颤抖的意味,什么叫睡不着觉,他把他当成什么,他忘记了他,明明已经忘记,还不惜用各种方式来讥笑他的弱势。   如果不是腹中孩子,他怎么可能沦落到这个境地!   青龙三人被那般残虐,他却没法报仇,反而小心翼翼不愿主动挑起战火,可这个人倒好,一成为‘虚’就翻脸不认……还跟那群妖人狼狈为奸……   冽炎狠狠咬住下唇,尝到血腥味后,微微闭上眼,“我真是蠢货……”竟然帮你怀孕生子……   凌宇有些心痛,用指尖亲昵地将唇上血迹抹去,“你还是别逞强,乖乖嫁给我,要不明天连汐墨都能杀了你。”   摘掉眼上的布条,凌宇也没了再玩的心思,跟自己冷冷对视的黑眸里有浓得化不开的墨,但最底处仍是根深蒂固的冷漠……真想看它们温暖起来……   “你注定是我的!”将臃肿的身体紧紧勒入怀中,他霸道地宣誓。   下巴再次被高高托起,他攫住他的唇,用尽生命去缠绵。   有些时候,冽炎会想,如果那夜留住了凌宇,很多事会不会变一种方向,但他习惯了飞扬跋扈,习惯了高高在上,所以当凌宇离开的时候,魔帝陛下的面部表情仍是冷冽高贵,只有被捏碎的被褥出卖了他无法克制的愤怒……   “来人,带洌风过来……”   “是,陛下!”   ……   大雪,铺天盖地降下。   冽炎虚弱地睁开眼,满目竟是荒凉肃杀的颜色。   他记得他生晨星的时候,下了很大的雨,像是想将世界掩埋。   晨星……惊惶四顾,在看到身边昏迷不醒的少年时缓缓吐出了口气,如果不是晨星用所有的魔力暂停时空,自己只怕已经死在了战场。   火红色的重剑安静地沉睡,剑身上鲜血流转,那是凌宇的血,那个人已经不再懦弱不再悲哀,所有人敬畏着他的力量,仰慕着他的威严。   冽炎唇角扬起惯有的冷笑,艰难地握住剑柄,颤着手缓缓收紧——谁叫你想杀我,我只好在这之前,刺你一剑!   “呃……”突然闷哼一下,脸色苍白如纸,“晨……晨星……”   昏迷的人无法应答他,冽炎扶着树将身子往上移了移,细小的动作几乎耗尽了他毕生的力气,额头涔出冷汗——他知道里面的东西迫不及待地想出来——它想蚕食他的精血,吞没他的灵魂!   预计到了差不多是这两日,本以为靠洌风的魔力能够熬过去,不料出来了个凌宇——害自己落荒而逃不说还郊野产子——   “啊……”腹部像有把刀刃在搅动,冽炎痛得在地上打滚,眼睑上全是汗水,视线里模糊一片,阵痛过去后,冽炎挣扎着想捡起掉落在一边的重剑,也许下一刻仙人或妖人就会追过来,只有握住剑,他才觉得自己尚有力量。   刚刚触到剑柄的手被狠狠踩住,冽炎并未抬头,他不喜欢仰视,尤其是对敌人。   “原来魔帝陛下是怀孕了,难怪难怪……”声调有些戏谑,甚至懒洋洋的,脚尖恶劣地转了个圈,伴着咔嚓几声,手骨相继断裂。   “妖王有何指教?”冽炎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如果他抬头,便会看到背着微弱的阳光,来人有双浅灰色的眸,眸子平淡无波,他披着黑色的披风,长达腰际的墨发随风摆动,如同长蛇在舞蹈。   “指教谈不上,只是问个问题,”用脚尖抬起他下巴,逼他看着自己,“当年,为什么要驱逐妖族?”   “这个问题还用问吗?”冽炎冷笑,目光不屑一顾,“你们这种腐朽肮脏的民族,只会玷污魔人的高贵。”   “死到临头还嘴硬!”怜悯地摇摇头,“那为何不直接灭掉我们,反而给与我们生存的机会……甚至……用你的血,可以召唤回远古的幽灵……若非当日魔帝陛下最后一滴血的功效,我们实力不会大增,你们魔族也不会败得如此凄惨,”汐墨蹲下身,与对方平视,“不要告诉我,你九万年前,就计划着如何令魔族灭亡?”   冰雕般的脸上闪过丝裂缝,但快得几乎无法捕捉,“你可以尽情猜测。”   汐墨轻笑两声,“魔帝陛下若不解释……”若有所指地盯了眼旁边的晨星,威胁意味甚重。   汐墨忽然笑不出来了,那只被踩在脚下的手鬼魅般移出,顺势抓起长剑,自下而上,几乎将他剖穿,伤口虽深,但伤势并不重,不过足够冽炎乘机跑掉。   无数隐藏着的黑影追了上去,汐墨踉跄站立,皮笑肉不笑地嘲笑道:“如果陛下想当老鼠,在下奉陪到底!”   ……   些微的光亮在冷厉的侧脸上投下黯淡的影子,冽炎双腿打颤,终是支持不住跌倒在地,被摔倒的千晨星动了动手指,迷迷糊糊醒转。除了那双依旧锐利的黑眸,他几乎认不出面前这个人不人鬼的鬼的人是自己最为敬重的娘亲。   墨色的长发像刚从水里捞起,脸色更是青得无丝毫人色,还有那唇——千晨星心痛地摸上去,“娘……”   冽炎连说话都感到困难,猛烈地甩头,借机转移一阵胜过一阵的疼痛,“你……扶我坐起来……”   大雪,无声覆盖。   千晨星替冽炎撕掉裤子,他眨眨眼,告诉自己不哭,没什么好哭的,“娘,流了很多血。”   “嗯……”虚弱地应了声,冽炎咬牙将手伸入□,他必须立刻将孩子从下面生出来,绝对不能给它破腹而出的机会。   “陛下要不要我帮忙?”   冽炎动作忽然僵硬在那里,冷冷抬头,面色煞寒,“妖王还真是阴魂不散。”   千晨星将冽炎挡在身后,神情像是被冒犯了的豹,“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第一次见男人生孩子,好奇罢了。”   汐墨身后的妖人顿时发出怪桀的笑声,阴森森的,缭绕在寂静的山林。   冽炎哑声道:“原来妖王如此无聊。”   千晨星张开双臂,神情戒备,汐墨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手指一弹,昏暗的四周顿时鬼火憧憧,映照出冽炎狼狈的身形,“陛下还是快生吧,可别耽误了时机。”   随行的数十个妖人将两父子围在中间,只待冽炎一产下孩子便将他们抓捕。   刺过来的目光冽炎其实十分熟悉,以前在邪明宫时那些人便是这样看着他——兴奋,不屑,淫 邪——恣意地享受践踏尊严的快感。   冽炎微微打开腿,周围顿时发出阵阵哄笑。   手毫不迟疑地将后 穴打开,他埋着头,没有人能看清阴影下的表情。   被擒   寒风刮过,高亢的笑声渐渐低了下去,围观的人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妖异的火焰明明灭灭,映照在千晨星俊美的脸上,像镀着青铜的光泽。   汐墨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千晨星,全身如同张绷紧的弓。   可是出乎意料地,千晨星忽然收回了冰冷的杀意,他回转身,将冽炎不断抽搐的身体护在怀中。尽管如此,汐墨依然不敢大意,刚才的目光像毒蛇般缠人,他丝毫不怀疑,哪怕只残余丝毫力量,千晨星也会立刻将所有人撕碎。   深夜,雪花落得寂寞而清冷。   大蓬大蓬的血泼洒出红莲的妖艳,凄厉得近乎绝望。   极少极少的时候,冽炎会给千晨星讲以前的事,他说凌宇眉心的朱砂可以燃烧,那光很亮很亮,照得整个天地无比明丽。   在千晨星眼里,每个人都无比可怜,挣扎着奔赴向已知的惨烈结局,哪怕——燃烧成灰。   其实,明知一切成空,又为何还要继续走下去呢?   千晨星不能明白凌宇的想法,就像他无法理解冽炎为何可以摒弃所有尊严和骄傲以男身产子。   浩雪覆盖,一片肃杀苍凉,不怀好意的讥笑,低低的呻吟,颤抖的身体,千晨星忽然就觉得了寂寞,那感觉如此强烈,他抬起头,能看见的,无非飘雪……   娘亲……你真的那么想要这个孩子吗?就因为他也留着凌宇的血?   某种不知名的情绪紧紧扼住喉咙,让千晨星的世界无比灰暗,可是他的眼却呈现出诡异的血红,潮水般湮灭一切。   “啊……”   怀中的人发出濒临死亡的惊呼,千晨星心口一颤,血潮不动声色褪下,轻轻撩开粘在额间的发,“娘亲,弟弟还是不愿出来吗?”   冽炎只能摇头,伸入穴 口的手根本感受不到丝毫婴儿的迹象,没有头,没有四肢,只有一团血肉,尚未成型的血肉,嘶吼着想破腹而出。   当时千穹崖生千影绝时也是这般痛苦得恨不能立刻死去吗?   冽炎忽然死死搂住千晨星脖子,面目扭曲,细微的声音却平静得无丝毫起伏,“以我现在的力量……强行产子……只会被他吞噬……呃……”   “娘亲……”   汐墨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看千晨星那惶急的摸样,倒像是冽炎在交代遗言般。   漫不经心地抖了抖披风,汐墨不动声色地上前,在冽炎鲜血淋漓的大腹部上踢了两脚,“还请魔帝陛下一定要撑下去,仙帝已宣布会纳你为妃,若你死在这,在下恐怕不好交代。”   匕首破空而来,汐墨早有准备,灰眸一凝,黄色的妖气蔓延而出,匕首生生顿在颈前,汐墨一笑,反手握紧匕首便向千晨星斩去。   如此近的距离,千晨星万无逃脱之理,但汐墨忽然半路将匕首收回,含笑望向后面,“羽轩,你不是受伤了吗?”   凌宇捏了捏下巴,之前在战场上确实被冽炎刺了一剑,不过伤口并不深,以他的能力,片刻就已好全。   一个人呆在营地,周围全是陌生的仙人或者妖人,唯一熟悉的辛慕天又只会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凌宇实在无聊的紧,方才出来找汐墨,哪知汐墨竟是在欺负那个魔帝。   男人抱着个少年背对着他,他双腿□,沾满了恶心的血迹,从微微打开的腿间可以看见那个恐怖的穴 口,一张一合,有个生命正在里面努力跳动。   那头长发昨夜还温顺地躺在自己手心任自己把玩,此时却湿成一股一股的,纠结着搭在后背,混合着血水雪花,还有不知哪里来的泥土。   这些不算,周围妖人怨毒的目光,赤 裸裸地刺在那人下身,凌宇哼了声,指着冽炎皱起眉头,神情颇有些不悦,“他是怎么了?”   “是在生子……”汐墨见凌宇仍是茫然,便解释道,“就是他怀了其他男人的孩子,现在想把那孩子挤出来。”   “其他男人?”   凌宇危险的眼神一扫,汐墨顿时打了个寒颤,却见凌宇一声不吭地走到冽炎身边,若有所思地在他背后使劲抠,半响,方道,“我一个人不好玩,你能不能陪陪我?”   对方脊背僵硬得厉害,任他怎么抠也一动不动,凌宇有些着恼,命令式地道:“快点把头转过来,我想看你。”   汐墨紧紧捏住披风,却见冽炎还是一动不动,既未暴起也未妥协,安静得像死了般。   凌宇轻轻将人翻过身,瞳孔骤缩,唇颤了颤,“你……你不要死好不好?”   怀里人薄得像片雪花,不经意间就会化掉,他的脸苍白得凌宇不忍心去看,双眼紧紧闭着,但尽管如此,他仍是用力抱着那个少年。少年也是痛苦地闭着双眼,额头冷汗直冒。   “奇怪,难道他杀了那个孩子?”不知什么时候,汐墨也蹲在了旁边,双手按上冽炎腹部,庞大的腹部并未收缩,但里面确实已经没有生命迹象。   凌宇拍开汐墨的手,怒目而视,“我带他回去,你善后。”   “还有……”小心翼翼将男人连着少年一起抱入怀中,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那些没死的魔人都放了吧。”凌宇看了冽炎一眼,心想,如果放了他的人,这个人应该就会好好陪他……   元纪89705年的仙魔之战以魔族的彻底败北而告终,战后,魔帝连同殿下被仙帝所擒,十几位魔将只有几人得以逃回,四圣兽亲往上邪请圣父主持大局。   千穹崖闻之此时后盛怒,开启密室,珍藏的魔界秘籍在军队中大量传授,厉兵秣马百年,魔界终于回复到九万年前的鼎盛状态。   但没有可与仙帝抗衡的力量,魔域中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静静等待着——血洗屈辱的那刻!   你为何总想跑?   仙界,元纪89803年。   皓君白塔,阵阵暮鼓,夕阳从云层中透出浅金色的光辉。   “君上。”门口的两个童子恭敬地行礼。   凌宇随意地挥挥手便向里走去,两个童子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苦涩的笑意,仙帝对魔帝心怀不轨,这事要是传出去……   室内布置得并不奢华,床上的人察觉到动静,缓缓转过头来。   大概是逆光的原因,凌宇只能在那张脸上看到浓郁的阴影,他扶着床坐起身,束缚着手臂的铁链立时哗哗作响。   凌厉的侧脸从阴影中解放出来,却是极为孤绝的线条,一笔一划,都似雕塑般僵硬冷漠。   一百年前,凌宇将冽炎和千晨星带回仙界,开始时好茶好饭地供着,哪知这人极不领情,多次企图逃亡。凌宇身上有三四个深可见骨的伤口都拜这位魔帝陛下所赐,后来无法,只得用极地的寒铁铸造铁链将他锁在屋里。   虽然这段时间安分守己并无异动,但凌宇知道冽炎无时无刻不在谋划着离开。   用力按了按胸口,几个月前被刺伤的地方早已结痂,但凌宇还是觉得痛,似乎连吸气都困难。   “你为何总想跑,跟我一起不好吗?”   凌宇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委屈,眼里氤氲着雾气,缭绕不散。   见冽炎抿着唇不吭声,他干脆蹭上床,将人紧紧抱住,“你不要跑好不好,他们都不肯跟我说话,汐墨回了妖界,现在连慕天都不怎么理我,我……我一个人……”   “晨星呢?”   凌宇手一颤,目光立时躲闪起来,“他好好的,我让他住在其他地方……”   “我问你晨星在哪里?”   男人的怒气刀片般刺过来,凌宇放开他,挺起脊背,“千晨星多次带你逃跑,罪不可赦,我岂能容他存活于世?”   冽炎惊得张大嘴,一口血喷在凌宇身上,凌宇呆愣着抹掉身上血迹,忽然想起一百年前这个人凄惨狼狈的摸样。   那个时候他真的以为他要死了,死了,再不回来。   无力地推开凌宇,冽炎捏紧身下的被褥,一字一句,“如果你要杀,最好连我一起杀掉。”   “你别气,我骗你的,刚才都是骗你的。”凌宇心里不断抽搐,他使劲在胸口上糊掐,想把那个疼痛的地方找出来。   冽炎一把将被褥捏碎,冷冷地扯动嘴角,“带我去见他。”   “不行!”凌宇想也不想就立时否决,那个少年一肚子坏水,要让他见到冽炎,准没好事。   将冽炎抱起放到椅子上,凌宇出门招呼两个童子换掉被褥,他见不得冽炎的血,哪怕是一丁点,也会将整个世界染得血红一片。   不顾还有外人在场,凌宇亲昵地将头枕在冽炎膝上,“我要是对晨星怎样了,你还不跑得更快。”   冽炎下意识地想抚上凌宇头发,手到半空又尴尬地收回,偏开头,声音极为冰冷,“我只在远处看。”   凌宇暗暗咬牙,看起来是他囚禁了魔帝陛下,只有他才知道,冽炎根本是把他吃得死死的,稍有什么事不答应就拿脸色给人看,比如现在,那浑身上下的冷厉之气冻得他直打哆嗦。   不甘心地在将头在大腹部上顶了顶,满意地听到声闷哼心里方才有些平衡,巴巴抬起眼,“那你怎么感谢我?”   冽炎浑身一僵,抿着的薄唇微微张开,凌宇立刻乘机攫住,灵活地将舌头伸了进去,几番纠缠后对方还是瞪着眼,“怎么亲一下就傻了?”宠溺地抵着他额头,“还以为你会生气,一直没敢做,原来你不会生气啊……”说到这里他又低低笑起来,“我好怕你生气的样子,像我对你多恶劣似的……”   “你本来就对我……”后面的话被重重堵住,一百年未曾亲近,冽炎也难免有些情动。黑色的眸子勾人一般水光盈盈,凌宇顿时觉得灵魂都被吸得不知东南西北。   那昂 扬的东西死死抵在下身,冽炎试探着想挣脱,但凌宇自然不会让他如愿,半推半就间两人双双倒在床上。   凌宇膜拜地亲吻肖想已久的肌肤,“冽炎……”   黑眸顿时凝住,轻轻哼了声,自顾自整衣下床,“我要见晨星。”   凌宇眼中瞬间闪过丝血色,“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倾泻而下的长发遮住了侧脸,凌宇一把扯起头发,逼他仰视自己,“戏弄我很好玩?”   那张嘴里吐出的话肯定是自己不愿听的,凌宇捞过他身子便再次吻下去,将薄薄的唇咬得红肿一片方放过他,“别惹怒我!你就不能好好的别惹怒我?”   “不要说话!”凌宇急喝一声,撕下衣襟将那张嘴用力绑住,“不能让你说话,你一说话就吐不出好词,吐不出好词我就要愤恨,我一愤恨了,就……”   凌宇吞下口口水,冽炎挑高俊眉,分明在说有本事请继续。   凌宇难堪地抓抓头,他怎么可能告诉冽炎,他总是做梦,梦里把这个男人折成各种屈辱的姿势……“那感觉其实还挺不错的。”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凌宇白皙的脸烧得绯红,慌张地将床头的链条系在自己身上。   怀里的男人身体极沉,抱着走了段便往下掉,凌宇用力向上搂,将不配合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搂住我好不好,我怕你掉下去。”   冽炎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最后还是磨磨蹭蹭地搂住凌宇脖颈,凌宇乐开了花,傻傻地笑起来,“其实你对我好,我自然便会对你好,你怎么就不好好对我?”   “你看你给其他男人生孩子我都不怪你,”凌宇努努嘴,根本没注意到冽炎一幅恨不得杀死他的表情,“这些年我也知道要做了极亲密的事才会有孩子,可明知这样,还是想娶你,想天天都能见到你,更想……”   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对方的黑眸却比冰锥还尖锐,凌宇很有种热屁股贴冷板凳的觉悟,不爽地扬起头,“你给别人生孩子,我也找慕天生去,反正他肯定会愿意。”   “你敢!”   嘴巴被绑住,声音不清不楚,但气势仍是惊人。   凌宇得意地笑了下,“那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也给我生一个好不好?”   你就把我当生孩子的?冽炎将喉头的血压回去,静静地闭上眼,没关系的,他不停对自己讲,这个人只是忘了你,等他想起来,什么都好了,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阿夜……你要等我回来……’当时凌宇离开的时候,是这样说的吧?   管教(上)   千影绝很小的时候,便常听君澈讲,东君山后有片篁竹林,微风一吹,竹叶沙沙作响,合着风声,像要飘到天上去。   “你喜欢这里?”惊奇地发现冽炎百年不变的眸里闪过丝异色,凌宇停下脚步,顺着他线看过去,只见一根竹上刻着几个字,‘澈&崖,元纪89666年。’   冽炎挣扎着推开凌宇,一瘸一拐地向那根竹子走去。当年产子若非千晨星用‘世界之轴’的功力暂时将腹中胎儿生命冻结,冽炎早被那个胎儿吞噬,但是腿脚却落下了毛病,至今未好。   凌宇伸出手想扶他,却换来男人的怒目而视,“滚开。”   “你怎么了?不就几个字吗,为何突然生气?”   冽炎并不回答,冷冷一笑,薄唇抿成孤傲的弧线,竹上的刻痕极深极深,像是想着几千几万年依旧存在。   颤着手摸上去,真是可笑——你们总是有你们不得不做的理由,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可是你们都忘了,谁也不记得,连那个说着要回来的人也忘了……   指尖刮在竹子上,发出嘶哑的哀鸣,凌宇皱皱眉,“你这样没法刮掉。”   “不用你管!”   黑眸里的墨汁浓烈得凄厉,凌宇赖皮地将他抱住,“我偏要管,只要是你的事我就都要管,你别想从我身边逃开……”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就算你逃了我也把你抓回来,”说着得意地摇晃铁链。   竹林沙沙,夕阳最后的余晖给山黛镀上醉人的色泽,冽炎深深吸口气,埋下头不管不顾地猛刮,他厌恶那两个字,它们像烈火样将他焚裂。   不能恨……亦不能爱……   凌宇你能明白吗……   明明还是从前的你,却又不是,其实……这样的悲哀……你如何能明白?   从凌宇的角度,冽炎冰冷的侧脸像是坚硬的壳,可那不断闪动的黑眸却可耻地泄露了他的情绪,凌宇叹息一声,按住已经微微出血的指尖,“别刮了。”   这次冽炎没有摔开他的手,手心的触觉冰凉,如同逆流而来的暗潮。   落日的光芒将四周染得昏黄一片,凌宇视线有些模糊,偏偏对方指尖轻微的战栗无比清晰地传来,“你要是想哭,抱着我就好了,我不会笑话你。”   他说得无比诚挚,以至于冽炎竟未发怒,只把一双黑眸定定望过来,凌宇顺势抬高他下颌,轻轻吻过去,几许缠绵,还有几许他自己也不明白的痴情。   “这些年我发现,你若是难过了,我只会比你更难过,所以……你能不能不要难过……我会好好待你……不会欺负你,也不会允许别的人欺负你……你要是想回魔域,我也能带你去看看……只要……你别总是想离开我……一想到你要离开,我心里就痛,可我又找不到究竟是哪里痛……要是能找到……我就能治好……但我找不到……我找不到……”   凌宇断断续续说着,忽然间,强烈的酸楚从鼻尖涌来,他觉得手脚冰冷,像是努力了很久,最后发现,镜花水月,终究成空。   “反正你不能再走,若再走我便把你永远地锁起来,”见冽炎还是无动于衷,凌宇很是着急,长久的恐慌紧紧攫住心脏,他反复捏着冽炎手指,努力想可以威胁对方的手段,“汐墨总说我太放任你,可……可我只是想你能对我笑笑……我……”   “你捏痛我了。”   “啊?”低头一看,修长的指头果然红肿起来,凌宇放开他手,板起脸,“你不能笑!”   冽炎嘴角忍不住抽搐,“我没笑。”   “你肯定心里在笑……”   后面的话消逸在纠缠的舌尖,凌宇有种成仙的错觉。后来的日子里,他总是一个人来到这片竹林,竹叶拂过脸颊,依稀间还残留着当日的温度。   很多事他不明白,可是冽炎不曾给他明白的机会,他给他的只是冷漠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落日迷离的光晕中……   一如那些碰了就碎的梦……   这样用尽全力地亲吻,对方的身体会不自觉地变得极软极软,像要软到心里去,凌宇紧紧搂着他,似是天地万物都没了关系,只有怀中人——是他唯一想要追寻的温暖。   ……   “你说什么?”努力克制住怒气,冽炎实在不忍破坏刚才温存的氛围。   凌宇摸摸头,“让慕天管教晨星有什么不对吗?”   下意识在下唇咬了下,别跟他计较,这人就是蠢货!冽炎捏紧双手,拼命压抑。百年来,他和晨星少说也逃了五次,之前这人也并未怎么生气,哪知这次不仅拿锁链锁住他,还将晨星交给辛慕天……   只要一想到晨星这几个月来可能受到的委屈冽炎就恨不能再在凌宇身上刺几剑。   “好了好了,我马上带你见他成了不?”凌宇无可奈何地把人抱起,感叹自己脾气实在是好。   “晨星若有个三长两短……”   “他怎么可能有三长两短,”凌宇挑高眉,“慕天你还不放心吗?”   冽炎冷冷一哼,掐在凌宇臂上的手几乎陷进肉中。   管教(下)   被囚在仙界的百年,冽炎功力并未恢复,又因当日强吸洌风魔力,深受反噬之苦,若无人帮助,下地行走都是钻心的痛。凌宇虽对他百依百顺,但想必是担心他离开,无论如何也不肯医治那双残腿,更别说替他恢复功力。   平时在居处还好,被凌宇抱着也无甚感觉,但一旦到了外面,屈辱愤恨之情立刻冒出来,他本就地位尊贵,自从遇到凌宇后连番遭受奇耻大辱,此时更是形同废人,想到这里,一张脸越发阴晴不定。   凌宇只当他还在为自己把晨星交给慕天生气,忍不住在他腰间掐了把,“你那孩子经常把仙界搞来鸡飞狗跳,慕天性子宁静,定能治治他这顽劣乖张的脾气。”   “闭嘴!”黑眸幽深似渊,冽炎听不得那个名字从凌宇嘴里冒出来,总觉得像有只手在心里使劲搔着,不是尖锐的痛,却是,凌迟之苦。   夕阳残余的光芒照在冽炎脸上,蒸出微薄的霞晕,微风一吹,如墨的发丝刮过脸颊,凌宇心里无比柔软,仿佛能挤出水来,“为何明明是你在凶我,我却觉得你实在可爱的紧。”   惊得张开唇,冽炎哼了声,别开脸去,心里暗骂这人蠢得没救。   “其实,你若能温顺点,我自会更加喜欢你……”黑眸果不其然瞪了过来,凌宇乐得哈哈大笑,“冽炎……有没人说过,你好像小狗。”   魔帝陛下咬了咬唇,在发怒和隐忍间不断挣扎,“你可以试试再说一遍。”   “不要,”凌宇摇头,“再说你非得打我不可。”   凌宇本就生得俊美异常,眉心那点红痕更是妖艳夺目,此时得意地挑眉,冰肌玉肤,当真是光华万千,冽炎眨了眨眼——其实,若能永生永世在一起,该是怎样一种幸福。   低头的时候,冽炎正怔怔望着他,那目光凌宇极为熟悉,辛慕天也常有这样的眼神,像是想说什么,待开口时,却又闷闷堵在喉头。   凌宇放慢了步子,他直觉冽炎会说些好听的,或者,是他期待着什么,他想捂住胸口,不让里面跳动的东西蹦出来,但他双手都紧紧抱着男人,只好将白皙的容颜涨成绯红的色泽,如同泼染了朱砂的宣纸。   但让他失望的是,冽炎静静地合上目,像睡着了般。   辛慕天回仙界后便在竹林深处搭建了小屋,不与任何人接触,只除了凌宇。   竹屋幽深,正发出昏黄的光亮,凌宇小心翼翼将冽炎放到地上,“只能看,不能说话。”   冽炎横他一眼,轻轻在窗上戳了个洞,只见千晨星安静地趴在桌上,正好将侧脸对着外面。嘴角微微上翘,烛光照在脸上,如珠玉一般美好。冽炎想这孩子大概是做了什么好梦,收回手指,转身淡淡道,“走吧。”   “啊?”这样就走?凌宇追上去,还想抱他,却被冽炎拂开,“我自己能走。”   凌宇听人说世间女子最是难以捉摸,但那些女子如何能及得这人万一,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冽炎刚刚被囚在仙界时,魔帝做了仙帝脔宠的谣言漫天乱飞,不过说那些话的人都死了,不是死在冽炎手下,而是被千晨星一刀刀剐了——凌宇摸摸头,心想不愧是两父子,同样的乖戾嚣张!   “你这性子,也只我能忍受,要是我不要你,看你怎么办!”   前面的人顿了顿,凌宇猝不及防撞到他背上,冽炎的脊背硬邦邦的,如他人一般冷硬。正要调笑一番,却听他轻声说,“这地方……还挺像家的……”   凌宇一怔,回头望去,风一吹,烛火摇曳,如同一支……唱不完的歌……   ……   “殿下真会装。”   千晨星腾地下立起,紧紧攒起拳,牙齿磨得滋滋作响。“比慕天殿下还是要差点。”   原君上退隐后,仙帝又没有要子嗣的打算,作为原君上关门弟子,慕天公子地位尊崇,顺理成章地成了慕天殿下,若凌宇死了,他便是仙帝的最佳人选。   千晨星将殿下二字咬得极重,显然有意讥讽。   辛慕天随意地依在门口,青丝飞扬,面如冷玉,确有几分仙人天生的凛冽之气,“我要你抄的书可抄完了?”   “手痛,没法写。”不甘示弱地盯过去,眸子如刀。知对方有意刁难,千晨星更是倔强,眉毛一扭一扭,摊开手,“看,你昨天打的还没消。”   嫩白的小手上果然有四五条粗大的红痕,千晨星心里一颤,要是娘亲看见不知会心疼成什么样,他鼻尖酸了酸,这几个月落在这人手里,也当真是生不如死了。   都是那个白痴凌宇的错,千晨星咬住下唇,这些年他容貌渐渐成形,与凌宇气质越发相像,早有人怀疑两人关系。但凌宇不问,冽炎不开口,再加辛慕天从中作梗,千晨星在仙界地位竟是比那些仙童还不如,受些冷嘲热讽可谓家常便饭,若非他为人凶恶,也不知偷偷抹了多少泪。   凌宇虽对冽炎好,对千晨星却是漠不关心,此次更是直接丢给辛慕天管教,若非冽炎问起,根本不会想到这事。   刚才两人在外面时,千晨星确实是在睡觉,反正抄不抄书都会受罚,他索性就不抄。冽炎来的时候他立刻便醒了,天知道他多想像往常一样蹭到冽炎怀中,但他不能——自己一身的伤痕定会惹娘亲发怒,若是凌宇偏袒辛慕天,那他该会多伤心……   “脱了裤子趴好。”   千晨星心里一阵抽搐,这次倒没再反唇相讥,乖乖地照做。少年光亮的肌肤上也布满伤痕,像一条条蜿蜒的蛇。   破空声响起,千晨星死死捏住手指,反正这段时间挨打也是家常便饭,辛慕天打得越重,他越是恶毒地诅咒。   千晨星生而可视人心,辛慕天大概是知道他有这能力,每次都是面无表情,内心无丝毫波动。但尽管如此,他仍是明白了辛慕天为何如此恨他,不,应该说比恨冽炎更重!   毕竟是刚满百岁的少年,几鞭子下去已是难掩悲鸣,千晨星不自禁想躲闪,竹鞭却越缠越紧,“轻……轻点!”   辛慕天冷冷哼了声,他面上凝着霜,看起来像带着张白玉的面具,丝毫不近人情。手指优雅地擦过竹鞭上的血迹,“若是冽炎决计不会求饶。”   千晨星脸色一变,心知对方是恨不能打死他,若此时回嘴正好中他下怀。   死死咬住手腕,委屈地想,娘亲,我可比你聪明多了……   鞭子再度扬起,夜,还很长……   离开的两人丝毫不知千晨星正遭受的酷刑,冽炎在前面默默走,凌宇耸拉着头跟在后面。   冽炎腿脚不便,再加挺着个大肚子,走路一瘸一拐实在滑稽的很,但凌宇笑不出来,大概是夜凉的关系,他心里很冷,甚至说,有些悲凉。   “你能不能等等我。”靠在一棵竹子上,凌宇耍赖地蹲下,伸出手,“我走不动了。”   “白痴。”   笑容僵在脸上,凌宇呐呐将手收回,枕在臂上,“你不拉我我就不走。”   以前无数次,他也是这样蹲在角落,白衣凌乱,一双眸子,仿佛能滴出血来,冽炎回过身,撩开他长发,“你究竟想我怎样?”   你是重羽轩,你也是凌宇,可你又不是你,不,你还把我忘了,现在,你想我怎样?   “我想你吻我。”将嘴凑上去,凌宇轻轻闭上眼。   期盼中的亲吻并没送到,凌宇睁开眼的时候那袭墨衣已消融在黑夜之中,“真是绝情,”凌宇挑起眉,在脸上轻轻拍了下,“还有你,脸皮够厚。”   回到房时冽炎已经睡下,凌宇很想在尚带着些怒意的眉宇间亲上一口——明明是你把我扔那里,现在倒还有理由生气了。凌宇挑起他下巴,叹了声气,将铁链牢牢锁在床头。   却不知那双黑眸,一直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   “凌宇呢?”   童子将熬好的粥递上,小心翼翼地垂下眸,“君上之前说他要离开段时间。”尽管伺候魔帝百年,几个童子对着冽炎时仍是心惊胆战。当年魔帝光辉太盛,死在他手下的仙人数不胜数。仙界的小孩自幼便被恐吓要是不听话就会被冽炎魔尊吃掉。虽然此时的魔帝陛下大腹便便,形象大损,毕竟积威犹在。   感觉到凌厉的目光射过来,小童颤着声道:“君上并未告知所去何地。”   冽炎动了动铁链,知道以自己此时功力别想挣开,“你去慕天殿下的居处,就说我想晨星了,问他能不能让晨星陪我几日。”   童子当即变了脸,仙界谁人不知慕天殿下爱慕君上,慕天殿下虽性子温顺,但对这魔帝难免没有怨气,自己去要人准得得罪慕天殿下。   冽炎冷笑道:“放心,他不会为难你。”   关上房门,小童脊背已是一身冷汗,与这魔帝相处还真是折寿,也不知君上究竟看上他哪点。   慕天殿下很爽快地放了人,小童再次感慨君上昏了眼。“等会见着你父王,你要好好给他讲,阶下囚便要有阶下囚的觉悟,别想着一天到晚勾引我们君上。”   “啪!”   小童傻在当地,他竟然没看清怎么回事就挨了一巴掌,“你……你……”   千晨星嘴角冷冷地扯了个笑容,“你们这些仙人,果然愚昧得令人怜悯。”   他身形不高,脸色更有种病态的苍白,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吐出,却硬是震得小童吐血不止。将袖子遮住手心,千晨星定下心神,“还不快走!”   那冰冷的目光,简直是跟冽炎如出一辙,童子擦掉嘴角血痕,恭敬地低下头,“是,是。”   怨恨   千晨星怎会不知,仙魔自古不两立,偏偏凌宇一心一意向着冽炎,这些人只当魔帝暗地里使了迷魂术,对他们两父子可谓极为厌恶。   千晨星最受不了那些辱骂冽炎的污言秽语,常常被激得爆发‘世界之轴’的能量,将周围几米整个撕成残渣。凌宇整日都想讨冽炎欢心,自不会对千晨星怎么惩罚,死了亲朋好友的仙人们却越发怨恨这个少年,一旦抓住他,都是想尽办法欺凌。   “我一只手便可捏死你。”   耳边传来冷冷的警告声,童子端正面容,终于不再放肆。   千晨星一直都觉得,冽炎安静的时候最是迷人,阳光落下厚重的光影,像在他脸上镀了层金子般的光泽。   轻轻推开门,看到手臂粗细的铁链,千晨星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来了?”睁开眼,黑眸中有光彩一闪而过。   千晨星笑了两声,上前擦掉冽炎额头上因运功而冒出的汗珠,“娘亲,你功力恢复了多少?”   冽炎摇摇头,“还是不行。”   当年诞子失败时,冽炎所有力量都被腹中胎儿吞噬,只有洌风的魔力因未完全融合而残余了部分,若非如此,魔帝陛下也当真是废人一个了。   “没关系,我保护你就好。”千晨星立刻挺起胸膛,显摆道,“刚才领我来的那个童子还想欺负我,哼,也不看看我是谁。”   冽炎并未吭声,千晨星神色黯淡了片刻,难堪地摸摸头,“娘,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每次带你跑都会被凌宇抓回来,啊……娘……”   袖子被猛地撕开,千晨星不住往后躲闪,将整个手背到后面,冽炎凝眸看他一眼,千晨星心里顿时一阵抽搐,“娘,你别难过。”   将孩子翻转身趴在床上,冽炎颤着手脱了他裤子,白嫩嫩的臀部和大腿果然布满鞭痕。   “疼吗?”   “不疼不疼,我皮厚。”晃了晃脑袋,千晨星根本不敢回身去看冽炎表情,“辛慕天这是赤 裸裸的嫉妒,他和契约女神订立的契约失了效,但他已经献上祭品,就因为如此他才恨我入骨。”   “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   小小的脸蛋蓦然浮出狰狞之色,千晨星却不再多说,可怜兮兮地道:“娘,你能不能给我吹吹?”   这孩子自出生便没过多少好日子,先是和洋洋在魔域流离失所,此时更是跟着自己被囚仙界,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冽炎蓦地收紧手,“等等,我去拿药。”   锁链的长度足够冽炎在屋里随意活动,链子只将手束住,但魔帝陛下双腿不便,身形臃肿,走路自然畸形,千晨星微微捂住耳朵,似是觉得那哗哗声刺耳的很。   房中放着的药都是精品,抹上后火辣辣的疼痛立刻消退不少,千晨星眨眨眼,在冽炎脸颊上喜滋滋地亲了口,“凌宇呢?”   “我已一月不曾见他。”   ……   烛火摇曳的小屋,千晨星跪坐在矮几之前,默默注视着眼前古朴的长剑。   这是白日冽炎给他的,剑身蓝光流转,质地古朴,剑柄末端以古字刻以‘赤炎’二字。   魔尊未曾现世之时,明王的‘冥灵之刃’和圣王的‘暗夜之魄’都可谓最顶尖的利器,但随着魔帝重现,‘世界之轴’出世,这两柄剑的光辉已被彻底掩盖。   冽炎身体里其实有两把剑,一把剑身火红,有青龙图腾,而另一把便是‘赤炎’——魔帝用蓝焰锻造的神兵。   尝试着将手放到剑柄上,凝神屏息用力外拉,时间过去很久,长剑依旧纹丝不动。   从某种程度来说,‘赤炎’是冽炎身上蓝焰凝聚而成,不到万不得已,冽炎绝不会将这柄剑移出身体——千晨星叹息一声,颓然坐倒——冽炎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而他——竟然连剑都拔不出来。   飞鸟振翅的声音从远处逼来,起身候在窗外,鸟儿乖巧地停在他掌心,取下脚上的竹管,就着月光抽出纸条,千晨星挑了挑眉,手中鸟儿顿成飞灰。   “这把剑是冽炎送你的?”   世间传言慕天殿下温润如玉,千晨星却觉得这人实在不阴不阳,也不回头,道,“这次你打算怎么安排?”   若没有辛慕天背后支持,千晨星也不会不自量力地带冽炎离开——只不过,每次都被凌宇发现,及时抓了回来。   “凌宇很少离开那么久,我也不知他是去了哪里,”辛慕天伸手把玩那柄长剑,目光闪烁不定,“刚才是谁与你通信?”   “圣父千穹崖。”千晨星倒也坦诚。   辛慕天冷冷一笑,“说起来他也算冽炎生父。”   “原来你知道之前那个时空的事,”将手指含入口中,千晨星吧唧吧唧吮吸两下,双眼目不转睛地注视过去,“从你记忆里,似乎……你曾经是云清?”   身体一震,辛慕天挑高千晨星下巴,危险地眯起眼,“小孩子,不该说的,不要乱说。”   甩开那只手,无辜耸肩,“只是有些同情罢了……”   “很好!”辛慕天点点头,“你知道接下来我想做什么。”   笑容僵硬在脸上,不过很快千晨星就恢复神态,脱掉裤子趴在桌上,这个人需要他来发泄怨恨,他需要这个人帮助,各取所需,不是吗?   “呃……”喉头一热,千晨星将涌上来的血不动声色吞下,紧紧咬住牙关。   辛慕天眸子微微泛红,挥出的鞭子越发没有分寸,这个孩子可视人心,尽管他隐藏得很好,但还是被看出了蛛丝马迹。   他同情着他的卑微,怜悯着他的可笑!   云清和冽炎自天地间诞生,血统尊贵,天生便高高在上,可他呢,他算什么?   生长在云清脚边的一颗梨树!   但是,明明是自己最先看到那个人!   他睁眼的瞬间,远山柔波扬起迷人的笑意,似乎日月星光都沉醉在了里面。   后来他走了,根本没注意到,那些飘落的梨花。层层叠叠,将大地覆盖。   要多少次的轮回才能远远望他一眼,辛慕天已经忘记——洪荒岁月的寂寞,无法企及的悲哀——这种东西,旁人如何能懂。   他们一个是仙帝,一个是魔帝,只有他,一颗无人问津的树——任光影交替——最终枯萎!   “你若打死我,我父王绝不饶你。”千晨星回头冷声道,早知会引起这人的疯狂,他怎么也不会不知好歹地刺激他。   少年凌厉的眼神跟冽炎极像,仿佛吸收了所有光亮,黝黑不见底,   “他若还有自保能力,会把你放回来?”   第一次见到冽炎的时候,他骑着青色的长龙,冰冷的容颜像雕塑般完美无瑕,漫天的蓝焰为他臣服,伴着凤凰悠远的长鸣,整个人如帝王般尊贵不可侵犯。   像是世间,只有他才能配上与他同样不可一世的云清。   这想法似烈火般将辛慕天灼烧,他想不明白,为何有些人得天独厚,而他受尽轮回之苦,还是达不到那个想去的地方。   他和云清之间隔着河,他在这边徘徊不定,而河那边的人,或许连他的存在都不知道。   “这世间有个东西叫做契约,献上你所珍惜的,便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辛慕天收回鞭子,无意识地说,“在之前那个万年后的时空,我以为我真的是云清,我以为我有资格和凌宇一起……”   他退了两步,脸上有癫狂的笑意,笑着笑着又落下泪来,“可那是假的,他们搞错了。云清是不完整的‘虚’。当凌宇这个完整体出现时,云清就已经消失。而云清在我身边诞生,我身上自然沾染了不少他的气息。”   “所以你被误会成了云清?”得知酷刑结束,千晨星龇牙咧嘴地提上裤子。他深谙时空之理,立刻便明白,无论是万年后还是此时的时空,云清和‘虚’,只能有一个。   而每次被吞噬的——都是不够完整的云清。   这也可以解释为何重羽轩想杀凌宇而不得,即便强大如他,在‘虚’的面前,也只如蝼蚁一般了。   辛慕天推开窗户,夜风狂乱地吹起他衣衫。千晨星顺着他视线望上去,冷月镶嵌在丝绒般的夜空之上,幽幽地洒下清冷的光辉。   ……   凌宇回来得毫无预兆,冽炎只觉身上一大块东西沉沉地压着,一脚踢他身上,十分不耐,“你做什么?”   “别动,先让我抱抱。”凌宇贪婪地吮吸男人身上独有的味道,“一个多月不见,有没想我?”   冽炎横他一眼,意思相当明确。   轻轻打了个响指,红烛自动燃起,光晕照在男人脸上,凌宇只觉美好得近乎朦胧。   当然,要是对方不要冷冰冰的,效果会更好。   “我去找汐墨,问他你性子为何如此阴晴不定。”   冽炎作势便要起身,却被凌宇狠狠压在身下,手指缓缓摩挲过他腰线,“汐墨说你自来骄傲,只要把你扔地上多踩两脚,慢慢你就会习惯对我摇尾乞怜。”   一把掐住那只乱动的手,冷笑道,“那仙帝陛下打算如何?”   “看看,又是这种表情,我最讨厌你这样,”凌宇凑上那张唇轻轻啄了啄,“我连见你皱眉都要心痛,如何舍得如此对你。”   冽炎哼了哼鼻,偏过头,“然后呢?”   “然后我就逼汐墨跟我对打,他如何是我对手,三招便输了,”凌宇像只小狗样在冽炎身上左嗅嗅右嗅嗅,“我在妖界蹭了一个月的酒喝,发现原来汐墨喜欢厉破,但我听他说厉破喜欢慕天,这几个人关系还真是复杂。”   冽炎翻过身,不让那人压着自己腹部,“还不去洗澡,脏死了。”   “不要不要,我要你,我现在就要要你,等你给我生了小孩,你就不会跑了。”嚷着嚷着凌宇一下扑到冽炎怀里,舔了脖颈两口忽地没了动静。   “喂!”冽炎很不悦地发现怀里人睡得很是香甜,“你去把晨星要回来。”   四只大敞的人半点反应都无,冽炎伸手捏了捏眉心,吹熄蜡烛,将凌宇推到身边睡好,还很厚道地替他理好被角。   “阿宇……”试探着叫了两声,冽炎咬住他嘴,大股酒气立刻涌来,忍不住肠胃泛酸   那声音轻轻的,像搔过耳边的一阵风,似乎,根本不会有人听见。   争执   清晨,透明的微光洒进,眯起眼,可见稀疏的尘埃,在微风中轻轻飘荡。   凌宇发现自己被冽炎紧紧箍在怀中,不禁满足地撅起唇角,右手撑着头,左手细细描绘男人面容。   英俊的脸,微微带着煞气,若那双黑眸能睁开,阴冷森冽的光芒必会令人心惊胆战。   “你什么时候才能对我温柔点?”凌宇扁扁嘴,撩起一缕长发在指尖细细把玩。   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他扒开衣裳,从里衣取出一个囊带,小心翼翼将里面装着的东西取出。   不是什么珍贵的物品,只是一撮发,许是年代太过久远,发端早已干枯,却不知它的主人究竟是谁。   俊美绝伦的脸上划过丝无奈,凌宇将囊带系好,重新放回怀中,轻轻玩弄冽炎张开了些许的薄唇。   你以前就认识我吧?手指无意识地伸入,试探着戳了戳那条舌头。   明明就认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如果是我做了什么事让你生气,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改正,可你怎么也不说。就只会骂我白痴,心里也肯定常常笑话我。   我什么都不懂,从来没人给我讲我该怎样。   我只想见你,哪怕就这样好好抱着你,也会心满意足。   冽炎是被阵瘙痒惊醒的,横着目把胸口耸拉的脑袋提起,黑眸一凝,“大清早的发什么情!”   “谁叫你那么诱人!”任何人说出这句话都会立刻被魔帝陛下扔下床去,偏偏说这话的是凌宇,偏偏他表情还无比诚挚。冽炎不禁想起晨星,那孩子也总用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乞怜地望着他,仿佛不给几颗糖吃是多大的罪过一样。   凌宇见冽炎并未生气,甚至俊颜微红,立刻打蛇上棍,顺手掀开他衣襟,在胸口那点捏了捏。耳边听见一声带着情 欲的轻哼,抬起头,对方也正手足无措地望着他,黑眸盈了些水光,凌宇只觉得,春天刚刚化了冰的湖也不及这三分美丽。   “你……你别怕……”怀中身体微微战栗,凌宇只当冽炎是畏惧情 事,安抚地吻上那两片唇,将自己气息呵进去,“我不会伤害你。”   丹田内顿时流过阵暖流,被吞噬的魔力竟然逸出了些许,冽炎按捺下惊奇,故意攫住凌宇唇齿不放。   舌与舌激烈纠缠,凌宇想讨他欢心,也不再吝啬。   眉心红痕妖娆盛开,华美艳丽,还有几分决绝的张扬。   “我帮你把魔力引导出来,但你要答应我,不能跑。”抬高冽炎下颌,凌宇煞有介事地道。   皱起眉,冽炎声音依旧淡淡的,“看你表现再说。”   凌宇恨得牙痒痒,泄愤地咬过去,刻意把薄薄的唇折腾得无比凄惨才再度渡过力量。   “已经跑了五次,要是再有下次,我绝不轻饶。”   故作凶狠地恐吓,一心一意忙着恢复功力的人却压根没听见。凌宇垂下眸,在那双腿上轻轻拿捏,神情委屈,“我也知道你每次走路会疼,但我要是把你腿也治好了,你肯定跑得更快。”   意识到自己每天都在这人什么时候跑和会不会跑之间煎熬,凌宇不禁觉得无比悲哀。两个人好好过日子,一生一世都在一起,难道不好吗?   冽炎运气完毕已是日暮西山,长长的墨发遮了面容,凌宇撩开,在他脸蛋上宠溺地拍了两下,似乎期待对方表扬般欢欣雀跃,“你现在肯定很高兴,不行不行,你高兴了也该让我高兴下。”   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凌宇猛地堵住那张嘴。   他压榨着他的呼吸,像想将他整个吞入肚子般凶狠,冽炎喘息着说,“你先去把晨星要回来。”   “不行,”凌宇嘟嚷道,“一会再去。”   冽炎无奈,只得任他脱了上衣,几处敏感地带被反复玩弄,暗骂这人这些倒是记得清楚,一挑俊眉,“凌宇,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明明已经情动,却还是板着个脸——有够别扭的,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凌宇将他胸膛整个润湿,抬起眸,眸中波光连连,嘻嘻笑着说,“你自然是我喜欢的人。”   那语气黏黏的,连着空气都氤氲出某种醉人的气味,冽炎腰间不自禁酥了下,最厌恶被碰触的地方挺立起来也未曾发觉。   他沉默片刻,不依不饶,“就算你忘了我是谁,还是喜欢我吗?”   话音刚落,下巴已被重重抬起,凌宇眯起眼,甚有几分勾魂的艳丽,伸出指尖沿着侧脸摩挲而过,“傻瓜,我既然如此说,便绝不会是骗你?”   搂在腰腹的手再度加力,纠缠的舌头忘了彼此,沦陷于混浊的时空。紧密相贴的肌肤噼里啪啦闪过无数火光,全身软得没有丝毫力气,冽炎脸涨得通红,“凌宇……”他在想,刚才那个问题,其实他并未回答。   凌宇用舌头在冽炎下身微微一挑,如愿以偿地在那双漂亮的黑眸里捕捉到了慌乱的神情。原来……你也会有这样的表情……   战栗着……惊恐着……都是因为我吗?   滑腻的舌尖将整个身体都舔了一遍,像是某种膜拜的仪式,怀中人微微发出难耐的低吟,也不知是痛苦还是欢愉。最后吻上他不断颤抖的睫毛,小心翼翼刷过,轻笑了两声,勾起眸子,妖冶不可方物。将男人企图躲开的头固定在面前,宣誓一般:“你是我的!”   “你……”不再给他推拒的机会,对方已在下面伸入了一根手指,冽炎咬住唇,他不喜欢这种被征服的感觉。好像自己是他的猎物,因为无法反抗而臣服。   不是这样,两个人的关系——根本不是这样。   隆起的腹部挡住了视线,下身的感觉因此更加灵敏。   血红的入口微微张开,昂 扬的尖 端乘机刺进部分,诱惑的热气自上而下,凌宇只觉那颤抖着的花瓣,无比脆弱,像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明明是不可一世的魔帝陛下,坚硬的面容下却隐藏着如此脆弱的所在,真想好好欺负他,看他在身下颤抖着哭泣。   一向清澈的眸子陡然闪过慑人的光芒,似乎,这个愿望已经在心里埋藏了很久很久。   身下的利 器整根没入,冷酷的表情立刻崩溃,冽炎要紧紧咬住唇才能扼住羞耻的声音。凌宇用力搂住他,下面狠狠蹂躏,上面却极为温存,心疼地吻上他苍白的脸,“孩子闹你没?”   冽炎抬眸看他一眼,那一眼含着的东西太多,凌宇根本看不明白。   然后,他惊异的发现畸形地挺着的腹部一点点扁了下去——修长有力的四肢,流水般漂亮的腰腹线条——这——凌宇傻了片刻,现在一对比,才发现这人的身段,真是——   “我梦里全是这样的情景……”被压抑了多年的热烈彻底爆发,凌宇爱不释手地在他身上驰骋,像脱了缰的野马般疯狂,“我一闭上眼,就是这样的梦……你在我身下喘息着低吟……那声音沉沉的,对,就是这样……”凌宇专注地听着,面上浮出迷醉的神情,“就是这样,比海里的棉还软,我轻轻一捏,你就会缩成很小的一块,不管我去哪里,都能把你带在身边。”   空气粘厚得喘不过气,秀雅的嗓音,熏染出情 欲的瑰丽,吐在身上似比火焰还要灼烈。   指尖一颤,前胸密不可分地贴在一起,对方的心跳打鼓般敲在自己心口,战栗着惊鸣,依稀带着某种别样的激情。   冽炎冷冷哼了声,狂野的节奏中他伸出手臂与他拥抱,“凌宇,记住,你欠我……”   如果不是他,他根本不会落到今日这种境地。朱雀和晨星无数次劝他杀掉腹里的孩子,但每次都舍不得。胎儿有凌宇一半的血液,他能感受到那种千丝万缕的触感,仿佛,他每时每刻,都在与他深深羁绊。   都是因为你……全都是因为你……   骇人的欲 望,急切的热吻,不断攀升的高温,本就契合的两具身体摇动如海中怒涛。难以抑制的呻吟溢出薄薄的唇齿,他扬起头,任凭对方啃噬脖颈。   红色的斑痕布满一身,比最烈的药还催情。凌宇将一切残忍地碾碎,再野蛮地吞入腹中,喷发的瞬间,他看见那双瞳……比最浓的墨还要漆黑……   如深渊般,永无止尽。   几番云雨后,冽炎安静地趴在凌宇胸口,长长的墨发遮住了表情,凌宇想撩开,却被一只手阻止。   偷偷瞅了瞅大腿根部白色的浊液,狠狠咽下口口水,视线不自觉地瞟向红艳的穴 道,只见那地方咬着自己东西不放,一张一合,像在勾引他吻上几口般。当然,在冽炎阴冷的气压下他可不敢做这事,于是只好再度含住胸前两点,使出浑身解数噬咬。   冽炎眉端皱了又皱,每次欢爱,他最不适胸口被触碰,总让他想起某些不好的记忆。   在邪明宫地位低下时,有花无艳护着自没人敢碰他,但那些直直射过来的眼神,现今想起,仍是一阵发毛。   后来,甚至还被重霄刻上了那耻辱的印记……   那个时候自己受尽磨难,凌宇却是被辛慕天好吃好喝地供着。辛慕天——冽炎扶住额头,他知道绕了半天,这个被自己无数次回避的名字终是要回来。   就像梗在胸口的一根刺,拔了痛,不拔又戳得慌。   如果凌宇仅仅是失去了记忆,他宁愿委屈些也要把他攒在手心。但是……辛慕天……凌宇提起他的时候,眼睛会微微发亮,那神情……仿佛是对着世间的珍宝……   重羽轩和辛慕天的纠缠他不会在意,但凌宇——绝不允许!   他摸上凌宇胸膛,当初刻上的‘夜’和‘绝’两个字依旧清晰可见,歪歪扭扭,却是一笔一划用心雕刻。   眸中有些冰,深沉,浓郁,更多的却是某种难以反抗的执着,“你不能跟任何人有牵扯,你必须要干干净净,而且心里只能有我一个人!”   凌宇呆呆地看过去,嘴巴无意识地张了张,“慕天……我跟慕天……”   “你这话什么意思?”冽炎浑身巨震,下意识紧紧抓住身下被褥。“闭嘴!”他忽然很怕凌宇继续说下去,甚至后悔提到这个会令自己的不堪无处遁形的名字。   几次轮回,究竟是他抢了辛慕天的人,还是辛慕天抢了他的人,他根本分不清楚,但凌宇……一心一意对着他的凌宇……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先听我说完。”凌宇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但没等他想好怎么解释,一个巴掌已经狠狠扇过来,脸颊被打偏到一边。   “出去,你给我滚出去!”冽炎心里又冷又木,被囚禁一百年的怨恨一股脑往上窜……还有晨星……那明明是他辛辛苦苦给他生下的孩子,他却不管不问,还残忍地丢给辛慕天管教……   细嫩的肌肤上布满鞭痕,他心里比当初自己被打还疼上百倍!   “我现在这样算什么,阁下闲来无事的调剂品?”黑眸里冷冽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他邪魅地勾出一个微笑,用舌尖轻舔凌宇脸上五个大红的巴掌印,“是不是玩腻了辛慕天想换换口味,莫非,他已经不能满足你?”   柔顺的额发垂至眼帘,遮住了里面蹦出的精光,凌宇偏头甩开他的碰触,愤然道:“你生气?你在生气?可你为什么生气?你不说,我如何去猜?”   “我为什么生气你会不知?”黑色的眸子倏地一眯,“他对我做过些什么,你会不知?”   “不好意思,半分不知。”凌宇将男人死死压制在身下,秀丽稚气的面庞有妖异之色,“听我和慕天有了牵扯,就立刻跟我吵架?可你之前有没有说过要是我跟慕天发生了关系会怎样?没有!从来没有!看着我!”   扳正他的脸,直直射进那双闪烁不定的黑眸,“我刚刚醒来的时候,谁也不认识,只有慕天一直守着我,他一直守在我身边,你呢?跟你说话,也爱理不理。除了一次次逃离我身边,你还会做什么?”一口气吼出来,心里微微有些刺痛,凌宇捏紧拳头,“再说,你以为你又有多干净?”   “你……”仿佛畏惧般,冽炎左右看了看,像在寻找出口。头脑里的思维混沌不已,危险的触觉不断提醒他离开,立刻离开!   “重霄!别以为我不知道!”凌宇咬住牙,不去看男人瞬间白下来的脸,“你敢说我有冤枉你?”   瞳孔顿时缩成针尖,眼里却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早就知道——只要一妥协,这个人就会戳他弱点,他不明白他会有多痛——他忘了他,什么花言巧语都是假的,他怎么会真的好好待他。   “很好,好的好。你开始学会嫌弃我了。”冽炎点点头,用力扳在铁链上,链条纹丝不动。怒极反笑,毫无血色的脸白得惊人,但他越是愤怒,声音越是平稳,“原来这链子不仅是极地寒铁所铸,还融合了陛下珍贵的力量——莫非你是想把我锁一辈子?”   尖锐的讽刺夹杂着用冷漠掩饰的疼痛,黑色的眸子像火焰簇过的冰水,看起来极烈,最深处,仍是无法瓦解的寒。   无措地看着对方,话一出口凌宇已悔恨交加,心知这次是真把人惹怒了,但要他道歉却万万不愿。易地而处,要是冽炎忘了一切,除了吃饭这些本能,根本是个白痴,对第一眼看到的人会没有依恋之情?   更何况那个人还一心一意爱慕着他,心甘情愿替他舒缓欲 望——可即便如此,他的心也从来就没变过。   胸口像又把刷子在搅,凌宇骑在他身上,眼睛半眯,“你也知道的,你不是我对手。”   冽炎愣了愣,连番的打击让他完全无法消化其中的含义。试探着开口,“你想说,我是你的囚犯,你是我的主人,所以你高兴了赏顿饭吃,不高兴了就可以随意享用我的身体,而我还该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不是这个意思!”凌宇大喝一声,烦恼地抓了抓头,“你的思维为何要如此诡异?你怎么就不想,我本来可以监禁你,凌 辱你,但我这样做了吗?没有!我为何要好好待你,你怎么就不想想?”我这样都是因为喜欢你啊……   冽炎几乎呛血,“好笑,若非你的骨血,我会败得如此凄惨?”   “魔帝还真是绝情,刚刚快乐完就翻脸不认人,啧啧,果真是阴晴不定。”   听到这声音,冽炎顿时浑身绷紧,如临大敌,冷声道:“凌宇,替我把链子解开。”   凌宇看看冽炎又看看突然出现在墙角的男子,神情极为不悦,“你怎么不请自来?”   汐墨还是惯常的装束,挂着件黑色披风,像是暗夜的幽灵,他将目光放到冽炎布满情 欲痕迹的身上,轻笑了两声,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羽轩,我要不来帮你,你能搞定这位陛下吗?”   汐墨的请求   黑眸抬起,阴冷深邃的双眼闪烁着让人难以琢磨的光泽,隐隐可见难以掩盖的乖戾和嚣张,“妖王似乎话里有话?”   汐墨伸手在额心轻弹,“羽轩为你茶饭不思,我这做兄长的自然要帮帮他。”   “原来两位已兄弟相称。”冷漠地点点头,旁人根本无法看清他表情,“实在好得很。”   “你又在乱想什么?”一听便知其中讽刺意味甚重,此时方发现两人皆是赤身裸体,甚至自己那东西还潜伏在他体内,汐墨眼光有意无意地甩过来,凌宇立刻用被褥将冽炎包了个严实,转头向汐墨道,“你先去‘无宸’殿等着,我一会就来。“   “你确定你搞得定这人?”挑眉,眸里竟是戏谑的神色,他走上前,扳正冽炎的脸,叹道,“虽容貌端正,多少还是欠了些柔软,也不知羽轩你喜欢他哪些地方。”   “哪里都喜欢。”脱口而出,似是连思考都嫌累赘。   冽炎不经意抬眸,只见那人双眼亮晶晶的,他心口一窒,越发厌恶这人的甜言蜜语。什么都是假的,骗他的。   他还记得以前他功力低微被辛慕天追杀时,凌宇拼死护他,他站在他面前,神情如天神般凛冽,他一字一句,发誓一般,‘若想伤他,先从我身上踩过去。’   明明弱得要死,还在他面前强逞英雄,但冽炎却震撼得全身都颤抖。而今,这个人的力量天下无人能及,可是曾经的执着曾经的忠诚却被空白的记忆残忍地抹杀。   这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凌宇,一个与他无关的凌宇。   冽炎忽然就明白了心里那些缱缱绻绻的纠葛,这个人不是凌宇,他不能把他当凌宇。他将手死死按在胸口,那阴狠的神色像恨不能把里面捣毁。   他能感受到里面有什么东西不断吐出撩人的丝线,灰色的,层层叠叠,遮蔽天日。   “没出息。”哼了声,汐墨心里却是百味杂陈,故作潇洒地甩开披风向门口走去,浅灰色的眸像浮着层冰,“如此,不打扰两位恩爱。”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恩爱’两字竟咬得极重。   碍事的人走后,凌宇低下头,捏了捏手心,“你想吃什么,我命人去煮。”   “喝粥吗?”握住那只缩在被窝里的手,惊心于其冰凉的程度,“怎么冷了也不说声?”   那语气责备,更多的却是宠溺,冽炎却仿佛被刺到甩开他的手,并不应答,神情依旧冷冷的。   讨了没趣,凌宇也不介意,强笑道:“我再去拿被子。”说着他真的将房里所有被子全部裹在冽炎身上,看着只露出个头的男人,他张开双臂吃力地抱住他,“我难过的时候也会觉得全身发冷,但只要裹在被里就好了,真的,我不骗你。”   “出了汗,那些惊惧和惶恐就会被蒸发掉,”凌宇移过眼,与对方平视,忽然笑了下,他容颜俊美,映在已经开了光的晨曦中,虚晃得不似真实。烦恼地抓抓头,妖异的色泽褪去,只余那天真无措的摸样,“刚才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说你。”   习惯了在这人面前百般讨好,认错倒没什么难以启齿,真不知刚才为何如此动怒。只是低声下气,那人还是无动于衷,心里难免抑郁,“你和重霄的事……”   冽炎眨了下眼,凌宇也不再避讳,索性将此事说开,“这事我也是从慕天那里说来,我知他喜欢我,可能多少会有些诽谤的成分,但他性子其实极好,只是……只是,你对他有些偏见。”   在骇人的目光中咬牙说完,凌宇方发现自己背后不经意间已出了些薄汗,讨好地拉拉他手,“既然你讨厌他,以后我会注意与他划清界限,但你也别在生气,你气坏了身体,我只会埋怨自己。”   抓住的手再次收回,凌宇心里凉拔凉拔,无比力不从心,他本就不善言辞,此时更是捉襟见肘,恨不能将那些好听的话都说来讨好这人,哪怕这个人对他稍微笑一点点,他也会极为感激。   “君上……”童子自知昨夜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根本不敢抬头,毕恭毕敬地将整好的衣衫递给凌宇,凌宇伸手接过,却是先替冽炎穿上,期间那人跟没了灵魂般任人摆布,害他胸口一阵阵针刺的痛。   缩腹对胎儿和母体都会造成伤害,穿上宽松的衣服后,那腹部便膨胀起来,凌宇凑上去隔着衣衫吻了下,“汐墨连夜赶来,定是有事,我见了他便回来,你等等我。”   冽炎眉目紧瞥,似有些痛苦,却终是没阻止凌宇最后亲昵的动作。   将魔帝带回时,很多仙人以死反对,凌宇扬了扬眉,淡淡道,‘自己坐化吧,别污了这块地。’背后主使的仙界四大长老立刻知道自己等人在凌宇眼里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尘埃,卑微得不值一提。   虽说不通世故,凌宇仍是以绝对强大的武力坐稳了仙帝这个宝座。他本想让冽炎与自己一同住在宫殿里,但不仅那群长老大呼不可,冽炎更是冷声威胁,‘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仙魔大战前一夜,凌宇只见了那人一眼便心心念念想着他,恨不能将天上的星宿都给摘下来。大战时本不愿与他为敌,哪知对方横眉冷目地提剑便杀,凌宇无法,只得与他周旋。   冽炎若未孕自可与凌宇一战,但他身体连番受损,一路上更是被腹中胎儿折腾得血色全无,对上凌宇,半分胜算都难。   凌宇不知自己是喜欢他,只觉看见他便欢喜,一边招架得绰绰有余,一边调笑道,‘你让我摸摸脸我便饶了你们魔人。’   只一句话,冒着红色烈焰的巨剑已贯穿胸口。   毕竟是‘虚’,一日伤口便基本痊愈,但凌宇还是痛,他分不清是哪里痛,胸口那里有蚂蚁爬,还时不时咬上几口,他看啊看,连伤疤都有了,为何还是痛。   于是凌宇明白了,因为那个男人刺了他一剑,而且跑了。   再次见到那人时,他虚弱地躺在雪地上,修长漂亮的腿颤抖着大敞,无力地接受周围讥笑的注视,汐墨说他是在生孩子,那他是因为别人才如此狼狈如此痛苦?——猛地,凌宇的心抽得很重。   仙帝寝居‘无宸’殿是离皓君白塔最近的地方,传说当年云清太人便是在皓君之巅登上帝王之位,凌宇对这些没兴趣,是以现今的身份仍是君上,只冽炎有时会冷冰冰地叫他‘陛下’,明明是尊贵的称谓,从他嘴里冒出硬生生变了调,讽刺意味十万分之重。   “真是一点也不可爱,也不温柔……”凌宇扁扁嘴,颇有些无可奈何,“为何我就是喜欢你的紧啊。”   随侍在他后面的童子见自己君上自言自语,便知又是在为那位魔帝陛下伤脑筋。   天光微亮,白衣的人拾阶而上,从后面望去,比清莲还出尘,只是他微微耸拉着头,倒像做了错事的小孩。   童子晃晃头,旁人敬畏君上不敢与其接近,伺候他的自己却知道,这人不谙世事,如一张白纸般纯白无暇。   ‘无宸’殿并不奢华,殿外一池白莲,荡漾于碧波之中,沐浴日月星华,莲瓣端庄而盛大。凌宇挑起眉,轻飘飘地弹了个响指,华贵的白莲瞬间枯萎。童子无奈抚额,君上每次在魔帝那里受了气,就拿这池白莲折腾。   凌宇无声靠近的时候,汐墨正望着远方天际太阳升起的地方怔怔出神,被镀上淡金光彩的云层蒸腾出薄薄的霞气,仿佛晕染着某种美好的事物。   这是凌宇第一次在汐墨脸上见到如此平静的神色,没有任何忌恨与算计,没有戏谑与捉弄——就像冽炎那张脸,死水般的沉寂。   “你也知道,”汐墨开口,却是诉说的语气,“我喜欢我弟弟。”   凌宇点头,不就兄弟相好。   “可他不喜欢我。”   凌宇继续点头,冽炎也不喜欢我,不,或许还是有些喜欢的。他会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看我,那眼神怯怯的,一旦被捉住就会立刻逃开,像小鹿一般。   或许用小鹿来形容魔帝陛下十分不恰当,但凌宇喜欢这种形容,好像那人并非高不可攀的魔尊,而是他可以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的对象。   凌宇脸上盛开了一朵花,眸中浩淼烟波,比春水还温柔,汐墨暗骂了声白痴,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在窗栏上轻抠,“你昨日刚走我便与他有了争执,你知道的,这些年来他对我积恨已久……”   “我来找你,是问,你能否把慕天殿下下嫁于他……”   “什么?”凌宇不假思索地摇头,“你疯了不成,让慕天嫁给厉破,你怎么办?”毕竟同病相怜,虽恼怒他对冽炎的所作所为,凌宇还是与这个人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好友。闲来无事就去妖界讨讨酒喝,多少驱散了些在仙界的抑郁之情。   “我自问待你还是不错,”指尖微颤,声音却无任何波动,“这是我唯一的要求,只盼你能答应。”   “不答应不答应!”凌宇跳到高座上坐好,颐指气使地道,“你先回妖界,好好给你弟弟讲,你要告诉他你喜欢他,喜欢得心里痛。”   汐墨转过身,背光的脸被朝阳漂亮的线条落下凝重的阴影,他却弯腰笑了出来,那笑声低沉,凌宇听着不禁难受,“笑话我的话在心里就好,何必弄出来?”   “你是真傻还是假痴?”汐墨理顺头发,他的形象一向尊贵高傲,却惟独在这个白痴仙帝面前屡屡卸下心房,连带着对冽炎的仇恨也减轻了一些。   “我抓不住他,”汐墨轻声说,“怎么也抓不住。”   泣血   夜色如墨,像酝酿了很多年的酒,无边无际铺陈开来。   屋里有些灯光,闪闪烁烁,忽明忽暗,夜晚的霜露打湿了衣衫,凌宇还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   之前他并未答应汐墨的请求,在他看来,想要的东西就该努力去得到,但此时他方才有了觉悟,自己和汐墨一样是无端可怜的人,剥了心给那人看,对方却只当草芥,或许,连草芥都不如。   “他今日做了什么?”捉了外面候着的一个童子轻声问,生怕吵着里面的人。   那童子早习惯了凌宇对魔帝陛下的关怀之意,心里腹诽,面上仍是恭敬,“晨星殿下来了次,走时神情有些奇怪……”微微顿了顿,继续道,“似乎颇为怨恨。”   冷冰冰的眼神射过来,童子脊背一僵,却见凌宇甩了甩手,“明日你不必在此当值。”说罢,终是掀开了那道门。   无数次走进这间房,冽炎都是背对着他,长发在肩后,用手摸上去,总觉是时间悄然划过。   凌宇仿佛痴了般,就那样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期盼地老与天荒……   夜风吹乱了额角的鬓发,故作轻松地理了理衣服,上前柔声道,“怎么不吃饭?”   上好的菜品端端正正地摆在床边,冰凉得一如他惨淡的心情,凌宇扁扁嘴,蹲下身趴在床边,“你莫非还在生我气?那么大人了,也不害羞?”   他面色忽然一变,急切地把那人扳过来,只见一张脸果然惨白如纸。   密集的虚汗将鬓角润湿,双眸虚弱地张开,看到面前人的瞬间蓦地变得凌厉。   凌宇又气又恨,指尖都颤抖起来,“你……你……”   他你了半天,仍是未吐出只言片语,他知道这人一向能忍,即便是生子之痛也能咬牙不吭一声,他也知这人极为骄傲,稍不注意就能触了他逆鳞,但是……他们关系不一样啊……他把他当最亲近之人……那他呢?他又把自己当什么?   凌宇来不及思考,用力地堵住那张唇,体内气流不要命地渡。察觉到贴上来的温度冽炎挣扎着想要推拒,凌宇登时大怒,“你要想死我成全你,当然……”唇角一挑,眉心朱砂大盛,“你儿子在仙界得罪的人不少,你死了会发生些什么你自己清楚。”   “我怎么可能死……”惨白的一张脸扯开笑容,也说不清是讥讽还是自嘲,“你便威胁好了,终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那声线极弱,几不可闻,凌宇却因那宛如深渊般漆黑的眸子而败下阵来,他能够感受到这个人瞒着他很多很多事,比如为何独独他叫他凌宇,比如为何晨星越来越像自己……   “有我在,必不会让你难受……”   “滚,滚开,我不要你管。” 浑身上下像被车轮碾过,声音不由自主开始战栗。重重咬在缠进来的舌尖,猩红的气味密布口腔。他不要他管,不要他虚伪的爱护。他是魔帝,是魔帝啊,怎么能因一个男人而落到今日这步境地。   而可悲的是,那个男人……还忘了他……   他原本就不需要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只要成了神,无心无欲,就再不会有恶质的烦恼,再不会有人践踏他的尊严。   凌宇死死压制住冽炎,直直望进对方无比浓烈的眸里,掐住下巴的指端发白,“我不会让你成神的,而且你也休想”   体内如此混乱的气流冲冲击,只有一种可能——这个男人孤注一掷,企图打倒他。   冽炎的身体状况,凌宇比他还清楚。早在一百年前他逆天产子失败后便落下了隐疾,双腿之伤只是表面,真正严重的是内里。   功力,血肉,甚至精魂都被钳制在胎儿周围,能够自由使用的只有不知他从哪里搞来的魔力。那魔力虽纯正,却与他身体相斥,或者换句说,那些魔力有自我意识,妄想重塑冽炎身躯。   若在他全盛状态,大不了真的成神,但问题在于,冽炎本身的魔力被胎儿所困,那些外来魔力缺乏压制,便如脱了疆的野马,恣意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   如果没有他一直护着,这人只怕早被反噬之力折磨得苦不堪言。   冽炎终日神情抑郁,凌宇看着心痛,昨夜一时高兴便助他将被胎儿困住的魔力抽回些许,但他万万没料到,这人竟……如此莫不急待……   “都是为了离开我吗?”温柔地理开挡住他眼的额发,凌宇喜欢他那双眼,只有在那里面他才能看到细微的情绪波动,告诉他这不是一尊雕像,而是活生生的人。   “为了离开我……不惜自残?那我是不是该庆幸,你失败了,而且此时正生不如死!”指尖顺着颤抖的眼角滑到唇边,戏弄地玩弄,凌宇眯起眼,“求我,求我我便救你。”   薄唇有不少齿印,深深陷进肉里,若凌宇撩开他衣袖,还能发现,整个手臂早已鲜血淋漓,那是在他来之前留下的印记。因为太痛,偏偏魔帝陛下太过尊贵,便连痛也只得无声无息。   冽炎淡淡凝视他,眸里光亮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我觉得你杀了我会更加省事。”说完这话他已痉挛着依在墙边,被锁链束缚的双手捏得死紧,而那目光,依旧敌视,寒得让人难以生起将其暖热的愿望。   “你明明有恃无恐,你笃定我绝不忍心杀你,”凌宇低下头,存心不去看他神情,他怕自己会心痛得立刻失去立场,“你知道我喜欢你的紧,既然你知道,为何要捉弄于我?”   “捉弄?”冽炎晃晃脑袋,面前情景于他已极为模糊,很多事走马观花跑过,牵着手走过的长街,少年眉目如画,月光融融,湖上有轻舟微泛,歌姬赤着双脚,轻盈得像要飞到天上去。   陪着他的是凌宇,却不是这个凌宇。   “不是你,滚开,不是你……”   在男人彻底昏迷之前吻上那唇,缠绵,不带暖意,唯留悲凉。   解了衣襟,摸上身下冰凉的身体,凌宇时常怀疑,他和他的距离比横亘仙魔两界的冰河还要深沉,他能够触碰,却终是无力到达。   漆黑的夜,风呼呼刮过。   不带丝毫怜惜的进入,涌出鲜血与泪痕,不是不爱……而是太爱……爱得手足无措,不知要如何才是好的。   “放开我,放开我,凌宇,不要让我恨你……”疯了般跳起又被用力压下,视线里皆是血红,红的,比下邪血色的大地还要凄厉,冽炎伸出手,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推阻,“我一定会恨你……一定会……”   其实,他只是受不了凌宇和辛慕天的纠缠,一直以来,那些埋怨积压在心底,不代表不存在。   每每想起,都仿佛被冒犯了般,为他做了那么多事,结果却是自掘坟墓,还附带竖起墓碑,供他嘲笑。   口里有腥甜的味道,这张吻着自己的唇也吻过其他男人,甚至,甚至,连那种肮脏的地方……进入过别人再进入自己……   肿胀的利器像把刀般在身下翻搅,什么痛都麻木了,只有混乱的节奏重重击打在胸口,四周都是锐利的齿尖,将一切碾作尘埃……   高高扬起脖颈,瞳孔绝望地放大……泣血似的伤,却连恨都无力,他该去恨谁?凌宇?他为他雌伏,为他男身受孕……恨?那不是笑话吗?   自己?是了,都是自己……全是自己的错……   “跟我在一起就那么委屈?”眼角滴落凉凉的东西,凌宇有些惶恐,他赶紧伸手擦掉,蛮横抽 插,碎裂成渣,不过是想掩饰已经无处隐形的狼狈。   力量从结合的部位不断涌入,之前失控的魔力被引到胎儿附近,渐渐安稳,可是冽炎却觉得,有什么更加汹涌的东西,咆哮着要将他淹没。   “我救了你,你自要用身体来还我,”凌宇在他屁股上狠狠拍了两巴掌,动作前所未有的粗暴,“我跟汐墨不一样,就算得不到你人……就算真的如此……那我也要把你锁在这里!”   就着结合的姿势将人翻过来,他能闻到厉血混合着精 液的味道,呛人的气息逼得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明明痛的是他,是我在凌 辱他……可是,要把自己击垮的心悸是怎么回事……   胸口破了个洞,夜风欢呼着往里面灌,他能听见那些尖细的声音,是他极为钟爱的节奏。   双刃的剑,指着别人,伤着的却是自己……   繁星点点,嵌在丝绒般的夜空,无比美丽。   仙界的夜晚,宁静,优雅,没有狂风骤雨,亦没有电闪雷鸣。   冽炎将手挡在额前,他什么也不要看,什么也不要想。   最原始的交 合,洪荒似瑰丽的色泽,伴着哗哗作响的链之冰魂——   肉 体摩擦的声音越演越烈,冰冷的呼吸和着滚烫的器具,锋利地切割彼此,互相折磨,燃烧成灰后,是否还能相依相伴?   依稀看到他的眼,蒙着白雾,隐藏着波涛与怒火,像是醉生梦死前,最后一场祭奠。冽炎轻挑地笑了两声,被死命折腾的地方一阵阵收缩,容纳着吞 吐着世间最最肮脏的东西。   残虐的夜,无端漫长……   清晨,凌宇慢慢醒过来,身体凉得没有任何知觉,身边的人趴伏在床边狂吐,空荡荡的肠胃吐出的尽是酸水,但他吐得撕心裂肺,一声一声像要把肠子搅碎。   被褥之上斑驳的血迹,锥心刺骨般痛苦,但最痛的也不及那人冷漠的侧脸,淬着精光,似盐洒在伤口。   唤进童子端来水盆,亲自伺候他洗漱一通,取了锁链,将人抱向屋外的浴池。   许是彻底乏力,男人闭上眼任他处置,身上那些红的青的紫的,控诉着昨夜残暴的对待。凌宇暗暗攒紧拳,不发一言。手指将穴 口撑开,怀中人忍不住战栗了下,浑浊的污液立刻涌出,染污了一池清水。   彻底的掠夺,泄 欲似的报复,在这清亮的晨光中,无比难堪。   蒸腾起的水雾模糊了他的脸,隐隐绰绰,眸里缭绕着薄烟,一如某种痛到极致的残灰。凌宇将头靠在冽炎身上,我得到你的身体,至少……你的身体是我的……   过后的一段时间,以救治的名义,一次次带着血泪的侵占,让两人皆是身心俱疲,但他不能停止,一旦停止,他就会永远地失去。   身下人像毫无反抗的奴隶一样张开双腿,可凌宇却觉得,是自己,将惶恐和惊惧赤 裸裸地展示出来。   为什么彼此相爱,要如此之难……   重霄之死   厚重的帷帘被轻轻撩起,进来的男子在看到床上那人时身形猛地一震,随即毕恭毕敬地曲膝半跪,“陛下。”   冽炎睁开眼,“如何?”   白玉的面具遮住了表情,“四圣兽带人攻打皓君白塔,圣父乘机从西面突入,已救出晨星殿下,另外,”他顿了顿,道,“慕天公子自愿当作人质。”   “哼!”望了重霄一眼,眉宇间尽是深沉,“他便如此自信?”   重霄低下头,不再吭声,指尖却不自禁攒紧。   “过来……”   那声音听在重霄耳里懒洋洋的,含着几分情事过后的魅惑。   魔帝被囚百年,若非晨星殿下一直飞鸽传书告知两人境况良好,重霄和四圣兽早不顾一切冲了上来。   但是……这便是所谓的好吗?尊贵高傲的人成了他人禁脔,还被用铁链锁在床上……   “过来!”声线扬起,掩不住的怒气。   重霄心神一凛,却听那人继续命令,“帮我砍了。”   “什么?”他自不会天真到以为是砍了那锁链,若能轻易砍掉,这人也不会如此狼狈地躺床上任人宰割,但要他亲自砍下那人双手,却万万做不到。   “陛下……”这双手曾经结果过无数人的性命,但此时却拿不稳一柄佩剑,重霄重重磕在地上,“属下无能。”   “你!”链条被摇得哗哗作响,冽炎眸子极冷,“等仙帝回来,我们谁也走不成。”   重霄咬住牙,猛地起身拔出长剑,锐利的锋芒刺破空气,鲜艳的血液泼洒而出,像池里开了又谢的红莲。   冲过去立刻止血,眸中光亮闪烁不定。   冽炎看他一眼,淡淡讽刺,“你如此紧张作甚?”黑色的雾气冒过,新生的手诡异地冒了出来,指端有些畸形,自不及之前好看。   重霄见他面色苍白疲倦,情不自禁摸上那眉间,想替他抚平,这一摸两人都是一震,冽炎翻身下床,“走!”   ……   见到门口死掉的几个童子,凌宇当即青了脸。   随侍之人从未见过他如此盛怒的摸样,惊得声音发颤,“属下这就去打探。”   空荡荡的室内,风吹动帷幔,无比萧条凄冷。   “追!追不到,通通陪葬!”平稳的声调裹着慑人的气息,仿佛一阵寒流刮过。   凌宇面无表情地拾起地上两只断手,轻轻拭去上面的血痕,再重重吻上去——我是不是该感激你,终是给我留了样东西。   ……   篁竹林,一群魔人恭敬地立在那里,为首的是个穿着普通的少年,面容俊美,似珠玉闪烁,只是那张脸庞上带着阴冷和煞气,与他年龄并不相称。   远远便见黑衣和红衣相继奔来,一群人面色一喜,却是那少年当先迎了上去,垂下首,轻唤,“父王!”   冽炎身形一颤,晨星叫他什么,父王?他如此冷淡的神色又是何意?   威严的目光扫遍全场,手心冒出阵红光,火红色的巨剑紧紧附着手臂,“重霄,你断后,可愿?”   白玉的面具遮住了所有的表情,眉心一朵莲,燃烧正盛,他轻声笑了两下,“你能问我句愿还是不愿,我便已相当感激。”   千穹崖沉默片刻,上前道:“陛下,为何不让霄大人一起离开?”   一声讥笑打破了场面的肃穆,冽炎冷冷看向立在一边的辛慕天,依旧是一袭轻衫,只不过袖口已没了映月梨花,整个人多出几分萧瑟的意味。   触到对方视线,辛慕天远山眉黛扬起一抹微笑,声音咄咄逼人,“你敢带我走吗?你敢吗?”   冽炎挑高眉,黑眸极为乖戾。为什么不敢?于他而言……本已没什么好畏惧……   幽幽竹林,风声沙沙,重霄静静抬头看天,白云极低极低,仿佛伸手就能触摸。   听说仙界最著名的圣地是皓君白塔,每到夕阳时分,暮鼓阵阵,塔外的莲花池会盛开一池妖艳,可惜,自己是等不到那光景了。   “大人,陛下是存心要我们送死……”一行百人,余三十人断后,这些人跟着重霄出生入死多年,重羽轩时代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魔帝重归后却屡受打压,心里难免愤恨不平。   我知道他被明王欺 凌的过去,他自然要我死……重霄脊背一凉,这种被蛇盯上的惊恐……手不动声色按上剑柄,试探着开口,“羽轩?”   明王重羽轩还是仙帝重羽轩?   血色的脚印绵延而至,他缓步醒来,面目在阴影里甚难分辨,只一袭白衣,清雅出尘。   “你便是重霄?”   下邪的第一魔将,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考验,唯有这次,半点反抗之意都难以兴起。   对方的声音帝王般不可忤逆,他下意识答道,“不错,我便是重霄。”   凌宇猛地抬头,眉心红痕妖绝,挑起唇,嗜血般红,“原来你是重霄……”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听空气中呜咽一声,啪——白玉面具应声而碎。   狭长的凤眼些微上勾,眉尾两只黑色的蝴蝶,映衬在如玉的肌肤上,平添冶艳之色。   “你该死!”不过是长得好看了些,如此便蛊惑了那人吗?凌宇只觉怒不可遏,胸腔里有奇怪的声音轰鸣着叫嚣,他踏前一步,手腕处缓缓滑出碧绿的长剑。   所以人都屏了呼吸,寂静中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像是被定在那里,重霄惶恐地发现自己手脚都失了力量,只有一双眼惊惧地看着那人踩着血印,一步步走近。   剑尖摩擦过沙石,锐利的锋芒割裂一切。   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几十人的血已浸入地面,尸骨不留。   尚未干涸的血冒了两个血泡,重霄心里发颤,一瞬,只一瞬,他甚至没有看到他如何出剑,可周围的人,都死了……   “为何不杀我?” 眼尾的蝴蝶剧烈颤抖,恐惧如灰色气流般笼罩在头顶。   从对方充满仇恨的血红色眸中重霄读懂了他的意思——最后的玩物吗?   喘息声急促而悲哀,他苦笑着想,难怪陛下这样做,原来只有我的死可以为他拖延时间。   衣衫被割裂成条,冷厉的剑锋一次次划过无瑕的肌肤,重霄狼狈地跪在地上,心里却安静得可怕——为什么恨我,没有理由,完全没有理由!   “啊……”   滔天的怒意急切地需要出口,污血不断从那具身体里涌出,可是还是无法平息。   就算将重霄鞭笞而死又如何,那个人跑了,他想离开他!   “你和魔帝是什么关系,说!”   剧烈的疼痛中,重霄紧紧抱着肩膀,什么关系?我也想知道……   他甚至不能明白自己对苏影夜是什么心意,只觉那双黑眸璀璨得把他灵魂都吸了进去。   明明生着张邪魅的容颜,却笨得无可救药,一次次被明王玩弄还巴巴地贴上去,真是不要脸……“啊……”   “说!”   痛……他叫我妈妈……他昏迷的时候叫我妈妈……   “他那样子可怜极了,像被谁抛弃了般……”重霄无力地倒在地上,轻声说,“我见不得他难过,见不得他受委屈,凡是伤害他的人,我都恨之入骨……可他不理我,他后来,就不再理我……”   凌宇惊讶地张了张嘴,剑芒无声收回。   “他成了魔帝后,高高在上,虽说换了副相貌,我还是一眼便认出,那双眼,染着墨,凄厉,绝望……”宛如失了魂魄般,空白的双眸怔怔向着天空,“我没想到阿夜会变成这样,冷酷残忍,乖戾嚣张……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他……”失去焦距的瞳孔渐渐收缩,面前浮现出那人的相貌,却无比模糊不堪。   “我竟然已经……想不起你模样……”他拿手遮在额前,喉咙里低低吼了声,忽然如困兽般挣扎,“啊……”   刚才遭受酷刑也不见他如此失控,凌宇警惕地将人翻过身来,只见额间青筋毕露,淋漓的冷汗簌簌下落。重霄僵硬了片刻,随即迅猛地扼住凌宇脖颈,“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巨大的力量对凌宇而言根本不值一提,让他错愕的是对方如鹰般凶狠的神情,像是对着宿世的仇敌,轻飘飘折断他手腕,“不自量力。”   重霄缓缓抬起头,惨白的脸,妖异的蝴蝶,他蓦然大笑,声音沉闷得仿佛发自胸腔,“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那双黑眸竟然曾经凝眸屈辱与不甘……他竟然……真的……拥抱过他……充满血腥与残暴……   “什么这样?”掐住他下巴,凌宇眯起眼,“把话说清楚。”   “羽轩,我不是败给了你,我只是……败给了命运……”重霄的声音已经完全不似人声,像从遥远的时空撒下,他一把推开面前人,哭泣着匍匐在地,撕裂般惊吼,“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从一开始,就绝了出路……   苍穹无语,没有人能回答。   凌宇安静地将剑收入身体,最后扫了眼地上那滩血,死了,再没烦恼。   直到很多年后他才能体会到重霄此刻的心情——无奈?悲怆?惊惧?嘲弄?   血色的大地昏黄的天,他蜷缩在那里,默默瞻仰神的荣光——   冰冷。   无情。   彻底决裂   那个人坐于乱石之上,手中执着支碧玉箫,箫音漫漫,一如某种缭绕的轻烟,经不起风的哀愁。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仙帝陛下,只见白衣翩然,发丝直达腰际,过长的部分垂于溪流,他缓缓转头,竟是与当日的明王重羽轩如出一辙的相貌。   冰肌玉肤,素白如雪。   他挑起唇,浅浅一笑,眉心朱砂,勾玉销魂,“我说过你逃不掉的。”   明明是温柔的语气,吐出的气息却无端狠厉,便连千穹崖都是浑身巨震,握着剑柄的手已透骨冰凉。   血腥之气不知从何处升起,冽炎执着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心渐渐化出黑雾,将整个身形遮蔽。   “放我们走,”有人受不了凌宇气势,横剑在辛慕天脖颈,细腻的肌肤上立刻有了丝血痕,那人神情竟是颇为疯狂,“放我们走,否则杀了他!”   眼角微微上挑,冷冽如冰,他并不动手,只淡淡问,“慕天,你这是何意?”   “我想知道,自己是否能得你一救。”   那眼神,像是迷着白茫茫的雾,明明是贵气高雅的男子,却甘心为自己受尽苦楚,凌宇心里颤了颤,“只是这样一个愿望吗?”如此卑微,如此不值一提……   挟持着辛慕天的人眼前一花,灰色的气流陡然袭来,众人眼睁睁看着他面容开始腐烂,眼,鼻,唇……酷刑吞噬血肉,一具白骨光秃秃地立着,颤了颤,终是不支倒地。   脖上横着的剑跌落,啪的一声,恍然惊醒,此时看着凌宇的目光已是惊恐多于畏惧。   “我一个人,便可以杀了你们所有。”他静静道来,嗓音低沉美好,听在魔人耳中却如幽灵。   此时千穹崖方明白百年前为何败得如此之惨,面对这个人,反抗不过是滑稽的挣扎。他将千晨星护在身后,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要带殿下离开。   弥漫的黑雾中,只凌宇一人能看清那人摸样,可他宁愿不要看清。   漆黑宛如深渊的眸,为何能如此绝情冷漠。   自己做错了什么,令他如此恨他,他只是不明白,只是不甘愿——若你对我说说,也许很多事就会不一样。   但他总是绝傲地抿着唇,留给他的也无非一个渐渐走远的背影。   ——他的眉,他的眼,皆是他爱极了的弧度,爱到极致,碎裂成渣,燃烧做灰,也是心甘情愿。   天边的蓝焰燃烧起来,凤凰悠远啼鸣,凌宇抬起头,冷玉似的面容隐有波动,终是敌人吗,不管怎么待你,你心中,我也只是损害了你威严的仙界之帝,偏偏我还期待有日能走进你的内心,想来也当真是愚蠢可笑。   “永夜之魔,黑暗幽深,沉默的头颅,王冠冰冷。”伴着冷声的吟诵,黑眸越发凌厉,天边蓝焰大盛,呼啸着席卷而来。   白云染上纯蓝的色彩,天空蓦然昏暗无比。   萧瑟的风尖锐啼鸣,狂风之中,圆月的虚影自冽炎背后缓缓升起,诡谲而妖异。   魔魅之光,铺天盖地,似要,湮灭一切。   嘴角不自禁上浮,凌宇伸手按上眉心,没有人能看到那战栗的指尖以及苍白的神色。   仰首,乱发纷飞,冷厉的面容似神诋般不容侵犯——   “远古的虚空,洪荒之色,请听从于我!”   凌宇十指疯狂交叉,妖风滚滚,像万马奔腾。   胸腔里有雷声轰鸣,冽炎吐出口血,血滴落在重剑之上,火红色的光芒顿时大盛。   勾唇一笑,乖戾冷傲,冽炎将剑缓缓举过头顶,墨发如同狂舞的蛇,剑下的脸隐隐绰绰,忽明忽灭。   陡然,剑身褪下红色的外皮,竟是如纯金般闪耀。   血色流转出青铜的色泽,他融在黑暗里,只有一双眼,一如既往的嚣张无情。   很多年前初遇的那刻,苏影夜抬起头,映在凌宇眼里的便是双漂亮的眸。   光明到极致的黑暗,清澈到极致的肮脏——纯黑,如宝石。   锦衣墨瞳,少年眉目如画,笑时映着两个小小的酒窝,似乎漫天星光都醉在了里面。   然而那些记忆,对于凌宇而言,比光影还虚无,又谈何捕捉。   风沙漫天,金属的叫嚣合着远古的咆哮,强大的声浪将所有人耳膜震破,待他们重新睁开眼,面前是如何也想不到的一幕。   凌宇将冽炎紧紧禁锢在怀中,他恨极了他的冷漠倔强,他的阴狠凶残,不要命地啃噬那张薄唇,带着蚀心的痛苦。   冽炎愣愣地看过去,两人胜负未分,他竟然……   “闭嘴,不准说话!”凌宇捧起他的头,最后一次,他想,最后一次,让他好好地与他拥吻。   从此,暮雪千山,万里冰封,他与他,将会再无干系。   衣襟被粗暴地扯开,冽炎面上一变,冷冷瞪过去,凌宇察觉到他的僵硬,指尖隔着衣衫毫无预兆地戳进后 臀,“你是我的,即便离开了,也只能是我的……”   千晨星注视着两人,黑白分明的瞳不露丝毫情绪,而其他人,已经彻底呆若木鸡,拼不出任何言语。   狂暴的噬咬,鲜血顺着下颌滴落,越滴越多,渐渐形成细小的溪流,不知是谁的力量引导,血流缓缓流动,慢慢地将两人圈在里面。   ‘簇’地声,如烈火遇到冰水,血流咕咕冒起血泡   ——不是岩浆,却比岩浆还要炽烈。   血流干涸,依稀可见红带之上诡秘的符文,辛慕天惶恐地退了两步,场中两人浑然无我,冽炎衣衫已退至腰际,他任凭凌宇轻薄,面上挂着嘲讽的笑容。   “羽轩……走……快走……”   撕心裂肺的惊呼终是惊醒了沉醉之人,凌宇望向辛慕天,对方仿佛生离死别般,汹涌的泪水划过脸庞,“灵魂印记,他知道你的灵魂印记!”   呆滞地转头,“本以为是最后温存,却原是你杀我的契机。”   冽炎推开他,面无表情地理好衣衫,道,“你不是他,杀你又如何。”   你若是凌宇,我甘愿为你做任何事。   你若不是,你若不是……   我却不知该到何处找你……   浸了血的心,如何还能恢复如初——我等了那么久,已经那么久……   凌宇低吼一声,疯狂地将男人压制在地上,双眼充血,他死死掐住他的脖颈,几乎令对方窒息,可是他的脸,比冽炎还要惨白,“你如何会有我灵魂印记,我怎么可能把这种东西给你?”   怎么有的?眼前一片迷茫,冽炎依稀记得,那个人说,‘世间荣华万千,只你一人得我心意,’他这样说的时候,朱砂缓缓打开,如烈火的重莲,极度华美,也极度决绝。   是了,就是这样……他情不自禁伸手摸上凌宇眉心怒张的莲花,真好看,只有自己能让它盛开……   诡秘的符文闪出诡谲的光芒,阴冷,幽森。   手上的力道松了下去,冽炎自知凌宇正在承受难以想象的煎熬。   肉体再大的疼痛,又如何及得上灵魂万分之一……   “本以为绝不会如此对你,万万没料到还是走到这一步……”细细吻上他冰凉的唇瓣,冽炎轻轻闭上眼,“阿宇……我在魔域等你……最后一次……你记住,最后一次……”   这个世上,作为万物之始的‘虚’,即便灵魂印记破灭,也会依然存在。   ‘虚’——空无一切,原本就空无一切,又如何会消失?   “不要走……”迷迷糊糊中耳边湿润,他说了什么,他要走,他一定是要走。   痛……好痛……   心灵与灵魂的双重灼烧几乎令凌宇喘不过气来,他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冽炎大腿,啜泣着说,“不要走好不好,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再也不用铁链锁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冽炎,不要走……”   冽炎咬住下唇,冷笑了下,踢开地上的人,目光森冷,“你连我名字都叫错……”凭什么哀求……   那一日成了凌宇永远也洗不净的噩梦,头顶是滔天的蓝焰,无声地将冰凉之火燃烧,墨衣的男子渐行渐远,他执着剑,尖锐的锋芒指向身后的他。   “羽轩……”辛慕天哭泣着跪倒在地,为什么,你看着的总是他,为什么……   即便他如此残忍如此绝情,你的眼里,映出的也只是那个身影。   凌宇虚弱地招了招手,泪眼婆娑之人抬头,只见他扯出一个苍白至极的笑,他问,“慕天,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已经得不到他,那若让你拥有我,你便会幸福吧……   若是身边人幸福了,失去了节奏的心跳,会不会多少有些暖意?   来自仙界的喜帖   上邪魔域的冷掬,总是无法完全盛开,残缺的花瓣飘飞到半空,在猛烈的罡风中化为残渣。   “阿夜……”   白衣的男子欢欣鼓舞地奔来,一把蒙住冽炎的眼,“猜猜我是谁,快猜!”   “你是千寻,上邪魔域大公子。”   那人尴尬地放下手,在头上搔了搔,“我是见你无聊,才……”   “我知道……”冽炎伸出手,手心捏着的花瓣立刻纷飞,奔向不变的结局。   “什么时候来的?”最近几年,千寻早已习惯这位魔帝陛下隔三差五视察上邪,旁人怕他,他可不怕,他是他弟弟阿夜,才不会仗着身份欺负他。   “有一小会,听说圣父在王妃殿内,便未去打搅。”   “哼!”鼻翼间重重嗤了声,“就君澈那副废人样,也不知父王喜欢他哪里。”千寻眼珠一转,“我听说君澈妹妹挺漂亮,你在仙界时见到她没?”   仙界……胸口蓦然一缩,连着指尖都不经意地微颤……   仙界……自己已经离开了八年?九年?还是十年?   为何记忆如此遥远,就像是已经很久很久不曾见他……   “喂!”又在发呆……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傻啊……千寻伸出双手在他脸上乱搓,恼怒地道,“阿夜,哥哥我在跟你说话……”   黑眸闪了闪,隐去其间光芒,“你问君澈妹妹做甚?”   千寻白他一样,暗骂这人闷死了,不过是随意问问,他偏要觉得是有什么目的。   魔域的天空阴沉沉的,罩着黑雾,一幅随时都会下雨的模样。   千寻眼睛瞎瞟了阵,最后还是将视线放到他隆起的腹部,烦恼地甩甩脑袋,“现在整个魔域都知道你有了孩子,你……当真要生下来吗?”原来自己绕了半天就是想问这个问题,千寻很是鄙视自己的矫情。   “为何不生?”手抚摸上去,冷峻的脸上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这只是我的孩子,与别人没有丝毫干系。”   “好好好,你想生就生!”耍赖地蹬腿仰天躺在地上,千寻望向身边的男子,狠狠掐在手心,“就算我希望你不要冒险,你还是会执意于此吗?”   习惯了千寻的嬉皮笑脸,陡然见他神色认真,冽炎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刻意忽视那眼里亮晶晶的名为期待的东西,铁青着脸,“我决定了的事,没人能够改变。”   “噢……”千寻懊恼地别过头,暗骂臭美。   冽炎回到下邪宫中的时候,千晨星规规矩矩地站在寝宫外,“父王。”   几年来,千晨星再也不会在他怀里撒娇,再也不会叫他娘亲,他的神色,疏离而冷漠,像极了自己。   牵起他手,缓步向殿内踱去,“今日学了些什么?”   夕阳的余晖照下,冽炎的脸,也像蒙了层金光,千晨星静静看着,嘴唇轻轻蠕动了下,“杀人,很多人。”   冽炎脊背一僵,冷冷回头,“青龙教的?”   千晨星畏惧地向后缩了缩,低下头,“青龙叔叔本来不愿,但我执意要求。”   “即便我做千影绝的那世,君澈也是等我满了千岁才放我到战场历练,”冽炎将他抱在怀中,“你年龄太小,过早接触这些今后很容易被魔力反噬。”   顺势靠在那宽厚的胸膛,千晨星睫毛轻轻颤抖,他能听见里面强健有力的心跳,这让他觉得世界是多么美好。   但只有他一闭上眼,只要一闭上,他就忘不了在仙界最后的日子——明明说好要保护,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凌宇欺 凌。   辛慕天抽在身上的鞭子再痛,也没有凌宇给的伤害痛。   当时那个人明明答应了要回来,还让自己做仙界殿下,可他的承诺通通都是骗人的,他只会一次次伤害父王,再一次次将那些伤口扒开,残忍地撒几把盐。   “陛下……”   冽炎抬起眸,示意朱雀轻声点。   朱雀往高座看去,殿下安静地躺在魔帝怀中,睡颜纯真,也只有这个时候,他看起才像个百余岁的孩子。   小心翼翼地将千晨星放在软榻上,盖好毯子,冽炎关上殿门,“什么事?”没有事,朱雀不会在这种时候来打搅。   迟疑着递上红色的帖子,朱雀埋着头不敢看对方神色,“仙帝……下月……大婚……”   仙帝大婚?   四个字如雷般在他脑里轰鸣,仙帝?哪个仙帝?   冽炎抓了抓手心,最后扶着殿门,冷笑道,“什么意思?”   黑色的眸子化成一圈圈的波涛,倏地,又平静下来,如同最沉寂的夜,“你说那个人,要结婚?跟谁?”   咬牙切齿的话夹杂着连他也不知的战栗,淬着血,生生将自身浸透。   “我问你跟谁?”   “慕天殿下……上面写的……慕天殿下……”   一把抢过红色的帖子,颤着手打开,红底黑字,眼里极为模糊,什么都混沌一片,他看不清,没法看清。   帖子被揉成畸形的弧度,冽炎晃了晃头,唇角高高上挑,“仙帝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要我去观礼?”   他想炫耀什么,想展示什么?——离了我,还是能活得很好?   那个抱着我腿祈求不要离开的人是谁,是谁?   “陛下……”惊心地发现对方额间滴下冷汗,甚至身形都摇晃了两下。   “别碰我!”   一声厉喝,朱雀尴尬地收回半空中的手——早知这消息会打击到他,但怎么也没料到,竟到了伤痛欲绝的地步。   他是魔帝啊,他的荣耀,他的威严,怎么可以因为一个男人而蒙羞?   “我不会去,”冽炎越过朱雀向外走,步履蹒跚,看起极为滑稽,“告诉使者,我不会去。”   不去也好,相见不如不见。几年前从仙界逃回时,魔帝与仙帝的事闹得甚嚣尘上,所有人都知道魔帝替仙帝孕子,甚至怀疑连晨星殿下的生父也是那人。   朱雀捡起被冽炎扔下的帖子,抬头却见殿门开了个缝,千晨星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手,那目光,似要把它烧穿。   是夜,冽炎的寝宫内,烛影婆娑,摇摇曳曳。   歪歪扭扭的字,映在砂纸之上,倒着烛光,似能把人也一并粘进去。   “凌宇,你要是敢跟他成亲,我挖了你眼,穿了你心,你听到没,我问你听到没!”   不行,不行……   “凌宇,你别跟他成亲,你又不喜欢他,成什么亲。”   不行,还是不行……   “凌宇,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怎么能跟别人成亲?”   一团团纸,扔了一地,各自找了个角落蜷缩,渐渐地,满屋都是废纸,笔杆被愤怒的人捏断,他攒起拳,重新拿出支笔,“阿宇……我是阿夜……你怎么还没想起来?”   他静静凝视尚未干涸的笔迹,浓烈的悲楚扑鼻而来,全不给他半分逃避的机会。   身上四肢又冷又木,那个人在仙界时那般侮辱自己,若再做出这一副被抛弃了的样子,他心里定会偷着乐。   冽炎点点头,不能这样,再次铺开纸,痉挛的手已经拿不稳笔,他咬住牙,重重杵在纸上,墨迹晕染开,一点一点,花了眼。   “父王,别写了……”千晨星实在看不下去,终是掀开帷幔走了进来,将固执地攒在笔上的五根指头一根根扳开,“夜深了,父王,快睡觉去。”   冽炎慌乱地将纸收起,却发现上面并没有字,“你怎么还在这里?”   “晨星担心父王?”   双眼一眯,“担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千晨星捧起他脸,冰凉的手指一一滑过眉骨,“这样的父王,要是我,也不会喜欢。”   抓住那只手,神情陡然变得乖戾,“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若是我,是我的东西我会珍惜,不是我的,便是抢也要抢来。”   千晨星走后,冽炎愣了片刻,将屋里的纸笔烧了个干净,乘着夜色,连赶四日路程,匆匆来到仙界。   到的时候夜色正浓,星空璀璨,繁星点点。   皓君白塔耸入天际,冽炎躲过无数暗桩,飞身靠近。   他没去过凌宇的宫殿,但据说是在白塔附近,只要找到白塔,就能找到他的凌宇。   冽炎在太阳穴上揉了揉,自己风尘仆仆,还大着个肚子,也不知他会不会嫌弃?   眸子一凝,他忽然冷冷哼了声,一甩衣袖,从来都只有自己不要他的分,什么时候轮到他!   打定主意,冽炎越走越快,风呼呼吹过,衣袍跟着猎猎作响,将他本就烦乱的心搅得一团浆糊。   如果他还是要跟那个人成亲……冽炎咬住唇,如果还是如此,我便彻底与他决裂。   ——他似乎忘了,几年前,他其实已经毫不迟疑地,离开过。   来了又走的错落   “其实他的头发也很漂亮,看起来比你的还要长些……” 沐浴后的身体带着淡淡的清香,似乎是梨花,凑近了些,轻轻缭绕在鼻尖,幽幽的,缥缈如云。   镜中的脸,朦朦胧胧,像披着层月色的清光。凌宇将他的碎发撩到耳后,不经意碰到泛红的耳郭,他心里狠狠颤了下,面上却无丝毫波动。   自那个人残忍地将他的灵魂打碎,世间,再无任何事,能扰他心境。   辛慕天察觉到他的失神,微微低下头,轻唤:“羽……”   他的声音总是很轻,像担心惊扰了什么。   凌宇顺着窗向外望去,曾经满树繁华,余下的只是光秃秃的枝桠。   墨黑的天空,沉沉地压在头顶。 星辰撒下几缕孤寂的光芒,看着看着,便觉出幽怨的意味。   手中的长发柔顺如丝绒,不是他曾经钟爱的那一把。   他所钟爱的,不需过分柔软,一缕一缕,要像墨色的帷幕……即便划过指尖,温暖的触感也不会消散……   微弱的烛光,在风中摇曳不堪。   悄无声息靠近,黑暗,如潮汐,冽炎张了张嘴,他们在做什么?   他的嘴,怎么可以在别人身上亲吻……   他的手……那明明是属于自己的手……冰凉中有温润之色……   曾经无数个没有尽头的黑夜,他渴求那双手的温暖,而如今,它的主人却用它握住了别人……   安静地离开,一如他安静地来。   地上滴落了几滴血,也不知是谁的,半夜起了风,大雨滂沱。   淅淅沥沥,将一切冲刷得不留半点痕迹。   竹林像鬼影般划过,冽炎不知道他该去哪里,他来找他了,但他似乎已经不打算再要他。   他觉得对方不要自己也没什么,性子不好,脾气也暴躁,没人喜欢也正常的很。没认识凌宇前那么多年自己也一个人过来了,今后就这样过也没什么大不了。   自己该做的已经做了,放下尊严,低三下四地来找他,结果怎样他又无法控制。这份感情,他已经仁至义尽,此时分道扬镳,也不完全是自己的错。   我应该早点来的……   冽炎狠狠在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   他变心了,他碰了别人,就算早点来,也无法改变什么。   在魔帝陛下的潜意识里,自己在前面走,那个人就必须在后面追,自己藏起来了,不过是给他的考验,他要努力地找到他,然后拉着他的手,恼怒地说,‘你不能瞎跑,要无时无刻呆在我身边。’   这个时候,自己就可以佯作不屑地嗤笑他的痴情,他的执着……   但现在呢……现在呢……   冽炎在胸口死死地揪了把,我要去哪里,我该去哪里……   离开仙界的时候,在下雨,模糊了他的整个世界。   来到人间,还是在下雨,家家户户熄了灯,城市在夜晚中安静地沉睡。   冽炎想找到当初的凌府,但他忘了他来到了万年前,万年前没有大堰,没有凌家,更没有那个屋檐上的少年。   这是他不熟悉的地方,陌生而冷漠。   夜,无比漆黑,天幕如深渊,不断旋转不断旋转,转不出来路与去路。   摩挲着来到一片残垣断壁,像刚刚被烧过,依稀能看见青色的烟雾。   ‘凌府怎么成了这样’冽炎问自己?   凌宇呢?凌府被烧了,那凌宇跑哪里去了?   我要在这里等他,他回来就能看到我,我第一次那么听话,他肯定会高兴,他高兴的时候眼里就有掩不住的笑意,照得整个天空都亮堂起来。   扶着危墙,小心翼翼坐下,冽炎抬起头看天空,依稀记得,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夜空如丝绒,繁星璀璨。   轻轻闭上眼,沉沉睡去,等我做梦,就能再见到你……   晨曦清亮的光芒,将破碎的砖瓦映照得无比明晰,冽炎皱起眉,在腹部用力揉了揉,他觉得有些痛,但分不清是腹部痛,还是胸口痛。   时而像针扎,时而又像柄重锤在敲打,闷闷的刺,不够尖锐,便连痛也软绵绵没有力气。   面无表情地起身,墨衣凌乱,将皱成一团的地方理好,拍了拍,回魔域去,我要回魔域,至少,还有晨星。   其实,我也只有他了……   “陛下……”宫殿外的侍卫惊讶地发现魔帝身上正在滴血,蜿蜒的血迹,很长,很长,但他们还来不及提醒,离开的背影,已经消融于白日的晨光。   “晨星……”魔域昨夜也下了雨吗?残叶满地,踩上去沉甸甸的。空荡荡的帷幔,在风中飘飞,“晨星!”   你在哪里……你究竟去了哪里……   “是父王回来了!”千晨星与青龙对视一眼,两人眼里皆有半喜半忧,喜的是消失一个多月的人终于知道回来,忧的却是,上面那人,已经成婚。   树下的少年,一袭淡紫轻衫,面容晶莹如玉,他的眼角也喜欢微微上挑,虽不及那人妩媚,模样却是极为神似。   “青龙,让晨星休息一天,我想他陪陪我……”冽炎微微笑着,将千晨星拉到自己身侧。   “是,陛下!”这是青龙第一次见冽炎笑,眉眼弯起,看起来和煦,他还是觉得寒,仿佛冻了很多年的冰,根本没有瓦解的可能。   “昨日我去了趟人间,本想找到以前居住的地方,可怎么也找不到,今天早晨才想起这是万年前,我要回去,还得多靠你,所以……”   “父王!”千晨星惊呼了一声。   “先听我说完,”冽炎攒紧他手心,面上极为温柔,“你要好好学艺,等能力够强了……”他顿了顿,“等够强了,就带我回去……”   回到万年后,那里才有我要找的人。   在这里,我怎么也找不到,用尽全力也找不到……   “父王!”   “陛下!”   叫什么?冽炎不满地顺着两人视线望去,只见自己奔来的地方,一长串的血,竟是极为凄厉。   情不自禁抚上腹部,原来是这里在痛,果然是这里。自己的心,都麻木了,怎么还会有知觉?   “朱雀阿姨,父王现在怎样?”千晨星忧心地看着床上的男子,早知道会这样,他死也不会怂恿他去仙界。   听说仙界那场大婚并未取消,他便知道,自己错估了两人的关系。   原本想,只要父王放下脸面上仙界找凌宇,他定会感动来喜极而泣,但怎么……他怎么能这样对父王……   惨白的脸,紧皱的眉,咬破的唇,全都是因为那个负心的男人。   他现在不要我们,以后我们也不要他……千晨星覆盖上冽炎的手,紧紧握住。   “那孩子醒了。”半响,朱雀轻声道。   千晨星点点头,父王会留那么多血,甚至昏迷不醒,定是那个胎儿又开始兴风作浪。   “当日情况紧急,我将这孩子的时间无限放大,外界过了百年,对他而言,不过片刻,但这法子有伤父王身体,此时万万不能再用。”   朱雀自也知这道理,“殿下,杀了它吧。”   “我要能杀岂会容它活到今日,”千晨星垂下眸,眸里精光闪烁,“这胎儿虽未出生,魔力却已远胜于我,这天下,能杀它的只有两个人。”   朱雀看了眼冽炎,陛下是能杀不会杀,而上面的那位……是不会过问这种事。   羁绊   妖界,黄沙漫天,层层叠叠,遮蔽天幕。   灰暗色的宫殿,黑暗的小屋,汐墨轻轻推开门。   蹲坐在地上的人抬起头,对方逆着光,容颜模糊,却能清晰地看见一双浅灰色的眸。   他还是披着黑色的披风,自己离开妖界前往魔域之前他就是这个样子,如今过去很多年,一点都没改变。   “哥哥,为什么要骗我?”厉破艰难地站起,身体晃了两晃,他面色青黄,眼睛却极亮极亮,看起来,比化身为狼时还要孤独凶残。   “为什么骗你?”汐墨直视着他,“我若是不骗你,你会否不顾一切地冲到仙界,你说,会不会?”   高亢的质问连发出的人也搞不清是太过愤怒,还是太过悲哀。   仙帝大婚,自己又能如何,他不是没有帮他争取过,但仙帝不同意,难道还能把那人强抢回来?   “厉破,我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帮你做了,剩下的,要你自己去明白。”   汐墨缓缓吐出口气,望向外面,昏黄的天空,什么时候才能碧蓝如洗?   不是没想过问重羽轩要处好点的地方,但在‘炼狱’生活得太久,只怕无法习惯外面的春夏与秋冬。   “也许当初我不该让你去魔域,若是不去,你就不会遇到他……”汐墨忽然住了口,望过来的眼神如此悲愤,几乎把他的心生生撕裂。   “哥哥忘了我为何会走?”厉破冷笑着说,“你对我有了不得了的心思,你压抑不住想要拥有我,可是伪善的你,如何会让自己内心肮脏的欲 望显露出来。”   汐墨将手背到后面,指尖颤了颤,自己丑陋不堪的心思,这个人早就明晰,可他还是装着与自己兄友弟恭,还是对自己强颜欢笑……   厉破一步步逼近,目光灼灼,“我离开前的一夜,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汐墨眼前一片恍惚,他前往魔域前,自己对他……   他的脸色忽然无比惨白,仿佛遇到了什么极为惊恐之事,“你并未许我,你还,你还……”   厉破扣住他脖颈,指尖沿着滚动的喉结摩挲而下,“你对我那般强迫,我怎么可能许你……”   脆弱的脖颈被掌握在对方手中,汐墨轻轻闭上眼,即便面对强大的仙帝陛下,他也能游刃有余,谈笑晏晏,可是只要对着这个人,他就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什么狼狈,什么挣扎,被他剥得淋漓尽致,全不给他半分伪装的机会。   “就如那夜一样,你想做,我奉陪,只要你甘心承受……”   汐墨愣愣地看着身上的人,似乎还没明白他的意思,直到衣襟被粗暴地扯裂,才开始有了反应——   抵抗吗,这是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弟弟,连梦里都是他的容颜。   接受……可是如此屈辱的方式,绝非他所愿。   更何况,他的心里,从未有过自己。   不再给他思索的时间,厉破用衣带将他背在后面的手腕绑住,黑暗的室内,汐墨看不见他脸,他想自己应该点盏灯,有了灯,就能看清。   “为什么……”苦笑着问,“你根本不喜欢我。”   厉破手中动作一顿,捏住他下巴,迫他抬头仰视自己,“想你死心,这个理由够吗?”   赫然睁大双瞳,浅灰色的眸失去了所有神采,“只是……这个理由?”他喃喃问着,似是难以置信。   “是这个理由。”   斩钉截铁的话不带丝毫犹疑,汐墨脑中嗡了一声,但他心里越是波涛翻滚,面上越是平静。   一直以来他带着妖族偏安一隅,其中艰难,远非厉破所能想象。   他挑起唇笑,那笑在厉破眼中极为刺耳。   厉破咬住他耳际,轻轻舔弄,“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是男人就会有欲望,更何况,你这样的身子,尝过一次,便不会忘记……”   衣衫顺着肩膀向下滑落,战栗的身体,激情的爱 抚。冷月悄然移至中天,又寂寥地落下。风呼呼作响,黑夜肃杀而冰凉。   汐墨觉得身下湿漉漉的,心想留了很多血,有了血的滋润,身上的人更加卖力地折磨自己。这是场没有半分强迫的性 事,滚烫的岩浆,袭掠而过,融化了所有该有不该有的爱恋。   痛到极致,心里反而渐渐安稳,今后再也不会比这更痛,再也不用忐忑不安,再也不用担心,这人什么时候会将锋利的长矛对着自己。   “你今后打算去哪里?”   厉破没想到这种时候他还会问这种问题,脊背陡然紧绷了一下,心里闪过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对方淡淡含笑,是他熟悉了的笑容,漠然掩盖了悲凉,这人本就是做戏的高手,将什么情绪都掩藏得很好。   若没有离开前的那夜,自己也不会知晓他的心思。   去哪里?过了今夜,汐墨断不会再强留自己,那么去仙界,厉破摇摇头,根本不可能,且不说辛慕天不会与自己好,便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仙帝陛下,也铁定容不得自己放肆。   “也许会去人间……出生后便一直呆这里,还未曾见识过人间的繁华。”   那一刻,汐墨看到厉破的眼,朦胧得像湖上的烟波,又像山野间的炊烟,烫得可怕,也冷得如冰石。   人间吗……是该出去走走,不能像自己,一直被困着。   停下的节奏再次复活,汐墨身体已经开始痉挛,大腿无力地张着,他眯起眼,死死注视着对方,但黑夜,很沉很沉,沉得他大脑凌乱,他忍不住闷哼了下,厉破深深看他一眼,忽然吻上那血肉模糊的唇瓣。   汐墨惊骇地睁大眼,厉破顺势将头靠在他胸口,一言不发。肉体摩擦的声音越演越烈,一下一下,在沉闷的夜里发出有力的撞击,每次都如同要把他碾碎一般,汐墨恍恍惚惚,身子冰凉,汗水粘粘地迷糊了眼睑,既然什么都看不清,干脆什么都不想。   只任他在自己身上驰骋,恶狠狠地纠缠……   以生命……为祭奠……而后……埋葬一切纷扰……   黑暗的门,无声关上。   好半天,汐墨慢慢醒过来,眼睛睁开了一些,风吹在身上凉幽幽的,他挣扎着想爬起,无奈身上太冷太痛,对方的利器将他的肉 体与灵魂割裂成风屑。   “厉破……”沙哑的声音,唤不出缠绵的效果,哑哑的,只能闷闷地回荡在自己的耳边。   离开的人,已经没法听见。   很多年以后,厉破回到这里,天的尽头,是望不断的沙漠。   那个时候,没有青色的墓碑,没有闪着白光的长廊,更没有迎接他的男人。   有些东西,他自以为不在意,其实,只是拥有的时候太过任性太过肆意妄为,等他明白过来的那刻,已经遗失了回去的路……   那个时候,整个妖族,已经被湮灭在黄沙之中,尸骨无存……   汐墨离开的那年,按元纪计算,是89810,那一年,下邪魔域的曼荼罗盛开得格外妖艳,覆盖过红色的大地,散发出浓烈的死亡气息。   千晨星端了汤药,却见魔帝陛下怔怔望着窗外,他将手护住腹部,像里面有什么了不得的珍宝。   “父王。”安静地垂下眸子,“该喝药了。”   尽管是魔尊的身形,也经不起里面那个胎儿的折腾,幸得魔域珍贵草药甚多,平时多补补,面色也不似刚回来时那般惨白。   冽炎无意识地接过,“现在什么时候?”   “酉时。”   天空黑沉沉的,原来,自己又过了一天。   汤药温度刚好合适,冽炎正要喝下,神情忽然一凛,冷冷注视着淡紫衣衫的少年,“什么东西?”   “‘断魂’。”千晨星回答得铿锵有力。   冽炎稍一思索便明白,之前仙魔边界有场小战争,魔域攻占了他们一座城市,只怕这药,是用那城市换得。   ‘断魂’——世间最强的毒药,喝下后将毒素凝固在胎儿附近,也许真的可以杀死。   不用自己动手,反正也不用自己动手。   小心翼翼凑近嘴唇,因为过度的紧张指尖一阵发白,千晨星也屏住了呼吸,本是抱着试试的态度,万没料到,他会答应。   这人以前死了心要生下孩子,如今,定然也是被凌宇伤得狠了。   千晨星眼睛有些湿润,他用力眨了眨,他已经很久不曾落泪,青龙说只有当他成长成真正的男人,才能执着剑,去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他想,他要成为那样的男人,刚硬似铁,锋利似刀。   “啪”的一声,碗被狠狠摔在了地上。   “以后别再做这种事。”   千晨星弯下身,将残片一块块捡起,手心被割裂,鲜红的血浸红了白色的碗片,他却浑然不觉。   “你还记得吗,晨星……”冽炎的眼神忽然变得悠远起来,他紧紧抓住桌沿,黑眸一圈圈,荡开涟漪,“你尚在我腹中的时候,凌宇想要杀你,他对我说,‘他只希望,我们的羁绊,比鲜血还要凝固’,我……忘不了……”   “父王,会好起来的,”千晨星上前将冽炎的头抱在自己怀中,他伸出手,想安抚对方,但看起来极为笨拙,“慢慢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只能重复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   诞子   仙界的莲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如此,无数个春秋。   晚霞给淡蓝的天空染上迷离的光晕,皓君白塔,阵阵暮鼓。   莲花池中,一片片洁白无暇的花瓣,在碧波中轻轻荡漾,他站在池边,一袭衣衫纯净如雪,不染丝毫纤尘。   眉心朱砂妖艳,勾魂噬魄般夺人心神。   他情不自禁将手放上栏杆,两百年,原来自己已经熬过了两百年。   那人狠心离开的场景仍是历历在目,被玩弄的恼怒,被伤害的仇恨?什么也说不清,道不明。   “君上,慕天殿下即将诞子,长老请你过去。”   诞子?那人竟是要诞子了吗?   心脏不自禁紧缩,半响方反应过来,要诞子的不是那人,是慕天。   “知道了。”淡淡扬了下手,内心已平静无波。   临天阁,一片慌乱,自慕天被自己迎娶为妃,他已不再住在篁竹林的小屋。   凌宇还记得婚庆的当夜,他吻上对方同样含泪的眼,呢喃着说,‘我本以为他会来的……直到此刻,才明白,自己决计抵不过他的骄傲。’   身下的人颤了颤,冰凉的泪顺着晶莹的脸庞滑落,不发一语。   混乱的夜,红色的蜡烛,纱似的帷幔,轻盈得像一场梦,偏偏狠绝地将他唯存的希望碎成残渣,未曾给他留下半分的机会。   童子端着一盆盆血水,神情慌张,殿内传出一声声凄厉的尖叫,凌宇忍不住拦住一个,皱眉问,“怎么还没好?”   那童子恭敬地低下头,“殿下男身生子,自要多受些苦楚。”   男身生子……凌宇身形一震……算下来……那人的胎儿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苏醒,那孩子如此凶险,他又如此倔,便是痛了也不会吭一声,也不知魔域有没有人关心他照顾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是好……   “啊……”   凌宇很想捂住耳朵,不让自己听见慕天的尖叫,它们像把锋利的刃,将他的心狠狠剖成两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魔域那人可能正经历着同样的事。   盆中的血水渐渐融化,整个视线,一片红潮,“下去吧……”   凌宇的手,紧紧攒紧,有什么东西快要覆盖过来,他呼不出气,但他找不到那是什么东西,他只能在灭顶之前,仰起头,耳边嗡嗡作响,天边的云微微有了天空的色彩,薄薄的一层淡蓝,极浅极浅。   ……   魔域,血染就的大地,黑色的花吐出浓郁的死亡之气,淹没整个王城。   残阳被黑云遮蔽,灰蒙蒙的天,沉沉笼罩。   大殿的门突然打开,黑压压的屋子泄入光亮,千晨星身形颤了颤,一个劲往角落缩。   朱雀见他动作,眼里已有泪光,“殿下。”   “关上你的心,别给我看……”情不自禁将手指含入口中,他已经很久不做这个动作,他长大了,他要做男子汉,但此时他还是紧张,紧张得声音都颤抖,“我不要看你在想什么,才不要看。”   将额头死死抵在墙上,手指无意识地在上面抠刮,泪水还是渐渐迷了眼,“朱雀阿姨,你走好不好,我不要见你,谁也不要见。”   朱雀重重跪下,泪水终是夺眶而出,“求殿下去见陛下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千晨星久久无法回味,最后一面,过了今日,再难相见?   再不会有人宠溺地将自己抱在怀中,再不会有人关心自己爱护自己……   “不……”他不能接受,绝不能接受……   他疯了般站起来,双腿一软,狼狈地摔在地上,强烈到极致的酸楚狠狠冲刷鼻腔,外面的光亮无比刺目,周围昏黄一片,他扶着墙,想让自己站得有尊严,唇却不自禁地战栗,“朱雀阿姨,你过来抱抱我,我走不动。”   朱雀抬起头,夕阳微弱的光芒撒进,少年埋着头站在那里,华贵的淡紫衣衫粘满尘土,漂亮的小脸紧紧皱在一团,悲伤像潮水般将彼此淹没,她觉得自己就要窒息。   “殿下……”   那一日,在千晨星的记忆里无比无比漫长,昏黄的天空,浴血的大地,叫嚣着,奔腾着,埋葬一切。   昏暗的寝宫,泪水湿了衣衫,额间鲜血横流,青龙还是一个劲在地上猛磕,“陛下,求你不要再等,他成了亲,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更不会挂念你半分。”   迷离的人黑眸亮了片刻,又悄悄黯淡下去,“出去……”   不是在等他,真的不是在等他……   搞丢了……无论去哪里也找不回来……   只有这个孩子……是自己与曾经的他唯一的牵绊……   明明只有这个孩子了……为什么还不要我生下来……   进来的朱雀和千晨星闻到室内呛鼻的血腥味后顿时脸色大变,千晨星抹掉脸上的泪痕,用力掐在手心,“父王,”朱雀将他放到冽炎床上,他颤着手,不敢去触碰那人。   “父王,你不要我了,你怎么可以不要我……”   汹涌的泪水一旦决堤就再难收回,千晨星原本想忍的,真的想忍。   朱雀和青龙默默退出,白虎和玄武立刻迎了上去,青龙摇摇头,“陛下已立二殿下为魔尊,准备后事吧。”   退了两步,白虎猛地挑起,扼住青龙脖颈,面上青筋毕露,“混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后事?鬼来的后事,陛下那种人怎么可能会死?”   “怎么不会?”青龙甩开对方,冷笑着说,“三百年前陛下便差点被那胎儿吞噬,晨星殿下虽用法力制住胎儿生长,但终归是饮鸩止渴,那胎儿此时的力量有多大你根本无法想象。”   “但他是陛下啊,他是陛下啊……”白虎仍是不信地喃喃重复,他拉住想要走的青龙,哀求道,“你骗我的,快说,你骗我的……”   青龙摇摇头,清冷的脸比冰还寒,“我要去整顿军队,防止仙界乘机来犯。”   白虎将希冀的目光转向一边的朱雀,勉强笑了下,“朱雀妹妹,陛下会没事的,是吧?”   青龙走了,朱雀走了,最后,玄武也走了,白虎摸摸头,干脆在地上坐下,他撑着臂,自言自语,“陛下怎么可能会死,你们真会骗人。”   他的陛下,永远尊贵高傲,不容侵犯。   怎么可能生子而死,这样屈辱的死法,不该属于他。   冰凉的寝宫,只能听见千晨星一个人的啜泣,“娘亲,我听你话,我再也不调皮,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娘亲,我很乖的,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他扳正冽炎的脸,心痛地拭去那些冷汗,轻声道,“娘,你忍心吗,你走了我怎么办,辛慕天定然怂恿凌宇来攻打魔域,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娘,没了你,魔域不可能抵挡。他们会将我关在牢狱,那些丑陋的犯人会肆意欺 凌我……”   冽炎用尽全力看着他,千晨星惨笑了下,“你不疼我也没有关系,但你别让我一个人……其他孩子都有爹有娘,可我呢……我马上就是孤儿……”   冽炎偏开头,艰难地喘息,“你割下我脸上的皮……呃……给他看……他不会为难你……”   千晨星笑得抽气,泪水依旧止不住地落,“你怎么如此天真,有辛慕天在,别说拿东西给凌宇,我能不能见他都是个问题……”   “啊……”   “娘……娘……”   冽炎忽然浑身痉挛,嘴巴无力地大张,腹部开始裂开一个肉眼可见的缝,红丝一边,眨眼的功夫,缝隙疯狂扩大,几乎要将他的身体撑爆。   “啊……凌宇……痛……凌宇……”   “娘……”千晨星红了眼,想将疯狂挣扎的人抱住,但冽炎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将他掀翻到地上,“凌宇……痛……我痛……”   他记得的,上次诞子,在他最痛最痛的时候,那个人紧紧握住他的手,他亲吻着他,让他觉得,似乎一切疼痛都会过去。   可现在呢……他怎么还不来……   消逝的发   “娘……你别吓我……”千晨星将手捂住眼,止不住的颤抖,他哑着声唤,“人啊,来人啊……来个人好不好……”   走了,都走了,青龙走了,朱雀也走了,他们都知道,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余下的,不过是死亡的悲凉。   床上的人终于不再挣扎,血气将整个身体笼罩,千晨星努力地爬过去,黑白分明的双眼失去所有焦距所有内容,他张大了嘴,滚动的喉腔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娘……   “啊……”尖锐的惊呼刺破苍穹,千晨星推开门往外跑,路上撞倒了不少侍卫,他们惊奇地看着他,并不知道,魔帝的寝宫内,一片猩红。   血色的大地,黑色的花朵,肆意舞蹈。   千晨星扑倒在地上,窒息的花海几乎将他掩埋,他张大口喘息,但还是不行,还是不行,慌乱地捂住耳朵,世界一片安静,只剩下咚咚的心跳,在冰凉的黄昏清晰可闻。   涨红的小脸凝满泪水,哭着哭着,便没了力气,徒劳地落泪,打湿了碎落一地的花瓣。   娘……娘……   心里无意识地低唤,一遍,又一遍……   日暮的光晕被染成壮丽的蓝,凤凰尖声啼鸣,山川震动,四野煌煌,无数人仰天叩拜,无数人惊惧着臣服。   大片大片的蓝焰剧烈燃烧,一如洪荒以来最壮阔的色泽,一如刮过草原的苍茫之风。   凌宇抬起头,好漂亮的蓝色,无比瑰丽,又无比凄怨……   他记得那人说,若有这样一日,那必是他要离开,再不回来……   两百年前,也是这样,那人提着剑,墨衣的背影渐行渐远,漫天蓝色的火焰吞噬一切,将所有来得及来不及的缠绵与纠葛,焚烧成灰……   是谁在叫,是谁在叫,不要叫,请不要再叫……   凤凰高啼,所有人都怔怔抬头,“这般异象,难道是魔帝要换人了吗?”   “不……”   走远了的童子回头,只见君上的脸在瞬间极为惊恐,他狠狠揪住心脏,像是想把里面什么东西揪出来。   “阿夜……不……不……”   那悲鸣的声音传了很久很久,久到没有人听见婴儿的啼哭,亦没有人发现,蓝焰悄无声息地黯淡了下去,一如,他曾经悄悄地来……   ……   下邪魔域,天空一如既往的阴沉,灰蒙蒙的云层盘旋在上面,似乎撒不出半分阳光。   空荡荡的宫殿,纱似的帷幔在风中飘荡,他颤着手,厚重的殿门发出沉闷的声响。   空中有尘埃漂浮,更多的是浓烈的血腥气,凄厉得近乎悲哀。   很多年前,尚在人间,他也曾经历过同样的事情。   黑压压的室内,没有光亮,更没有,他想要寻找的人。   婴儿的身上布满血迹,睁着双迷茫的眼睛望向闯进来的人,“你便是凌宇?”   你便是凌宇?一句话,如同淌着血的尖刀,狠狠刺进心里,不留丝毫余地。   我便是凌宇……我便是凌宇……   “站住!不准过来!”床上的孩子再度发出声音,他扬起头,下颌极为倨傲。   接近的步子生生顿在那里,凌宇便远远望着,白玉似的脸浮出微笑,格外凄凉,“可有什么剩下?”   那孩子四处找了找,床上全是血,他抓抓头,模样看起来有几分抱怨的意味,“你若早来一时片刻,兴许我还会给你留点。”   “是吗……”他僵着身子走过去,轻轻捡起床角一缕发。   天地间,响了哀歌……   发的主人,断了绝殇……   凌宇放到鼻尖嗅了嗅,他指尖战栗,拿得却极稳,像是对着,唯一的珍宝。   珍而重之地拿出囊带,将两缕发小心翼翼放在一起,细细亲吻,他面上依旧笑着,那笑极美极美,像是早晨第一缕晨光。   阿夜……嘴中发出轻声的呢喃……   眼里滑出泪来,湿了发,也湿了心。   小孩子安静地坐着,没有半分不耐之色,他忽然开口,指着那两缕发,“快看,你把它搞没了……”   凌宇惊讶低头,手中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惶恐地捏紧手,但捏得越紧,风化得就越快,“阿夜,阿夜,不要走,不要走……”   乞怜的哀求,及不上风的速度,伸出双臂,想将那把灰捧在怀中,却狼狈地跌到地上,“阿夜,阿夜……”   他不停地叫着,只盼那人能够听见,不是奢求原谅,而是他知道,他一直在等他,等了很久很久。   当他可以尽情地唤他的时候,那个想听的人,已经不在了。   仰起头,零星的飞灰飘落头顶,“阿夜……”   凌宇闭了眼,灰色的潮流逆袭而来,你听见了吗,我想起你了,什么都想起了……   “你是‘虚’啊,司毁灭,你手中,什么东西能够长久?”   小孩子懒洋洋地讽刺,他耳边却不断回荡那人曾经嬉笑着说过的话——‘凌宇是苏影夜最重要的人。’   他一直没有忘记,一直奉守着他们的承诺,即便死的那刻,心里浮现的只怕也是自己的面容。   是恨我,还是爱我?   是怒,还是怨……   你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就要那么傻……   白虎推开门的时候眼睛比兔子还红,他奔到床边,除了一滩血水,竟是什么都不留,“陛下……陛下……”   泪水夺眶而出,这是他第一次落泪,汹涌澎湃。   那孩子好奇地打量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你定然叫白虎。”   白虎这才注意到床上的孩子,他光裸着身体,脸上有些皱,一双眼却极黑极黑,像是酝酿了几万年的墨,每一次泼洒,都是浓烈。   “陛下……”白虎失声而唤,轻轻的,唯恐惊扰到什么,“你是陛下,对吗?”   张了张嘴,猛地将小孩攒入怀中,轻轻撩开对方脸上的血迹,指尖颤抖得格外厉害,“陛下你果然没死,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不是那个人,”小孩皱了皱眉,“但他临死前立我为魔尊,你们需得服从于我,我的命令不得违抗……”   凌宇默默走出,抬头的时候,一只孤鹰正唳鸣着掠过浅灰色的天际,想必,也是迷失了归途。   ……   沉沉暮鼓,九天之上的男人站于白云之巅,他的身下,是谢了又开的红莲,浴血般,娇艳欲滴。   他听见男孩子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青石板的长街,没有尽头,他跑远了,或者是躲了起来,他总以为后面的人跟着,总有一天能够找到他……   阿夜……凌宇习惯性地将手按上心脏,以前心脏的位置还藏着一缕发,后来那发随着风逝了,不留痕迹……   “父王……”   拾级而上的少年穿着袭月白的轻衫,他喜欢在袖口刺朵梨花,他说,那是生他的人惯常的装束。   而生他的那个人,在一千年前死了。   凌宇微微低头,少年眉目如画,冰肌玉肤,一双眼,亮如星辰。   他安静地垂首而立,风鼓起月白色的衫衣,似乎还带着梨花的清香。   “何事?”轻轻抬起手,立刻有多莲花飘到掌心,凌宇漫不经心地拨弄,莲花很美,素雅中有冶艳之色,而他不知的是,曾有人觉得他眉心那点朱砂,才是世间最美的事物。   “过几天是母妃祭日。”少年望着凌宇,神色微微有些暗淡,父王的目光永远不在自己身上,或者说,他的目光,已经无法在任何人身上驻留。   拨弄莲花的手指一颤,凌宇眯了眼,定定看向花心,“那又如何?”   “母妃因生儿臣而死,儿臣希望,这次千年忌辰,能替母妃守墓一年。”   “墓……原来他有墓……”   可那个人,便连墓碑……都不曾立下……   父亲   仙界新任的陛下一直没有名字,他出生的时候母亲死了,也不知去向,仙界的长老们思索半日,不敢得出结果,都道还是等君上回来再取。   那个白衣的男子回来了,看了他一眼,淡淡说,自己取吧。   他想,东君后山有片篁竹林,那他便叫篁吧,自此,方有了名字。   “陛下,魔军已攻破九重天。”   一名仙将慌慌张张地冲进来,群臣哗然,仙界掌控的九百九十九座大小城池共同拱卫着皓君白塔,而城池与仙界之间还有一道屏障,便是九重天。   若是那群疯狂的魔人已攻破九重天,那么打到皓君白塔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重篁皱起眉头,手指在椅上轻敲,“还是没有与妖王取得联系?”   “属下派出的人纷纷回报,妖域已整个在沙漠消失,至今未见踪影。”   重篁心里明白,要么是魔界在之前不声不响地灭了妖界,要么是汐墨自知难逃厄运,关闭了通往妖域之门。   无数双眼齐刷刷地盯过来,重篁轻轻哼了声,眸里闪过抹红色,“你们如今什么意思,我也知道,只要父王还在,魔域那两兄弟根本不足为虑。但坦白告诉你们,”他顿了顿,道,“父王行踪不定,近万年,便连我,也没有他丝毫消息。”   “什么?”   重篁起身缓缓拔出长剑,他动作极慢,剑身摩擦出刺目的白光,厉声一喝,“我重篁活着一日,便与魔人,不死不休!”   他长相妖异,吼出的誓言却铿锵有力,一群仙人摄于其气势,纷纷跪倒在地,齐吼,“不死不休!”   一年后,仙界,满目苍荑。   池中的莲花荡漾于血水之中,饱满妖艳。   “杀了那么多人,真是舒坦……”魔帝陛下慵懒地伸展开四肢,眯眼轻笑着望向身边的男子,“哥哥如今可有满意?”   千晨星看他一眼,眼里微有精光。他不自觉地挑起唇角,往殿内走去,“还差一样。”   “你指重篁?哥哥,你为何对他念念不忘?”   千晨星走得很快,风吹起淡紫的轻衫,衣带迎风飞舞,他执着剑,原本纯蓝的剑身已经有了淡紫的色泽,千宸御跟在后面,总觉得自己哥哥,贵气淡雅得,不似常人。   白玉铺就的华宫,鲜血纵横,千晨星一眼便见到了那位新即位的仙帝。   两个人,隔着如山的尸体,冷冷对望。   魔域的晨星殿下,是比魔帝更可怕的存在,重篁一直都清楚,他撑着墙壁爬起来,警惕地看向对方,“你恨我。”   不是问句不是感叹,只是很平静的陈述,千晨星拍了拍手,“聪明。”两个字,无须过多言语,他承了不该有的痛,这仇恨,终要有人来偿还。   没有什么好抱怨,要怪,也只能怪命运太过无情,诡谲得让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现在,我应该叫你仙帝陛下,还是……古老的妖王陛下……”   在对方震惊的眼神中,千晨星,浅浅而笑。   踩过血水,靴子不沾半点痕迹,一步步走近,猛地抬起重篁下巴,手指顺着眉眼擦下,“可惜了这副妖娆的相貌,真好奇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放开,放开。”镇定的脸上首次出现惊慌之色,重篁死命挣扎,不行,不能暴露,绝对不能。   “这表情还真可怜,”千晨星啧啧叹道,“跟你那个死去了的母亲一模一样。”   千宸御饶有趣味地望着两人,只见千晨星禁锢着那人的手缓缓下移,知道逃不过的重篁颤抖着闭上眼,他的眼睫又长又漂亮,像是蝴蝶扇动的翅膀。   若问哥哥讨,他只怕不好拒绝,千宸御坏心眼地想——谁叫你不声不响地有了收个宠物的打算。晃了晃脑袋,他脸皮可没厚道打扰两人好事,转身便要走,只听嘶的一声,正要离开的步伐生生止住,千宸御忽然张大嘴,甚至瞳孔都放大了几分,“呕……”   养尊处优的新任魔帝弯腰吐个不停,脸色铁青,“千晨星,你怎么不提前吱声?”   任谁见个大美人的裸 体是这幅德性,也会像他一样受不了……   一根根盘结的肌肉高高鼓起,有不知哪里伸出的白骨穿刺而过,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些游动的血管,像是无数蚯蚓攀附在身上……   “千晨星,快把他衣服拉好。”千宸御平生最恨软绵绵的东西,此时早已怒不可遏。   “只怕凌宇也不知你这妖怪长成这样……”千晨星扁扁嘴,五根冰凉的手指在对方身上反复摩挲,“他对你好不?”   “不……”重篁低声啜泣,由于过度的紧张,身体绷成弓一样的弧度,“不好,一点都不好。”   “真是懦弱的孩子。”千晨星擦掉他眼泪,翻了下手腕,怀中人立刻像个奴隶般匍匐在地,扳过他脸,居高临下地逼视,“凌宇在哪里?”   随后而来的其余魔人相继进入大殿,一道道狰狞的目光撒在赤 裸的身体之上——惊讶,讥笑,嘲讽——受此大辱,重篁只恨不能立刻撞死了事。   他咬了咬唇,摇头道,“我不知他在哪里。”   “不知?你骗谁?”白虎走上前在身上重重踢了两脚,“小子,虽然你长得是丑了点,白虎大爷我不屑用你,但我们魔域多的是人……”   “白虎叔叔……”千晨星出言阻止,轻笑着道,“美人花容月貌,可经不起你吓。”   “我呸!”一口唾沫吐过去,“殿下你一向好心,千万别被这人欺骗,要我说重羽轩的儿子就没个好东西。”   背后有人清了清嗓子,白虎方意识到自己把魔域两位主子一并骂了进去,呐呐看向千晨星,那人脸上依旧是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叔叔莫非真以为,前仙帝陛下,能搞个怪物出来?”   千宸御扬起眉,“哥哥意思是……”   千晨星被困仙界时,辛慕天对他百般虐待,原因只在于他与契约女神宣玉订立契约,按契约内容,凌宇会爱上辛慕天,但他付出的代价却是孩子的父亲不是凌宇。   然两人皆未料到,‘虚’的力量竟超脱契约束缚,契约失效,凌宇并未爱上辛慕天。   当时厉破的骨血不但未曾消失,反而默默潜伏在辛慕天腹中。他找上契约女神提出解除契约的要求,宣玉自是严词拒绝,契约订立初始,便从未有过解除的说法,但考虑到契约部分失效,她答应帮助辛慕天同时怀上凌宇的孩子,至于两个孩子互相撕咬后留下谁,就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   辛慕天知千晨星可识破人心,每次见他都极为谨慎,不过,这些秘密,还是在那充满敌视与仇恨的眼神中被千晨星看了个通透。   “让我猜猜,最后是个什么结果……”千晨星凑近了些,一阵猛嗅,轻轻弹了个响指,笑容极为开怀,“啊,你血液里有三个种族的气息,妖族,魔族,仙族。”   他一字一句,调笑的声音极为寒冷,重篁回头,整个肩膀颤抖得厉害,“不管你如何取笑我,那个你想要回来的人已经死了。”   千晨星面上笑容瞬间冰冻,所以人都知这是这位殿下即将发怒的征兆,“可怜的人,你知道自己亲身父亲是谁吗?厉破?凌宇?还是两者皆有?”   对方的声音温柔得如同在低语,冷冽气势却似柄尖刀将他剖得鲜血淋漓。重篁刚刚出生的时候并不是这样,但长大后,身体渐渐形同怪物,他从不许仙童贴身服侍自己,身体的秘密隐瞒了一万年,每日都担惊受怕,唯恐被人发现,尤其是——那个从不理会自己的父亲大人。   千晨星所言无半分诽谤,厉破的骨血和凌宇的骨血发生了融合,重篁的体内,其实流着两个父亲的血。   ……   下邪魔域。   夜已经很沉很沉,潋焰寒抬眼看了眼门外,清冷的长阶,盛满月华,冰凉如水。   手腕破了条口,红色的鲜血滴入盆中,妖艳的花瓣悄悄盛开,寂寞得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以前爱穿红衣,旁人皆言俊美如凤凰,唯独那人,说,红色是最凄厉也是最绝望的色彩,他习惯性轻笑,笑意却难达眼底。   后来,他再也不穿红衣。   “啊……”潋焰寒惊讶地叫了声,不知何时,那人竟是依在门口,华贵的淡紫衣衫,嘴角微弯,神情淡淡的,像是九天之上的浮云,令人不知该从何捕捉。   “殿下。”恭敬地垂下头,其间颤抖的深意,连他自己也难以明白。   千晨星走到他面前,伸出指尖,在花瓣上反复揉捏,“开了?”   “开了……”   繁复的花瓣层层叠叠,清丽也妖娆,寂静的夜里,肆无忌惮怒放。明明是张扬的姿态,却沉默得像是曲惯常的戏,自开始那刻,便知了结局。   烈情花——只在夜里开放,以情人之血喂养,花有剧毒,食之,扰心神。   情人之血……   手腕的伤口已经凝结,有了疤,指腹在其上轻轻摩挲,明明有上好的药膏,却舍不得将其除去,像是不死心地想要证明什么。   微微抬头,对方看起来很高兴,连眼睛都弯起,“焰寒,这一百年,辛苦你了。”   一百年悉心照料,换得的不过一句不咸不淡的感谢,也不知有多少出自真心。   “属下……应该的……”他回答得生硬,一个是主,一个是仆,原本就很简单,是自己,有了不该有的念想。   烛火明灭,飘摇不定。   千晨星抱了花盆,满盆的花,衬得他面目越发贵气高雅,“夜深了,你也早点歇息。”   心里一喜,至少,他还是关心他的。   他从不会关心任何人,那么自己,多少有些特别。   正自胡思,那袭紫衣已飘然远去,隐没于夜色。   月光洒下,窗外种着桃树,清香顺着风飘进鼻尖,不是如‘烈情’般的灼烈,淡淡的,搔得心里微痒。   “晨星……”没有旁人的夜,他不自觉地轻唤,眼前不禁浮现出重逢的那刻,满树灼华,紫衣的男子坐在树下,懒洋洋地看着他,晶莹玉面,挑唇而笑,一瞬间,惑了人的心。   后来他要自己喂养烈情,烈情烈情,一直缠绕在心里的情怀,只怕早被他看了个清楚明白。   只是……他要‘烈情’何用?   千晨星回到寝居,舀了碗水,细心浇灌。   华丽的花瓣萎缩成细小的骨朵,他眼睁睁看着,面上笑意,越来越浓。   黑暗的地牢,焰火明明灭灭。   重篁蜷缩在角落,他已经忘记了自己被关了多久,一年,十年,还是一百年?   每一个黑夜都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残忍的鞭打声充斥着耳膜,每时每刻都活在准备被打和正在被打的恐惧中。   魔鞭抽在身上痛得像刀割,他必须要紧咬牙关才能忍住尖叫,在仙界时他虽然高高在上,内心其实极为自卑。   举起手扇了自己一巴掌,“不能如此懦弱,你不可以懦弱……”他神经质地念叨,忽然痛苦地抱住头,“父王,父王,你在哪里?”   门开了,映入眼帘的是淡紫色的衣摆,缓缓抬头,那人逆着光,面上带着笑,“陛下这些年过得可还习惯?”   陛下……是在叫我吗?   重篁晃了晃脑袋,是了,我是仙界陛下……不……不,我还留着妖人可耻的血,父王若是知道了,会更加不理我。   那人惶恐地跑到角落蜷缩起,像只可怜的猫,千晨星冷冷哼了声,他这次来可不是好心地慰问囚犯。   “过来。”   对方的声音如帝王般不可违抗,重篁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子,“你定是要打我。”   “少给我装!”一把扯起他头发,发下的脸又瘦又黄,鄙夷地哼了声,“吃下去。”   “不……”如困兽般挣扎,喉咙被死死掐住,他几乎窒息。   脑袋里无比混沌,轰地一声,裂成碎片。   千晨星见他反应便知是‘烈情’开始奏效,掐住喉头的手不见丝毫放松,冷笑道,“我替你去除掉一些东西,你该好好感谢我。”   轻轻合了眼,嘴唇微动,“时空的手,请听从我的号令……”   “啊……”有什么东西被从体内割裂,重篁疯狂嚎叫,像只被困住的兽,他全身血液不停流动,无比骇人。   既要控制住对方,又要专心念咒,便是千晨星也是脸色惨白。   他霍然睁眼,眸子粲然,光华万千。   一切都安静下来,重篁软软地跌倒在地,双眼无神,“你……做了什么……”   千晨星厌恶地退了两步,低头弹开紫衣上的血迹,“你身体里,不需要有凌宇的血。”   “你……你把另一个东西……转离了我的身体,那他去了哪里?”重篁挣扎着爬起,一幅不可置信的神情。   “未知的时空……”   千晨星还记得,以前他答应父王,要好好学艺,将来带他去有凌宇的地方,现在,他已经可以随意地使用能力,那个人,却离开了他。   娘,凌宇没有其他孩子了,你别再生气……   他望向窗外,夜空,正蒙着层灰雾……   ……   无花宫,湖水碧蓝如洗,倒映着漫天星光。   冷华端坐于榻上,面目冰冷,如同一尊雕塑。当初冽炎离世时他便是这幅模样,如今一万年过去,竟是未做丝毫改变。   伺候的少年跪坐于一旁,小心翼翼地低眉敛目。   命运之神司天下运势,玩弄世人于掌心,却惟独,看不破自己的宿命。   千方百计设计冽炎,不过希望利用他戾气毁灭世间,按冷华所想,父神必不会眼睁睁看着辛辛苦苦创造的世界毁于一旦。那么当冽炎滔天的戾气爆发之时,便是父神现身之时。   但万万没料到,一向嚣张跋扈的魔帝陛下死时竟如此平静,害一场精心的设计都做了笑话。   “不,不对……仙魔永寂……仙魔永寂……”冷华神经质地唠叨,微微眯起眼,“这明明是必然的结果,为何会出错?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仰起头大笑,笑声苍桀,震得湖面微起涟漪,“不是还有凌宇吗,怎么能把他给忘记?没有人能逃过,谁也逃不过!”   宫外,有袭红衣,她勾起眼角,眉目魅惑人心,“是的,谁也不能逃过,谁也不能!”   仙魔永寂   漫天的雪花,旋转着落下,抬目望去,白茫茫一片,难见人烟。   凌宇安静地坐在地上,脸上蒙着雪花,像浮了层浅浅的冰,眉心朱砂,浸血般红,妖异绝伦。   雪越下越大,无穷无尽,仰起头,天空像是被割裂成了细小的碎块,一块一块,如破碎的琉璃。   狂风呼啸着卷过,黑色的花海摇曳,他低低笑了两声,将头埋入膝间,整个身体都在颤抖,“阿夜……阿夜……”他不停叫着,也不知叫的是谁……   夜,幽幽醒转,雪停了,寒星孤零零地挂在墨蓝色的天空,凌宇摩挲着掀开衣襟,胸口位置插满了短刃,但他似是丝毫不知疼痛,面无表情地旋转,划出一刀刀狰狞的伤。   鲜艳的血滴落在雪地,晕染开来,如白纸上铺就的梅,是冬日里极寒的色泽。   “还是找不到是哪里,怎么还是找不到……”他面上露出惊慌之色,眉端轻轻皱着,寒星似的眼,缭绕着白气,似湖上一缕轻烟。   “找不到,我找不到……阿夜……我找不到是哪里在痛……”指端插入发丝,痛苦地闭上眼,寒气一丝一缕,逆袭而来。   “一万年了,已经折磨了一万年,可以了吧?可以了……可以了……”   “不,”他用力将短刃再次向里挤压,“你所受的哪里及得上他万一……”   蜷缩着倒在地上,无神的眼望向星空,“阿夜,你怎么连墓碑都不给我留下,让我连祭奠都不知该去何处……”   心口的痛撕咬着他的灵魂,他咳出一口血,苍白的脸反而有了潮红之色,将头枕在臂上,仍是自虐般的反复旋转短刃,心里种了毒,任他怎么找,也找不到毒源,只好不断折磨身体,希望能减轻那些不知名的疼痛。   他强忍着不肯发出丝毫呻吟,但只要一想起那人,想起那双浓烈的黑眸,泪水不知不觉,便盈了眼眶。   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为自己男身生子,可自己呢,自己做了什么?   用重霄来侮辱他,用辛慕天来刺激他,扒开他死命隐藏的伤口,嫌不够深不够漂亮,再刺两刀,直到红艳得凄厉……阿夜……他捂住胸口,似乎那人的伤转了过来,空气一层层叠压,他大口大口呼吸,但还不够……胸腔里鼓声轰鸣,分崩离析,山河无比遥远,那人容颜却清晰地浮现眼前,雕塑般的侧脸,映着夕阳的金芒,闪烁而难以捉摸。   他有浓密的眉,轻飘飘挑入发际,眉下是冷冽的双眼,看着自己时,总带着微光,像是对着最最心爱之人……   宇脸上露出迷醉的笑容,仿佛突然想到了极其幸福之事,轻轻闭了眼,将食指竖在唇边,像在呼吸着另一人的气息。   那人的眼神寒得似冰石,又在不经意间化作春水般的朦胧,醉生梦死大概也不过如此。   他的薄唇,凉凉的,孤傲地紧紧抿着,若自己执意去撬开,他会扭起俊眉,神情极为不耐。   阿夜……凌宇越笑越开心,晶莹玉面,蒸腾起霞蔚,如同盛开一庭的桃花,而他身体里,却不断流出灰色的气体,混合着曼陀罗死亡的香气,相拥着,覆盖长天……   ……   无花宫,冷华一眨不眨地盯着湖水,水面之上,正是凌宇的倒影,匍匐着,神情诚挚。   ——他敬拜着他心里的神灵,不为祈求,只为毁灭。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那个人,那么他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冷华紧张地捏起手心,将伺候的少年按上胯间,少年用舌尖雕琢开繁复的衣襟,细细温存那肿胀的物事。   这是最后一次了,他想,最后一次……   等父神归来,这个人,就不再是他的,连远远看着,都是种奢望。   “不愧是‘虚’的力量,就算自杀,也要拉全世界来陪葬。”冷华微哼一声,慵懒地眯起眼。   无与伦比的快感让他兴奋得指尖发颤,双腿大张,急声道:“快点,再快点……”   少年抬头看他一眼,虽知对方不是在催促自己,还是更加卖力地挑弄,心里充了血,凝成了血块,不知从哪里下手才能切除,只怕那凌宇也是这种感觉,爱恨无能,只是软绵绵的痛,连呼吸都如同妄想。   灰色的气流弥漫,仙界,魔域,人间,无数人抬头,寂寞的声音,像朵花,刚刚盛开,又无声凋谢,浓郁的气息倾泻而出,不知,可带着血珠?   人间的凡夫俗子最先软倒在地,接着是仙界,魔域,世界的毁灭,原本无人能逃。   ‘虚’,空无一物,就算灵魂印记被毁也依然存在,只有他自己才能结束漫长的生,而‘虚’的死亡,意味着混沌,是原始,也是最终。   “怎么还不出来,怎么还不出来……”冷华死死扯住少年头发,短短片刻已是慌乱如失了魂魄,“为何还不出来,他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少年愣了愣,随即被大力推开,狼狈地跌倒,青丝散落一地。而他一贯优雅的主子神情疯狂,浑身僵硬,接着不能抑制地颤抖,“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毁灭得还不够彻底,一定是这样。”   ……   漫天的星光,纷落如雨,红衣的女子执了画伞,伞骨晶莹若玉,她轻轻走到冷华面前,蹲下,“凌宇毁了世间,你毁了无花宫,剩下的,还有什么?”   “什么都没剩下……”冷华抬起头,长发竟在瞬间白如银丝,一丝一缕,一如他缠绕太久的情怀,“宣玉,他去了哪里?”   “父神死了,你不是早就知道吗?”宣玉穿着红色的裙裾,摆上绣有鸳鸯,像是期待着比翼双飞的那天。   放下伞,将恍惚的男子紧紧抱入怀中,“父神死了,真的死了……”   “死了?我什么时候知道的?”冷华颤了颤,脸上竟有了泪,他胡乱地抹掉,声音哽咽,“宣玉,你说,我什么时候知道的?”   “明明就知道,又为何要欺骗自己,”仰起头,雨滴般的星光落在脸上,冰肌玉肤,自是番销魂的妩媚,“即使到最后,即使仙魔寂灭,还是不肯承认吗?”   冷华赫然睁大了双瞳,茫然地摇头,“不,你骗我,你最喜欢骗人。”   宣玉轻笑了下,微微移开眼,“你知道的,我骗人的时候,不会用这幅妆容。”   如同三月最艳的那抹桃花,面前的女子成熟而多姿,失去焦距的双眼缓缓映出她的形象,记忆里的从前与此刻模糊着重叠,少女摘了树枝,轻挑地在手里玩着,‘我是契约女神宣玉,你是谁?’   他想原来这便是父神亲自创造的另一个‘孩子’宣玉,周围,桃花满了枝桠,映着她酡红的脸,一时之间,说不清谁更好看。   “宣玉,你有办法的……”冷华握住宣玉的手,急道,“你有办法令父神回来,对不?”   握着自己的手修长有力,带着她一直想念的温度,她和他共同存在了多久,十万年,还是更漫长?   他想利用冽炎凌宇二人毁灭世间,逼父神现身,她便帮他,只要能令他认清现实,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可惜,命运之身司命运,却唯独看不破自己的宿命。   “冷华,如果你是想要虚假的时空,我可以给你。”转眸与他对视,“如果这便是你想要的……”   “不,滚,滚开!”他粗重地喘息,额上布满冷汗,“父神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他抱着双腿一个劲往后退,低沉的吼声,击破了自欺欺人的面具,他明白了,她是来讥笑他的,讥笑他一直活在念想之中。   他便是不肯认清事实又如何,他费尽心力,期盼父神回来又如何。时光如此漫长,若不做些什么,他早已被逼疯。   冷华咬着唇,身体一个劲抖,如风中落叶,宣玉抚上他银发,低声问,“最后,你终是不肯多看我一眼吗?”   那声音温柔,像拂过面颊的一阵春风,冷华却很冷很冷,他四肢僵硬地坐在那,刻意欺瞒的真相被恶意撕裂,骤然的痛楚害他的眼泪在一瞬间倾巢而出。   发端的指尖抖了抖,“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看起来比天上的星辰还要骄傲还要明亮,当时我便想要是能令你落泪,定然是十分了不起的成就。如今你哭了,我却没觉出什么高兴,反而十分悲哀……”她顿了顿,他也停止了啜泣,“冷华,其实,我们都是可怜的人,苦苦追求,得的终是场空。”   时空的狼藉之下,爱恨终是经不起摧残,怨与怒,可笑也可鄙,她起身,自她决意帮他完成这一切的那刻,便知了今日的结局。   她和他,要的不过是个证明。   父神已死,他不会爱她,而她……   毁灭一些,埋葬一些,最终,最初……   拾起地上的画伞,沾了星光,伞仿佛也带着灵动之气,缓缓流转,无休无止。   宣玉开始跳舞,翩然若飞,像只漂亮的蝴蝶,又像飘落的一瓣花,是种宁静的美。   ‘只要你愿意付出自己珍贵的东西,我可以帮你达成愿望……’每个世人来求她,她都这样回答,她喜欢嘻嘻笑着,玩世不恭,似乎什么都入不了眼,进不了心。   可是你完成了他们的愿望,那你的愿望呢,你的愿望又是什么?   红衣蒸腾出桃花般的霞蔚,冷华用手托着脸,眼里凝着泪光,笑容极为纯真,“宣玉,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她定然又在捉弄他了,她总是喜欢这样,他不信父神死了,她便把事实摆在他面前,逼他相信。   若父神还在,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世界毁灭,可世界没了,父神还是没出现,还是没出现……   她没有理他,舞步却越来越急,迫不及待地想完成。   天地间最美的舞,据说看过的人便不会忘记,那是独属于契约女神的舞——以生命为代价!   冲上去抱住软下来的身体,柔柔的,是少女的芬芳,冷华声音微微发颤,“你……是不是……替我复活了父神……”   “不是……我是父神创造的,如何能够复活父神?”   冷华面色一变,不是,那她为何以生命为礼祭?   宣玉伸出手,缓缓摩挲他容颜,嘴角留出血,她轻轻笑道,“冷华,我似乎有些累了。”   “不准,不准!”吼完眼眶已经再次泛红,父神死了,若是她也不在,那么谁来陪他?   “宣玉,你不会有事的……”冷华擦掉她嘴角血迹,心里一刀刀凌迟似的痛,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地上溅起水,却不知是谁的泪。   一切终是安息。   幽暗与光亮,开花与枯萎。   他抱起她,步出荒芜的宫殿,殿外,白云如苍狗,滚滚而过。   冽炎的梦境(1)   霁雪初晴,难见的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洒下迷离的光晕,带着冬日特有的散漫和闲逸。   墨衣的男子坐在树下,浩大的天幕,飞絮缓缓飘落在他脸上,一点点融化,留下浅浅的暗痕。他眼睛安静地闭着,看那样子,竟是已经熟睡。   千晨星走过来,替他披了件衣袍,他伸出手,隔空描画对方眉眼,直到现在,仍觉一切像场梦,他总担心梦醒了,这人又会不见。   一千年前突然袭来灰色暗流,千晨星和千宸御耗尽功力也未能阻挡,两人皆猜测是‘虚’的缘故,本当必死无疑,哪知峰回路转,也不知过了多久,视线里白茫茫一片,远方行来一白衣的男子,走近了方认出是凌宇,在两人吃惊的目光中,他怀中抱着之人竟是已死的前魔帝陛下。   从冽炎之后的只言片语中,千晨星估摸着明白当年‘虚’自杀未遂,反而毁灭了世间,高天之上的那位契约女神不知为何突发善心,以生命为祭祀,将一切恢复成灭世前的原样。   甚至,连冽炎也活了过来。   凌宇愧对冽炎,未等他清醒,已自行到‘临昆门’负荆请罪,‘临昆门’是烈火与冰雹的天堂,犯了重刑的魔人都是被拖到里面受死,而凌宇,已在里面呆了千年有余。   那种折磨人的荒原之所,千晨星自问自己撑不了几年,但只要一想到凌宇曾经做过的事,他那微薄的同情立刻转为满腔的愤恨,只愿那人永远都呆在里面。   但他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千晨星看了看冽炎,对方无意于魔帝之位,每日不是练功,便是在这院中闲逛。仙界两位陛下都被困魔域,只好俯首称臣,天下大统。千宸御不喜魔宫阴沉沉的氛围,在宫中种了不少花草。冽炎实在是无聊得紧的时候,就随便找颗树坐下睡觉。他性子孤僻,平时也就千晨星和四圣兽敢来见他,但他话很少,甚至,已有一千年不曾露出笑容。   千晨星不知道的是,冽炎,其实正在做梦……   ……   冽炎睁开眼,华贵的床慢,似乎……   “少爷,啊……少爷醒了,快去叫老爷夫人……”   他转过头去,一群人一阵忙乱,之前冲出去的那个少女旋风般转回来,捧着他的脸细细看,看着看着眼泪簌簌落下,“少爷,绿儿以为你回不来了……”   冽炎看了看自己身形,似乎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嗯,十六七岁,没有被砍头,也没有邪明宫,什么都没发生。   “少爷,凌公子求见。”   “不见!”绿儿想也不想便替他回绝,神情还是一贯凶巴巴的。   苏影夜四岁起,绿儿便是他贴身丫鬟,少爷和凌公子的事她多少知道点眉目,自家公子傻兮兮的,若不看紧点,只怕被骗了都不知道。   “是哪个凌公子?”   绿儿白他一眼,心想这大少爷莫非发烧太久脑袋烧糊涂了,“凌宇凌公子啊,不记得了,怎么回事?”   “要是真能不记得倒好……”冽炎起身,理了理衣袍,屋里恰好有枚铜镜,他看过去,镜中的少年眸若琉璃,笑时两个浅浅的酒窝,不是绝佳的相貌,却自有英俊之气。   原来苏影夜平安长大的话是这幅模样,他捏了捏脸,似是觉得极为满意,不顾绿儿的阻止,推开门便走了出去,门外光线极亮,他惬意地眯了眯眼。   果然是……美好的一天……   苏公子醒转的第一天,京城里便闹了个甚嚣尘上,原因无他——苏公子把凌公子绑走了。   这位凌公子在上京各位公子哥里原本一直默默无闻,据说他母亲连个小妾的名分都没有,两年前凌家大公子英年早逝,没有其他孙子的情况下,凌老爷子只得把凌宇推了出来,两年磨砺,这位其貌不扬的凌二少竟是做得有声有色,家里势力被他掌了大半。   凌公子身形渐渐拔高,再加那副冷冰冰的秀丽模样,说是艳冠京畿一点也不过分,各家待闺少女各个趋之若鹜,但凌宇谁也看不上,只每日跟幼时玩伴苏公子如胶似膝,也不知碎了多少芳心。   江都,十里长堤。   柳枝垂落,扫了衣襟,搔得心里微麻似的痒,一向冷淡的凌公子这次竟是低着头,如果仔细看,还能发现他整个脸蛋都有媚人的酡红之色,他无措地搅着手指,“阿夜,你把我绑来,就为了看湖?”   冽炎双手撑在栏杆上,极目望去,烟波浩淼,堤上有人弹着琴,那声音懒懒的,听得人想睡觉。   于是他真的睡了,睡梦中依着一个人的肩膀,对方似乎有些紧张,一动也不动。这一觉,冽炎睡得很舒坦,醒来时点点繁星,但他还是觉得,凌宇的眼,比星辰还亮。   “梦到什么了,这么高兴?”   冽炎斜眼看他,用食指挑高他下颌,凑上去在那唇上吻了吻,对方居然双眼圆瞪,一幅不可置信的表情,冽炎满意地点头,很清新。   “阿……阿夜……”凌宇连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视线到处乱瞟。左边是两个诗人,叽里咕噜不知在吟些什么;右边是湖,湖面有画舫,歌姬迎风起舞;中间……中间是他想了无数遍,却怎么也不敢触碰的那人。   凌宇只觉这苏少爷大病初愈后有些不对劲,首先便是那双眼,苏公子黑眸璀璨,笑时眼里光彩夺目,此时这人眼里邪邪的,有些笑意,更多的却是捉弄之色。   凌宇气呼呼地别开头,他单恋这人多年,心里肖想了无数遍第一次亲吻至少要在开满了花的地方,最好能有蝴蝶,他郑重地捧起他的脸,细语温存。因着他的暧昧的低喃,那人该得俊颜绯红,像是春天最艳的那枝桃花。   此时自己是吻了他,不对,是被吻,自己在这里胡思满地,而他好像喝开水一样平常,甚至懒洋洋地别开眼,醉心看湖上烟波,仿佛刚才那事根本不叫事。   吻啊,是吻啊,那弥留的温度,那残存的气息,明明是最最心爱之人才能拥有,这人怎么能如此冷淡?   “苏影夜!”   冽炎反应了半天才明白凌宇是在吼他,不耐烦地回过头,挑了挑眉,“你叫什么?”   凌宇顺着他刚才视线望去,只见舫上跳舞的女子色如美玉,顾盼盈盈间,一瞥一嗔,风情十足,他当即沉了脸,将对方强制性地拉起来,“走,回去,不玩了。”   凭什么你说不玩就不玩,冽炎丝毫不买账,甩开凌宇的手,趴在栏杆上,一个人看得津津有味。   魔域没有这些胜景,他也一千年未曾出宫,每日跟宫里那些砖瓦花草打交道,闷得他怀疑自己会生霉,他转头去看凌宇,少年怒气冲冲,白皙的脸染满霞云,只怕正赌誓再也不理他。   冽炎轻声笑了下,黑石似的眸盛了月光,“凌宇,你刚才,不会是第一次被亲吧。”说着,他再次啄上那嘟着的红唇,末了还伸出舌尖轻轻勾了下。   旁边的行人见两男子公然调情,指指点点,大骂世风日下,闲言碎语飘进凌宇耳朵,他回身一瞪,眸里夹着冰霜,顿时再无人敢言语。   “阿夜莫非不是第一次?”凌宇死死掐住他腰际,奉送一个迷人的微笑,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凌公子这次是彻底动怒了,冽炎无辜地耸耸肩,靠在一边,抬头望星空,“我不大记得了。”   “你!”这次凌宇连伪装都不屑,直接把他压在一边,附唇便吻,每次午夜梦回,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这人身影,此时‘幸福’突然来临,他只觉措手不及。   不,这是哪门子幸福!   守了好几年的珍宝被不知从哪来的人捷足先登,凌宇心里又酸又涩,他就知道这人又笨又呆,只怕是被坏人骗了。   这段时间他跟大皇子走得挺近,莫非……   凌宇伸手在胸口狠狠捏了下,那大皇子看起来仪表堂堂,暗地里风流成性,还吃人不吐骨头!心痛地将额头抵过去,小心翼翼问,“阿夜,是不是,有人伤了你?”   怀中身体一颤,更加笃定了凌宇猜测,他把苏影夜当个宝,便以为人人都觊觎这人,此时回想起大皇子看着他的目光,越发觉得淫 邪不堪,若是大皇子把他当女孩子使……   发烧,是了,听说做了那档子事很容易发烧,难怪他病了那么久,凌宇将头埋在对方颈窝,声音颤抖,“阿夜,你别难过,我替你报仇。”   “报仇,报什么仇?”冽炎见凌宇一会自残一会咬牙的实在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对不起,我没有看好你,我前段时间忙着凌家的事,冷落了你,没想到竟这样,我若早知道,绝不会……”   “停,停!”冽炎赶紧打住他的话,微微眯起眼睛,将颈窝上的那颗头抬起来,惊讶地发现他眼里竟有泪光。“怎么了?”   如此近的距离,呼吸对着呼吸,凌宇鬼使神差地仰起头,誓言一般,“阿夜,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我也要你。”   苏影夜的眼睛很漂亮,微微弯起,眼尾上翘,一派怡然自得的神态。   “凌宇,你的话,当不得真。”   凌宇张了张嘴,他竟然不相信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把他变成这样?心脏一阵阵紧缩,此时说什么都无用,他只能拉起他的手,用力握住。   湖上起了白雾,是氤氲的夜霜,两人寻了扁舟,湖水晃荡。凌宇呆呆地看着坐在船头的那人,他的墨发被风撩起几缕,弧度极为惑人,他想伸手去抓,可整个世界都罩着雾,雾中有人高歌,他听不明白,依稀觉得是极为惊艳的歌声,拔上天空,轻飘飘踩在云端,软绵绵的,总像场不该有的迷梦。   刚才还在十里长堤,转眼,又是湖心冰霜,小舟驶过桥洞,有垂下的桃枝阻住去路,那人伸手拨开,桃花怒绽,开了一树。   凌宇吃惊地看着眼前的美景,耳边传来湿漉漉的触感,只听那人轻声问,“喜欢吗?”   轻轻点头,有你在,怎样都会欢喜。   似是听到了他心里所语,他挑唇笑着,“还是你好。”   凌宇忙不迭牵起他手,像迫不及待想要证明什么,他想的是,我自然比旁人,好了无数倍。   双臂环上他脖颈,冽炎偏着脑袋,神情有些烦恼,他思索了很久,半响,终是道,“凌宇,我好像有些想你。”   不确定的语气,散漫的态度,凌宇心里却痛得一抽一抽,他只当苏影夜被伤得深了,回头时方发现那个一直守着他的人还在那里苦苦等着。   却不知,身后桃花,开了一轮又一轮。   “其实我喜欢你,你呢,你喜欢我吗?”   排练过无数次的话真吐出来时大大松了口气,对方没有意想中的喜悦或是惊讶,神情依旧淡淡的,懒洋洋地嗯了声,“我知道啊。”好像他喜欢他,是十分理所当然之事。   那歌声去得远了,缥缈如烟,凌宇颤抖着剥掉那人衣衫,他却双眸含笑,像是在鼓励着他,“你确定,要与我……”   冽炎并未答话,只一把撕了凌宇衣襟,轻轻吻上他胸膛,凌宇有种被劈住的感觉,胸口的舌尖不断挑逗着他刻意压抑的激情,他恼怒地把那人压在船上,旋即重重堵住他唇。   苏影夜唇上总粘着糖汁,软绵绵的,极是诱人,凌宇砸吧砸吧地品尝,他本就聪明,被对方带着亲了几下,片刻便得了要领,喘息连连方才分开,对方黑眸轻轻弯着,似乎颇为惬意。   可那个瞬间,凌宇却觉得,眸里有很多很多的东西,多得,像要落下泪来。   冽炎的梦境(2)   “你不想?”   想,怎么不想!   身下人吐出口气,白雾糊了他眼,湿湿的,说不出究竟有没有欢喜,凌宇将衣服垫在舟上,轻轻将人抱起放好,煞有介事地承诺,“今日我既与你行了这事,我便会用尽生命去爱你护你……”   他年龄不大,说得却一板一眼,冽炎忍不住笑了出来,凌宇听得他笑声,只当对方又不当回事,不顾自己赤身裸 体,便往来路飞奔而去。   湖上烟波浩淼,他身形如燕,罩着雾气,似仙似幻。   之前那个桥洞,桃花开得正盛,一朵朵粉嫩的花瓣打着水滴,他伸了手,轻轻折下枝,放到鼻尖轻嗅,夜风吹落了花瓣,飘落几片粘在发间,他来不及拍掉,迫不及待回赶,唯恐那人等得久了。   他执着花枝,想必是整棵树上最艳的那抹色彩,额上有汗,被初春的寒风一动,又凝成冰晶,“阿,阿夜……”他抓了抓头,只觉自己又蠢又呆,什么话都说不好。   想了半天,垂下眸子,轻声问:“喜欢吗?”   他的脸浮着霞云,像是清晨的第一道光,冽炎知道这是一个令人沉迷的梦,残酷也美丽。   呆呆看了好久,只愿永远不要清醒。   圆月斜斜地挂在天边,暗香浮动,疏影微斜,小舟荡漾荡漾。凌宇注视着对方的眼,觉得天地间所有的光亮都被这双眸吸了进去,要不,为何能如此黑,浓烈也寂寞。   薄薄的凉唇,呼出灼热的气息,也不知是谁温暖了谁的体温。   稀疏的微风送来阵阵桃花的芬芳,夜渐渐深了,月影悄然移到中天之上,洒下清辉,洁白如洗。   被引导着探向那幽深之处,凌宇白皙俊美的脸上布满潮红,粗重的喘息,不能抑制的吟哦,泄露了他的惶恐与紧张。   冽炎依旧轻声笑着,他的笑懒洋洋的,有些轻浮,似乎什么都入不了心,凌宇恼怒他的冷淡,又心痛他所受的伤害,最后,满腔的酸涩都喷洒成热烈的激流,倾泻在他体内,忐忑地看过去,冽炎撩开他发,眉眼弯起,“你今年才十四吧?”   恼怒地在乳 珠上咬了口,如愿以偿地听到他一声惊呼,凌宇抬起头,唇角勾得很高,大有挑衅之意。   “宇……”冽炎闷闷地唤了声,胸腔里有什么破碎了,越是美好,就越觉得残忍。之前出的汗湿嗒嗒地粘在身上,风一吹,凉凉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身上那人再度覆过来,将他紧紧抱住,似是要打消他的犹疑他的惊惧,他不停叫着他的名字。   “阿夜……”   是他最喜欢的叫法,悠悠的,脱得很长,尾音微微上翘,仿佛他叫着他的时候,整个心都在跟着战栗。   小舟泊在岸边,凌宇替他穿好衣服,顺带把发也绑上,阿夜的头发很美,他不愿让别人偷偷瞧了去。   生了火,火光耀眼,凌宇将人紧紧抱在怀中,那人合着目,看起来有些疲惫,或者是,他不知该跟他说些什么。他不说话,他便也安静地看他,苏影夜的睫毛其实很长,轻微微地缠着,傻兮兮的,却又可爱得紧。   凌宇伸手轻轻玩弄,极其小心的动作还是令那人睁开了眼,干净的黑颜色,纯粹明亮,其实,最深处,仍是不变的冰冷。   冽炎拨开他手,凌宇喜欢欺负苏影夜,但他不是苏影夜,自不会事事顺他。   重新活过来后,他很少跟人讲话,他觉得哪怕自己是千影绝,也不会与凌宇走到最后那一步。   那天他是真正绝望了,他以为凌宇能够想起,他甚至想,只要凌宇想起了他,他什么都可以不再计较,但没有,他还是没来。   他知道自己性子不好,孤僻也冷漠,旁人不喜欢也正常,但那是凌宇啊,是对他立下无数誓言的凌宇啊。   难道因为没了记忆,一切就可以当做不曾发生?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次神态,像烙印一样深深刻在脑海里,想忘都忘不了。   他忘了,他记得,他等他,他却走了……   夜里,有人吹笛,幽幽地飘在湖面,梦,终归是美的。   晨曦初露,一切光影都淡淡的,静谧也安详,冽炎舒适地伸了个懒腰,却见抱着自己的人眼眶泛青,只怕一夜不曾合眼。   两人随意收拾了下,冽炎要吃‘庆祥铺’卖的包子,凌宇只好一个人去排队,那人站在旁边眯眼看他,眼里有笑意,顿时让凌宇觉得,为他做什么都值得。   半盏茶后包子才买到,拿在手里热乎乎的,一如他噗噗跳动的心。   冽炎尝了口,还是以前的味道。过去他、凌宇、千寻三人住在江都时,每天早晨凌宇都会出去给他买这些东西,风雨无阻。如今他已经不爱吃甜点,但他还是欢喜让他去排队。   “要是以后每日都能这样,该多好……”不经意间把心里所想说了出来,凌宇尴尬地笑了两下,难得有些憨厚。两人站在路边啃包子,凌宇本就长得秀丽绝伦,自是吸引了不少视线关注。   冽炎有些不悦,暗骂怎么编个梦也让这人到处拈花惹草,早知把他编丑点,那就只有自己能看上他。   白日里冽炎喜欢去梨园听戏,声角一甩水袖,嗓音清丽,凌宇满脸不乐意,冽炎说你不让我看那你给我演啊,没想到凌宇竟说好。   夜里待冽炎睡熟了凌宇便去劫了个唱曲的硬要对方教他,那人吓得哆嗦,给他画了面普,怎么看怎么不伦不类,凌宇本就不擅音律,声调也很奇怪,但他用功,连着学了几夜,多少能拿出手。   冽炎只见窗外一个白影飘啊飘,思索半响,才猜出该是凌宇,走到窗前,桃花满庭,那人站在树下,脸上五彩缤纷,冽炎忍不住笑,凌宇眼一鼓,开腔唱道:   “春光流转,彩云飞线,银釭染清辉一片,素挑鸳鸯弦。   相思枕畔,结发缱绻,谁将红烛半燃,又将心字香添。   似这般比翼齐肩,看星起月偏,与君良辰美景赏遍,碧纱帐落,乱花庭院。”   凌宇长得漂亮,声音却难以让人恭维,冽炎很想捂耳,但又不好意思太过打击对方,只好把张俊脸憋成猪肝色。   一曲终了,凌宇见到那人神情,干脆再歌一曲,桃花散落,他映着花瓣,冽炎看着看着,一时之间,竟然痴了。   两人在江都逗留了大半年,那日子有时候让冽炎觉得,这才是他们该有的生活,静默的幸福,平淡,温馨,没有鲜血喷溅的决绝,也没有泫然欲泣的悲凉。   凌宇喜欢抱他,力道总是很紧,勒得他腰痛,像是恨不能整个吞下去,又像是想将他捏小,不管去哪里都能带着。   入冬时节,萧条却未有冰冷之意,家家户户张罗着过年的物事,凌宇想了想,抠破脑袋也不知该送对方什么东西,冽炎倒洒脱,你把自个送我就好。   这话未必玩笑,他是真的这样期盼,外面的凌宇是不完整的凌宇,梦里的凌宇是他一个人的,谁也不能抢走。   凌宇点了点头,月光从天幕洒下,倾泻在他的白皙俊美的脸上,美得似画中人。冽炎捏了捏他面颊,如玉温润,撇开头,却道,凌宇,你还是应该丑点。   凌宇见那人神态认真,自后面搂住他,轻声说,不管我怎样,心里都只有你一人。   漫天飞絮,真实与虚假都变得无比模糊无比不堪,冽炎眼角有些痛,他用力眨了眨,微微回头,那人一袭白衣胜雪,眸中万千光华。   凌宇握着剑,誓言要守护,他这样说的时候,是真的发自真心。只是他的剑还不够锋利不够尖锐,甚至连准头都找不到。   他用他的剑,伤害了他。   湖水结冰的时候,凌宇被召回了京城,之前苏家凌家明里暗里不少动作,两人都不曾理会,但这次,凌宇必须回去。因为,皇帝下旨,赐婚苏影夜。   冽炎让凌宇先回凌府,凌宇不肯,苏影夜与月谰公主自幼便有婚约,名正言顺,他这一走,铁定会被凌老爷子禁足,这人便有了妻,搞不好连孩子都能生下来。冽炎无奈,只得任他陪自己回家,不出所料,苏父端坐于高位,面容严厉,冷喝:“跪下。”   苏夫人双眼红肿,自己儿子走了多少天,她便哭了多少天。   凌宇拉住冽炎,当先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苏伯父,我与阿夜真心相爱……”话未说完,已被一掌扇飞在地,凌宇不敢用功抵挡,只得默默受着,他咳出一口血,仍是不知死活,“我喜欢他,跟他在一起便高兴,想必他也是同我一样……”他望向旁边站着的冽炎,伸出手,“阿夜,说啊,说你也同我一样,快说啊……”   “夫人……夫人……”受不了刺激的苏夫人仰天倒了下去,冽炎淡淡转过身,背后的惊呼和凌宇的声音,一并远去……   和你一样?高兴?冽炎趴在窗台上,浅灰色的天际,如他死去的那日,阴沉萧瑟。   “少爷……”绿儿忧心地查看他神色,公子回来了五天,除了夜间,都是这样望向外面,也不知在看什么。   五日里,众人皆知那不近女色的凌公子竟是钟情苏公子,被苏父打了两巴掌不够还胆大妄为地祈求皇上许他与苏公子成婚。   绿儿扁扁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活该被皇上关起来。”   听到背后少女的嘟哝,冽炎皱了皱眉,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他想要证明给他,但若是连命都没了,拿什么证明?   阴森森的天牢,冽炎一身黑衣,旁人压根看不清他身形,轻而易举找到凌宇所在的牢房,那人可怜兮兮地蹲坐在地上,向来洁净的白衣破破烂烂,身上有细小的伤痕,应该是细针所为。   凌宇此时失势,之前被打压的其他人自要乘机报复。冽炎在牢房外坐下,对方看不见他,他却能偷偷看他,只见那人低着头,嘴里细细碎碎,大概是说阿夜你若跟月谰成亲,我做鬼也要缠你。   冽炎嘴角弯了弯,撑着臂,陪了他一夜。   【大结局·回归现实】   第二日,冽炎刚刚回家就听说皇上决定打凌公子二十大板,午时执行。   午时的阳光冰冷刺目,凌宇垂首跪在地上,黑压压的人群,他想见的,其实也唯有一人。   为了那人,他什么都可以去做,什么都愿意去做。   他想把心剖开给他看,雪白之中绽出抹红,只愿他看了能相信。   凌宇不知皇上给他安的是什么罪名,他直起腰,年少的身板颇有大义凛然之意,蓦然耳边飘来一阵轻笑,寻着声音望去,那人的笑颜映在稀薄的阳光中,恍惚周围桃花开遍。   阿夜……   你怎么能笑话我……   有人高声吼了什么,接着全场寂静,凌宇没来得及反应,已被两个壮汉拖翻在地,冷冷回头,“不必,我不会挣扎!”   那两人愣了愣,正要缠他足踝的动作生生停在那,相互望了眼,一人便要去解他裤子,凌宇登时惊慌,“住手,”他哽咽了下,“就这样打。”   之前被对方凌厉的目光骇住,此时两人意识到这不过是个十四岁左右的少年,不管不顾地将人绑起,凌宇拼死反抗,力量大得惊人。   两人险些失手,正自恼怒,少年却突然安静下来,乘机将他牢牢捆住,泄愤地一把撕了裤子。   身后一凉,凌宇轻轻闭了眼,刚才眼角余光扫到那人,他还是那样漫不经心地笑着,像在看出戏,一场闹剧。   、   阿夜,我怎么觉得,你有些讨厌我?   周围观刑的人看着凌宇下身眼都直了,他本就生得秀美,此时褪了裤子,大腿肌肤如羊脂一般,晶莹似玉,大堰朝虽不兴男风,豢养男宠的达官贵人还是多不胜数。   充满欲 望的目光像针般扎在身上,凌宇捏了捏手心,紧紧咬着唇,他觉得某个地方有些痛,但偏偏板子还没落下来,也闹不懂是怎么回事。   他不敢再乱看,唯恐被那人冻成冰。   他以前觉得阿夜的眸黑得纯粹,似冰层下的湖,透不进光,现在却觉得,只怕是把光都给吸尽了,剩下的,唯有孤寒。   听到脑后的劲风,凌宇屏住呼吸,身体猛地一震,只觉是块巨石自高空砸下,喉头立刻涌上阵血,他默默咽下,不愿丢了颜面。   这种杖刑,不能用功抵挡,便是武士也挨不过几下,但打到第五棒的时候,场中的少年还是不吭一声, 众人心里已起佩服之意。   其实这般疼痛,连咬牙的力气都没有,只是那人神态淡漠,生生在凌宇心里狠狠剜了一记,北风呼啸,耳边只闻风声。   身体的疼痛,如何及得上心里万分之一。   冽炎看了片刻,便走了,十万年前他喜欢溅血的凄厉,十万年后,他看到血会头痛。   其实也不过是个梦罢了,亲手编织,一切寻着他的意志运行,但见凌宇受了委屈,心里还是难过,像自己怎么对他不起一样。   明明是他负了自己,甚至同旁人有了孩子……   风雪盘旋在高空,天已经完全黑了,冽炎翻过高高的院墙,步进幽僻的小院。   他想,他终究不由自主地回到这个地方,所有一切开始的地方。   烛火幽幽,风卷残叶,冽炎默然片刻,轻轻推开门。   屋里一如既往的简陋,除了桌椅,几乎别无他物。   虽然在凌家有了势力,凌宇却一直未曾搬离这个小院,他既在这里遇见了苏影夜,即便院子荒僻,也始终带着种不知名的暖意。   少年趴床上抽气,看起来可怜极了,注意到门口的动静他转过头,又猛地甩开,声音闷闷的,“你还来做什么?”   冽炎不吭声,凌宇怒极,“走啊,你走啊,我不要你看,谁许你来了?”说着说着双目微红,显然是伤心到极点。   凌宇想要证明自己决心,本是甘心受那刑罚,但阿夜怎么可以这样对他,难道江都大半年的幸福时光,他对他都不曾动心?   凌宇越想越难过,最后只好低声道,“你走,我不想见你。”   冽炎扳过他脸,抚上那眼角,“你在哭?”   “怎么可能?”凌宇强辩了下,本不会落的泪簌簌往下掉,他赶紧把冽炎撞开,一个人缩到床边,肩膀一抽一抽的。   冽炎抚了抚额,叹气道,“过来,让我看看。”   “你便跟你家大皇子眉来眼去好了,管我作甚?”凌宇怒吼着蹭起来,碰到身后伤口,额上登时冷汗密布。   “什么大皇子?”冽炎眯起眼,凌宇打了个哆嗦,直觉此人十分不好惹,扁扁嘴,“你见到他就不理我了。”   “你……”大皇子是谁冽炎都想不起,也不知这人哪根筋搭错了,非咬定他与什么大皇子有猫腻。   冽炎咬牙切齿地撕掉凌宇裤子,十分不客气地打了几个响亮的巴掌。   本就不忍视睹的臀 部再受重创,凌宇脸上苍白,痛得连话都说不出,只把一双眸子愤恨地盯回去。   “再瞎说我再打。”冽炎收回手,手心沾了血,黏黏的,很不舒服。   凌宇将头埋进被褥,长发披在后面,竟有种妖娆的美态。想起正午时那些人直勾勾看着他,冽炎更是怒不可遏,真想把这人毁容得了。   理好被子,直到离开,凌宇都没搭理他,冽炎也知以他那别扭的性子,只怕没那么容易释怀。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喜欢打你,”走到门口,冽炎又回头道,“你……想清楚点……”   外面很冷,迎面扑来一阵雪花,吹得眼睛湿润,黑眸闪了闪,反手拉好房门。   夜色如漆,冽炎站在凌府外的一颗枯树下,他随意地将手撑着树干,偶有零星的路人经过时忍不住看他两眼,好心地提醒,“公子,夜深了,别等了,回去吧。”   冽炎抬起眸,轻声道:“我没等人。”凌宇受了伤,不会出来的。   那些人笑笑,“可是凌府的姑娘,漂亮不?”   这次冽炎不反驳了,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那些人一个个笑着走了,树下,还是只有他一人,孤零零的,漠然的脸,不带丝毫表情,却让人看了就觉得悲哀。   大半夜的时候,漫天风雪,冽炎实在是冷得紧了,想了想还是回到苏府。   泡在热水里,蒸气蒙了他脸,冽炎缓缓吐出口气,白雾旋转着上升,颇有几分寂寥的意味。   记忆中的京城,四季如春,满目桃花开遍,但原来这里也会有这样一场大雪。   他呆了很久,喉咙里发出个沙哑的音节。   仔细听,还是叫惯了的那个名字,即便是怨,也无比苍白无力。   不待凌宇好转,冽炎收拾起包裹,决定四处游历,绿儿哭着说少爷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再给坏人骗了去。冽炎嘴角抽了抽,心想能骗他的坏人数来数去也只有那么一个。   但那人小气的很,不会那么快来找他。   冬天很快过去,湖水化了冰,新绿的柳枝在碧水上幽幽晃荡。桃花溪涧,墨衣的少年坐在桥墩上,他神色平静,眼睛是纯粹的黑,幽深,浓烈。   眸里有轻烟,似湖上烟波,飘悠悠不着边际。   将大堰跑了个遍,最后还是回到江都这个地方,画舫小舟,满湖芬芳。冽炎觉得自己的记忆被割裂成了两半,一边残酷如漫天飞雪,一边美丽似枝上桃花,两者冲击着他的灵魂,似乎怎样都没个尽处。   身侧出现个青色的人影,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冽炎皱起眉头,“发生了什么事?”若非十万火急之事,青龙不会入他梦境。   “主子,你已经睡了一千年。”此时魔帝陛下是千宸御,青龙等人也只好改口叫冽炎主子。   冽炎吃了惊,“怎么那么久?”   “主子沉迷此中,自不知外界时光飞逝。” 青龙脸色有些难看,吞吞吐吐地道,“陛下……”   “宸御?”冽炎挑高眉,他重生后日子混混沌沌,那孩子似乎不大喜欢他,只来见过他几次,搞得他对这个二儿子印象极为模糊。   “陛下怀了重篁孩子!”青龙咬牙说完,一个响头磕在地上。   “胡闹!”冽炎险些栽到桥下,紧紧捏住桥墩,“晨星呢?”   青龙抬起头,知道陛下已经气极,但他喜怒哀乐从不行于色,即使气得想拔剑,也不过把桥墩捏得啪啪作响。   那几个人的纠葛,青龙也不大清楚,只好拣些重要的讲。   冽炎睡下后一直未曾清醒,千晨星便一直守着他,只盼自己娘亲睁眼时第一眼见着自己。千宸御见千晨星这样,明里暗里讽刺他恋父,千晨星如何容得旁人污蔑冽炎,当即冷笑着说,你以为人人都是同你一样。   千晨星识人心,千宸御对他的迷恋他如何不知,若非对方惹怒了他,他绝不会挑明。   千宸御相貌继承自冽炎,性子却比冽炎还要乖僻嚣张,当即仗着自己魔力高于千晨星,将他软禁起来,千晨星是个软硬不吃的主,任对方如何做也不妥协。   两兄弟的事,青龙等人看在眼里,但冽炎不醒,他们也不好插手。后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那个一直被囚在牢中的重篁竟然做了魔帝贴身侍卫,再然后便是魔帝怀孕,千晨星提剑杀上魔殿,一剑破腹,亲手将那孽子捏碎。   冽炎经历过这事,知道该有多痛,心里顿时抽了下,“宸御现在如何?”   青龙摇摇头,“元气大伤,被晨星殿下扔到下界投胎转世,那重篁拼死拼活要跟着去,殿下如何肯,毁了他肉身,灵魂封在魔剑里受烈火灼烧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知道了,我随后便回去。”   青龙走后,冽炎望着湖面静静出神,春雨淅淅沥沥落下,打湿了发丝。   他忽然仰起头,外面是密密集集的雨幕,头上却有把伞,伞上绘了多紫鹃,执伞的手浸着雨丝,晶莹剔透。   “你不知道淋了雨要着凉?”凌宇干巴巴地吼。   冽炎愣了愣,墨袖一卷,自桥蹬上跳下,缓缓行入雨中。   雨丝缠绵,紫鹃花染了雨气,朦胧一片,凌宇一跺脚追上那人,“好了好了,我错了,你有什么话说出来行不?”   冽炎止住脚步,回头问:“屁股不痛了?”   凌宇顿时一阵龇牙咧嘴,刚想骂人,又强子按捺下去,软趴趴地道:“不痛了……也不气了……阿夜……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怨你,只希望你别再乱跑……这次害我找了好久。”   “活该……”   “你……你……你就是故意要我出洋相,没见过比你还狠心的人。”   “不是叫你考虑清楚点吗,怎么,现在就后悔了?”   “谁讲的!才不会后悔!”他顿了顿,红着脸,“阿夜,我们永远都别再分开……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凌宇急得把伞一把扔掉,见雨势太大,又扭曲着脸捡起,罩在他头上,“之前明明是你不好,我都原谅你了,你还闹什么别扭?”   冽炎伸手拈了瓣桃花,“我回去了。”   “啊?”   菲菲细雨,两个少年的身形化作一层白雾,渐渐消散。   梨园,声角画了花脸,娓娓唱到:   “似这般比翼齐肩,看星起月偏……”   临昆门,皑皑白雪,白衣的身形跪在那里,已有两千年之久。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了只靴子,滚着金边,凌宇想自己定然是跪糊涂了。   下巴被一根手指挑起,凌宇虚弱地笑了笑,“阿夜,我做梦梦见了你,怎么醒了又是你……”他小心翼翼将来人揽入怀中,眉心朱砂亮丽,“梦里你打我屁股,坏得不行,我很生气,但又想你得紧,忍不住拉下脸面去找你。   湖边开了桃花,一朵一朵,比细雨缠绵……”   ——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小说下载尽在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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